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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4、
八月二十七日,皇帝奉太上皇帝,自避暑山庄起銮回京。
回京的路上依旧依稀可见半干的泥泞,可见数日前的豪雨。
“今年汗玛法和汗阿玛不进围的缘故,也是因为围场之中雨多,泥泞难行,故此蒙古王公都奏本请旨,请汗玛法和汗阿玛今年暂停进哨。”
因贵妃在,故此三公主也依着规矩跟廿廿同车,侍奉贵妃额娘。她见廿廿看着那些泥泞出神,这便轻声地解说。
廿廿听罢便笑了,握了握三公主的手,“咱们家三额驸是蒙古郡王,这消息多亏了三额驸。”
三公主的脸腾地就红了,“哎呀,贵妃额娘!这,这本是众所周知的事儿,也不是他单告诉我的!”
三公主比二阿哥还大一岁,就比廿廿小五岁,故此两人虽说名分是母女,可是私下里说起话来更如小姐妹似的。廿廿便爱逗她。
廿廿见她窘了,便也含笑点头,“不管怎么说,回到京里是必定要办你的厘降之礼了。”
三公主脸便更红,“我还不着急!”
廿廿笑道,“你是不着急,可是绵宁着急呀。你是长姐,你若不嫁,难道要她先娶不成?”
“再说你已满了十五岁,已是及笄之年,自该出家啊了。都说女大不中留,再留结冤仇了哟……”
三公主虽说脸红,却也安安静静地垂首,没再反驳。
到年纪了,自是该嫁了。
傍晚到行宫歇息,廿廿邀諴妃、莹嫔来一起用晚晌,还特地打趣儿三公主,将这话又学了一遍。
諴妃笑道,“咱们大清选额驸,就有一宗是格外好的,所有这些额驸都是年少时候就挑选进京来,在宫里上学,从中再挑好的,年纪合适的指配给公主、格格们。故此他们从小儿多多少少都是见过面的,更容易从自家兄弟、侄儿们打听到这些额驸们的脾气性情去,故此倒彼此成婚之时,已经都有两小无猜的感情了。”
廿廿含笑点头,“谁说不是?终究是天家公主、格格,便是指婚都是尊贵,皇上都舍不得亏待,这便从小都是一起长大的。自比咱们命好……咱们啊,十三、四岁进宫挑选,几乎个个儿都没见过皇上、皇子、皇孙们都长什么样儿,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成了人家的人。”
廿廿这么说,諴妃和莹嫔却都不依,两个站起来,一个捏住嘴,一个拿了酒盅就灌酒。
“你也好意思说!我们是那般倒也罢了,你却是实岁五岁上就早见过了皇上去!生生地在宫里养了八年,这八年里见了皇上多少面、说过多少话去?还敢这么说嘴?”
廿廿承继阿玛恭阿拉的好酒量,灌两盅自是不怕的。
只是喝完了,举帕子笑着回击,“那二位姐姐呢,说这话就好意思了?二位姐姐的母家都是内务府世家,谁家的父兄没在主子跟前伺候过的?那皇上是什么样儿、什么脾气秉性,便未必亲眼见过,听也听得两耳朵冒漾了不是?”
三人说笑了一会子,终还是都想起那个人来。
“这一路上,倒是没见着主子娘娘。”諴妃道。
四个人都来了热河,此时桌上坐的却只是她们三个,心下便也是难免多挂一条影子的。
“有二阿哥呢,许是二阿哥跟从侍奉着呢吧?”莹嫔眼中有些冷。
她一见回程路上这些泥泞,就更恨皇后和她哥哥盛住故意因车马之事为难她母家人。
廿廿轻轻摇头,“未曾。途中还见二阿哥骑马随扈在太上皇车驾后面。”
晚晌撤了,廿廿亲自送諴妃、莹嫔两人到门口。
莹嫔先走了,諴妃仿佛有话,这便刻意留下来。
廿廿目送莹嫔的背影走远,这便问,“姐姐可是不放心三公主的婚事?姐姐放心,三公主是皇上长女,又是咱们家办的第一桩儿女喜事,皇上必定在乎。”
諴妃却是摇头,“我自没什么不放心的,再说额驸是郡王,朝廷便不是看我们母女,也得顾着额驸的脸面去。”
諴妃静静抬眸看廿廿,“我担心的,倒是你……我瞧你复述那孩子的话的时候儿,眉心倒是有些攒着,我这便担心是不是那孩子有什么话说的不对劲儿了,叫你不高兴了?”
“你也知道,她就比你小五岁,时常忘了你是额娘,只当做姊妹了一般,偶然就有口无遮拦的时候。”
廿廿笑了,握住諴妃的手,“姐姐难道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三公主对我这样?况且若说懂事,这天家所有的公主、格格加在一块儿,又有谁能比得过咱们三公主去的?”
“不过姐姐自是明察秋毫,也是我修为不够,终究还是藏不住心事——姐姐说对了,我那会子心下是有些儿牵挂的。”
“可与我说说?”諴妃握着廿廿的手,耐心地听着。不似两位内廷主位,倒更像是一位母亲对着自己的女儿。
廿廿心头一暖,这便再不隐藏,“……不瞒姐姐,实则我今年看皇上不进围,我心下是为皇上忐忑的。”
“姐姐想,大清以弓马得天下,这入围乃为训练八旗子弟,让他们不要忘了祖宗是怎么得天下的。而今年是皇上登基的头一年,皇上便怎么都该入围的,以承继祖宗传统,也承继太上皇这多年来秋狝大典的苦心。”
“便是太上皇年事已高,是有数年未曾入围了,可是太上皇是太上皇,皇上是皇上,完全可以请太上皇在热河行宫里驻跸,皇上亲自入围就是。”
“可是消息传回来,却是今年不入围了。虽说太上皇的敕旨里说是他自己年岁大了,皇上又至孝,故此今年不入围了;而三公主带回来的消息,又是蒙古王公们说是围场里雨多泥泞……”
諴妃点了点头,“我听懂些儿了。这些听起来都隐约有那么一点儿托辞的意思。”
廿廿的手便是一紧,“姐姐也这样以为,对么?”
“故此我担心,皇上今年不入围了,实则是——担心安危。”
諴妃便也深深叹了口气,“便如皇上甫一登基,京师里便传出江南汉人欢呼一片的消息……这背后,怕是有人在运筹。”
“正是如此!”廿廿的心又控制不住地砰砰跳得急了,“皇上因有一半的汉人血统,这是历代皇上之中从未有过的,这便惹恼了某些顽固的王爷们去了!”
“如今虽说历代皇上们逐渐改了王爷们各为旗主子的传统,叫王爷们不再各自领旗,可是王爷们终究也还是手上多多少少依旧有旗下属人、有兵的;再者蒙古的额驸们,更大多数都是王爷们的女婿……”
“倘若皇上单骑入围,远离太上皇的羽翼……那后果当真是不敢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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