410 食物和人生的本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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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恼？</p>

说得倒是轻描淡写。</p>

这家伙懂什么呢？知道我养将近百人的工作室有多辛苦吗？</p>

冢田佐武对厨师的装腔作势感觉到不屑，不过没有直接表现出来，并且顺势要了一份荞麦凉面。</p>

“我饿了，随便吧。吃完面赶紧回家去。”冢田这样想着。</p>

他感觉这家店里的人有些古怪，但因为难以忍耐的饥饿感，并不想计较太多。只想着快点吃完夜宵，然后回家淋浴短暂睡上一觉，明天还有更多重要的工作等着他去做。</p>

“客人，请稍后。”</p>

对面的厨师态度很好地向冢田点点头。</p>

而后，又有两个制服穿着整齐的服务生走过来，给冢田先生上了一份毛豆和一杯生啤。</p>

“这是本店的赠品，请享用。”服务生这样说着。</p>

“面积这么小的一家店，用得着这么多人手吗？”冢田更加疑惑了。</p>

这间荞麦面店里的工作人员，虽然服务态度都很得体，但就是透着古怪。</p>

冢田捻起一条毛豆，将翠绿色泽的豆子挤进嘴里。</p>

盐水浸透的毛豆咸淡合适，生啤也很爽口甘洌。</p>

小食配酒水，很能消解人的疲惫感。</p>

不过，给冢田佐武的感觉也就是那样。作为工作室的运营者，他也算是有钱人，再精致高档的餐品也都是吃过的，吃惯了以后，感觉也就不过如此，路边的小店食品并不能给他太多的惊喜。</p>

冢田太忙了，而人生的时间又实在太少，只争朝夕。一个人的一天，必须要在吃饭睡觉这些琐事上投入时间，而刨去掉这些时间，又还剩多少能真正投入到有意义的事情中去呢？</p>

所以啊，睡眠还有食欲这些，不过是人为了维持生存需要的最低级需求罢了。</p>

实在没有必要去享受。</p>

其实在冢田看来，食物的话最好是方便快捷，能解决饥饿，能补充人体需要的营养，让人像被上了油的精密机器一样运作起来就行。味道什么的，实在是不太重要。</p>

“想我走进这家店，也只不过是实在饥饿，所以必要要浪费些时间。”</p>

冢田又吃了几颗毛豆，饮了两口生啤。</p>

这时候，对面开放厨房里的那位厨师，终于开始烹饪了。</p>

对方的表情认真又虔诚，十分投入，像是要雕琢制作什么无与伦比的艺术品。</p>

在他动手之际，周围的服务生们都围了过来，厨房里面也多出两个大概是帮厨的人。</p>

冢田先生四下打量，发觉这家店所有的人员加起来，足足有九个之多。</p>

“还真是……一群奇怪的人。”他继续想着。</p>

“烹煮荞麦面的过程，和人生是一样的。”厨师慢条斯理的开口说道，像是在授课。</p>

周围的那些服务员和帮厨，也都像是认真的学生一般，垂手围在一起，认真听着。</p>

咕嘟咕嘟——</p>

锅里的热水烧开沸腾，蒸汽在暖黄的灯光下氤氲开来。</p>

厨师将一把荞麦面小心下入锅里，小心用筷子搅拌。</p>

褐色的面条在沸水里蜷缩翻滚。</p>

“水温要适宜，煮面的时间要适宜。过热了，或者煮的久了，荞麦面也会有苦恼的。苦恼越积越多，面条就会松垮软烂，从而失掉本味。”厨师一边用筷子搅拌煮锅，一边继续讲着。</p>

他的话像是讲给学徒们听的，也像是讲给冢田听的。</p>

“煮好的面条，要放进冷水里冷却。抛却高温带来的压力，浸透在冷水里面，是找寻自我的过程，能让软掉的面条，找到韧性。”</p>

厨师把锅里的面捞起。</p>

边上立刻有帮厨端出一大碗带着冰块的冷水。</p>

“要把面条上的淀粉洗干净。洗干净这些杂质，荞麦面才会变得澄澈干净，返璞归真。没有杂质，才是做人的本真。”厨师又说。</p>

周围的帮厨们依旧是认真听着，像是要把厨师的话当成什么金玉之言，牢记在心里。</p>

而冢田佐武只是感觉到了可笑，嗤之以鼻地腹诽：“搞什么啊？这些人，装模作样的，真是好笑。”</p>

荞麦面的制作非常简单。</p>

面条煮好冷却好，撒上海苔碎和芝麻。</p>

生抽、味淋混合，加上木花鱼汁、大葱末激发风味，制成酱汁。</p>

两者搭配，就可以吃了。</p>

除此之外，厨师还额外做了一份白萝卜泥。</p>

他将三份食材都盛在木质的餐盘上，推到了坐在吧台的冢田佐武面前。</p>

“客人，请用。”</p>

“嗯。”</p>

冢田佐武不耐地拿起筷子，就着酱料吃了。</p>

味道嘛，和他预料的一样。</p>

一份简单无比的荞麦面，能有多美味呢？</p>

快点填饱肚子走人吧。</p>

已经不想再和这些自说自话的怪胎们打交道了。</p>

对面的厨师微笑着，一言不发盯着冢田看，周围那些学徒，也在看着他吃面。</p>

这种古怪的氛围，让冢田先生没来由地烦躁，他终于有点受不了了，放下筷子：“怎么了？”</p>

“客人，你有多久没有静下心来，好好品尝食物的美味了？”厨师这样问他，同时开始脱去身上的制服。</p>

“这和你没有关系吧？”冢田更加不耐烦。</p>

厨师没有回他，只是笑。</p>

然后自顾自走进了店内一扇虚掩的门里，可能是去了员工休息区。那些帮厨和服务员也跟上，只留下冢田一个人在店里坐着。</p>

“真是一群笨蛋。”</p>

冢田不想再理会那些人，继续吃面。</p>

为了不浪费时间，他吃饭速来都吃得很快，这次也不例外。</p>

等到吃完后，正看见那位厨师，在一众学徒的簇拥下从虚掩的门后重新走出来。</p>

和刚才的形象不同。</p>

那名厨师完全换掉了衣服，改穿上了一身笔挺的西装，手里还拿着一个看起来价格不菲的皮质公务包，完全就是一副职场精英的模样。</p>

他同荞麦面店里的其他人或拥抱或握手，看起来像是在进行着什么郑重的告别仪式。</p>

最后，“厨师”走到一脸狐疑的冢田面前，朝他微微鞠躬：“客人，你也会在这里找到本我的，就像我一样。”</p>

说着，对方径直朝着门外走去。</p>

在门口的时候，还深呼吸了几轮，才小心地推开门。</p>

叮铃——</p>

门上的铃铛撞响，门外的景象朦胧模糊，看不真切。</p>

“多保重啊，仓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