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2 我想吃关东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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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不在这里，一切都会很顺利。”</p>

坂东那匀称的身体，筋挛般地抽搐两下。</p>

咔！</p>

卡在坂东脖颈处的柴刀被陷入惊慌的男人抽出，再一次凌厉砍上前者的身体。</p>

刀刃划开制服的布料，砍中坂东的身体，发出的依旧是金属同非生命体接触碰撞的钝响。</p>

毫无生机可言。</p>

坂东无视了男人的攻击，他的身体扭曲、旋转，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朝前迈步。</p>

他的脸更加僵硬了，五官的那种不协调感，已经完全脱离了正常人类的范畴，甚至带上一股塑料质感。</p>

啪。</p>

坂东的半张脸脱落了下来。</p>

失去了“皮肤”的那半张脸下，裸露出清晰的肌肉和骨骼的纹理，失去了眼睑的眼球，在空洞的眼眶里面来回抽搐转动。</p>

于此同时，他的制服之内，半块肺叶、一个肾脏，还有肠子之类的器官哗哗掉落，落在地上僵硬呆板地弹跳。</p>

无论是骨骼肌肉也好，还是落在地上的器官也好，全都不是由血肉构成，而是塑料模型。</p>

“别过来，别过来！”</p>

男人停止了挥刀，满脸惊恐地后退。</p>

他是个杀人凶手，曾亲手扼杀过鲜活的生命，所以他不会惧怕活人。</p>

只要是活的东西，就可以被杀死。</p>

可面前这个，筋挛着躯壳，固执朝前迈步的东西根本就是个死物，一个会动的人体模型。</p>

“你这个怪物！怪物！别过来！”</p>

过于惊悚，无法理解的场景令原本不可一世的男人双腿发软，“噗”地一声跌坐在地上。</p>

那柄柴刀也落到一旁。</p>

嘎吱——</p>

坂东用诡异的姿势俯下身去，将那柄柴刀拾起。</p>

“别……不要！”</p>

这下子，轮到男人向他的猎物求饶了。</p>

可是坂东，一如数分钟的男人一般，脸上没有丝毫的怜悯，持续逼近对方。</p>

或者说，他那分界的模型脸，本来也就摆不出任何表情来。</p>

寒光湛湛的刀刃在男人的眼前摇晃，似乎下一秒就要划开他的咽喉。</p>

这时候，坂东却回过头去，看向身后瘫坐着的滨中。</p>

那个女孩已经完全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应对现在的情况了，满脸的惊惧和难以置信，恐惧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p>

坂东的动作停住，从他足以称得上惊悚的模型脸上，依旧读不出任何情绪来。</p>

只是——</p>

她会想看见我杀人吗？</p>

会想看见，一个杀人的怪物吗？</p>

最终，那柄柴刀的刀刃上抬，翻转过来，刀柄朝着男人的后脖颈砸去。</p>

一声闷响过后，男人如同烂泥一般，瘫软昏倒在地上。</p>

坂东又将手一挥，地上两条塑料的肠子蠕动，如同游蛇于地板上灵活活动，一条束缚住了男人的双手，拖着他的身体狠狠撞上了走廊的围栏，并且向上延伸，“肠子”的另一头牢牢捆住了生锈的栏杆上。</p>

另一条“肠子”则是较为轻柔地拉拽起滨中。</p>

“等……等等！”</p>

还没反应过来的女孩，被塑料的肠子拽着，无法反抗地朝着走廊楼道离开。</p>

“走吧，滨中。”</p>

坂东低下头喃喃。</p>

他将手里的柴刀随意丢在地上，刀刃同磨石地板接触，发出冰冷的碰撞声。</p>

而后坂东便立着，站在走廊光影交叠的位置，真如一个模型一般，静默着一动不动了。</p>

……</p>

“我好像来迟了，但也不算太迟。”</p>

不知道过了多久，呆滞中的坂东听见了这样的人声。</p>

模型的躯体又一次抽搐起来，他抬头，却看见走廊的那一头有一道挺拔的身影正立着。</p>

对此他完全没有察觉，那人就好像是突然出现在那里一样。</p>

出现在走廊上的，是一个年轻又俊朗的青年，手里持着一把靛青色泽，刀光清澈的长太刀。</p>

对方的脸上带着有些捉摸不透的善意笑容，但与之对视，又莫名让坂东感觉到了一股恶寒。</p>

喀喀。</p>

塑料的双手握拳，地上散落的器官模型再一次蠕动起来。</p>

“别紧张。我不是敌人，鬼子母让我接你回去。”姗姗来迟的神谷川将一文字收回到刀鞘之中，以展示友好。</p>

普通人大概看不清楚，但神谷看得分明。</p>

眼前这个人偶模型的身上，正被一个鬼气缭绕的孤寂身影交叠着。</p>

很显然，这就是他要找的那个逃脱的水子了。</p>

“母亲……让伱来的？”</p>

听见了鬼子母的名字，坂东又一次放松下来。</p>

还不等双方再说点什么，此时的废弃的北山中学里，忽然响起了刺耳的警笛声。</p>

从神谷和坂东站立着的教学楼二楼走廊，可以看到有几辆警车快速驶进了校门。</p>

从车上下来一些穿制服的警员，也有几个穿的是便服。</p>

而从那边便服人员身上，能明显感受到不同于普通人类的气息。</p>

“他们是来对付我的吗？”坂东愣愣地注视向校门口的方向。</p>

“不，不是。有我在就不会。”神谷轻轻摇头，“他们会照顾安置你的朋友们。顺便一提，我帮你看过了，你的三个朋友都没有大碍，你保护了他们。”</p>

“哦。”</p>

人体模型对这番话不置可否。</p>

他缓慢又僵硬地弯下腰去，将散落在地上的塑料器官一个个捡起来。</p>

“我是怪物吗？”</p>

坂东在将“心脏”拾起的时候，这样开口问道。</p>

像是在问注视着他的神谷川，也像是在问别的什么人。</p>

“不是。”神谷较为温和且肯定地给了他答复，又看了眼被束缚在围栏上，依旧昏迷不醒的男人，“你并不是。”</p>

冬日的白天较短，经过一番折腾，太阳已经朝着西边垂落下去。</p>

夕阳如同失落的孤魂，于远处的山峦之间缓缓沉沦。余晖映照着破败的废校，给荒凉破旧的建筑物染上一层凄凉的红色。</p>

暗淡的日光余辉也落在走廊里，无力地罩在人偶模型上，只反射出了无生机的落寞微光。</p>

“可我想活着，我想做人。也想……”</p>

坂东这样说着，转头又朝着校园的入口眺望。</p>

这一次，神谷川给不了他答复了。</p>

废弃校园里，警笛声还在响。</p>

从这里可以看见，新闻社的三名学生正被警员带着去往了警车上。</p>

而神谷同坂东所在的教学楼楼梯处，也自下而上传来了密集的脚步声。</p>

但是，坂东的视线始终注视着校门口的方向。</p>

神谷川最后听见他开口，语气如同即将熄灭，完全丧失温度的灰烬：</p>

“……我想吃关东煮。”</p>

坂东靖司。</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