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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她很倔,她说如果让你知道她的病情那么,她就会离家出走,谁也找不到她。她的状态之所以这么差,我想是她本身并不往积极乐观的方面想。”
有个50多岁的妇人,从卧室里跟出来,看见程穆飞并不惊讶,而是仅仅关上了门,很轻很缓,生怕打扰到卧室里那一位。
“先生,等贺太太醒了,你去陪她聊一聊。先生还有一件事…”中年妇人是程穆飞从国内请来的保姆,6年前就来到伦敦,一直在没离开过这里。她国内有丈夫和儿子,由于重病缠身的儿子,所以只好拿着高额酬金,干巴巴地在异国他乡靠着电波和视频聊解相思之苦,工资的一多半打回国内支付儿子的医药费。
程穆飞叹了口气说“你说吧,张姨,有什么事?是不是家里需要钱?我这里有,你先拿去…”说完,程穆飞拿出一张卡和一沓钱。
张姨直摆手“不,先生,你给我的已经够多了,我家里的老头子病了,估计也就这一段了,我知道你之前和我说,只要我留在这给多少钱都愿意,但是我不能了。人生在世,活着的时候能聚一聚,总比死了好……先生你别怪我多嘴,贺太太现在这种状况真不如死了好。还可以去地下见见她的女儿。”
程穆飞将一沓厚厚的钱塞进张嫂手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你回去注意安全,有什么需要给我打电话。”
张嫂没推辞,将钱揣进兜里,又交代了几样日常生活的细节,便到另一个房间收拾东西去了。
临走的时候,站在工作了6年的大门口环顾四周,然后摇摇头,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在程穆飞的失神的眼色中踽踽独行。
人生到处都在告别。
与之相辉映的是,眼睛可触及的街道上有一个年轻的女子怀里抱着一个粉妆玉砌的娃娃,旁边的男子搂住她的肩,指着远处的一座恢弘的建筑侃侃而谈。
程穆飞回头的时候,见医生詹姆斯做了一个披萨,一半咬在嘴里,另一半拿给他。
“吃吧,不要让病人看见你失落落魄的样子,这不礼貌。”
披萨做的很鲜艳,却嚼之无味。
程穆飞吃了一口,又喝了张姨临走之前现磨好的咖啡,便静静地等着,终于,室内传来了咳嗽声。程穆飞起身过猛,一角刮道了座椅雕花扶手,轻轻一拉,便推了卧室的门,走进去。
室内的空气里漂着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窗子的一角敞开,室外草坪上新鲜的芳草香混进来。
床上的那人形容孤高,瘦的像一根竹竿支着一张皮,蜡黄蜡黄的皮。
程穆飞走上前,半跪在窗前握住她树枝一样的手“妈妈,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我可以给你找最好的大夫。”
床上的贺太太微微合了一下眼睛,缓缓又张开,嘴角漫上一丝笑“孩子,我活着拖累你们,再说,肺癌发现就是晚期,与其这样苟延残喘下去不如痛快地一刀两断,我想知秋了,她在地下一定很孤单。以后我死了,你也不必大老远跑来给我们上香烧纸,找个地方默念一下就行,你还年轻总不能永远活在痛苦里。”
她的话说的有气无力,说完这一整段,整个人栽床上喘着粗气,像一只即将老化裂开的风箱,呼呼呼地停不下来。
“你别这么说,妈,是我对不起你。”程穆飞的眼泪刷地流了下来,一个铮铮男儿肩膀抖动,捂着脸默不作声。
詹姆斯拍拍他的肩,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才能安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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