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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母屋前的空地上空浓烟卷起,一群人在空地上烧香磕头,念念有词,祈求神灵保护病着的孩子。不料,烧噶旺盛之时,大丘叔却在堂屋哇哇大哭起来。
大丘叔很久没有这样放声大哭了。
正在屋门前打叮叮腿玩的二叔,听闻久不作声的哥哥突然哇哇大哭,不知发生了什么。忙收住叮叮腿,撒腿跑进屋,只见大丘叔从椅子上滚下来,抱着头,在地上打滚。身上衣服都脱落,身上起了满身水疱,痛得哇哇大哭。开始,水泡如指头大小,慢慢水泡越来越大,一拳头大了。大丘叔抱着头,痛得青喊鬼叫,满地打滚。
二叔见状,吓蒙了,不知他哥怎么了?突然,二叔想起祖母拿着人样子去了沙地,难道是为他哥烧噶来着?
二叔丢下大丘叔,撒腿就往空着的沙地跑,边跑边撕破喉咙叫喊:“姆妈不要烧噶,不要烧噶,不要烧死我的哥哥,不要烧了呢,你们你们不要烧了呢?不要烧了呢?”
二叔万分悲痛凄惨地呼叫,不要给他哥烧噶,不要烧死他哥啊。可没人听二叔的。因为烧噶在故河口是习俗。根本没人在意二叔在哭喊什么。二叔的嗓子喊哑了,脚把地上跳出了两个巢,也没人理睬。二叔也拼命地在地上打滚,叫骂。可任由二叔怎么闹,怎么吵,也没人搭理。
等祖母烧完噶回家,进屋一看,大丘叔已经死了。浑身拳头大的水泡在流血水。祖母见状,抱着大丘叔,嚎然大哭,撕心裂碎地喊:“我的儿,我的儿,做娘的要不得,要不得,不该活活烧死你呢!”
大丘叔去世不到两年,二叔也得了大丘叔一样的病。卷缩在椅子里,三四个月不得起来,瘦得只剩一把骨头,脸色死灰,就剩两只眼睛在磨,有点光。说是要死了,可总没有死。说是能活吧,却瘦得枯柴死样。
祖母早把这卷缩在堂屋中间的生命不当回事了。就是当回事,也没办法,一没钱治疗,二就是有钱,也不知什么病。那时的医学挺落后,农家的孩子病了,从不去看医生,就在家里行迷信,行土方子,行好的就好了,行不好的就死了,也不可惜!
祖母与祖父本要跟二叔烧嘎。二叔一听说要给他烧噶,就哭着大喊大叫:“不烧嘎呢不烧嘎,烧了我就活不了,不要烧呢,你们不要烧死我。”
祖母与祖父也就遵从了二叔的意见,没有烧噶。
二叔说,他亲眼看见他哥大丘被活活地烧死,自己怎么也不让祖母祖父给他烧嘎,由此躲过了人生一劫,活到了今天。
“您真认为大丘叔不烧嘎,就不会死?”每次听二叔讲的那样真切,鹿女就困惑地问二叔。因为鹿女不信烧嘎可将人烧死。我也不信。
“你大丘叔,唉,不烧噶肯定不死,我亲眼看见嘎一烧,你大丘叔就哭着叫难受,摔在地上,浑身起泡,痛得在地上打滚,那是在烧他的身子呢,嘎烧完了,他就死了。你说,不是烧嘎死的,怎么死的,怎会那样凑巧?”
农村一直有走嘎烧嘎的事。也有因走噶死去的。但从没象二叔说的那样真切,亲眼所见。二叔现在已是六十岁的人了,对童年烧嘎一事,记忆真切,一说起来,激动得难以自持,想必那是二叔童年的噩梦,不会胡说。
二叔说:“我情愿那样慢慢的死,也不要烧嘎,把一个人的灵魂影子烧了,还能活吗?就这样,我死拼到第二年春天,万物复苏,树儿发芽,草儿发绿,鱼儿欢畅,我便从椅子里站起来,战胜了另一条生命,活过来了。”
说起来神奇古怪,但不知民间这种事儿,当真不当真?
走噶的人,手指关节的血管有些青色,挑掉那根青色的血管,就是挑掉了噶。挑掉了噶的人,会一天天慢慢的好起来。只是那时的人,生活忙碌而困苦,没有那个细心注意生病人的手指关节的血管是个啥颜色。只要是病了,就是鬼吓的,治不好!再不就是揪痧,排毒!喝鱼腥草汤,芦根汤,喝好了就好了,喝不好就死了,根本不晓得得了啥病!脑膜炎,白癜风,肝炎,等等,都是鬼吓的!
走嘎的人,精神总不振,没力气!这样怏怏的不多久,就不吃不喝了,人也枯瘦,如走瘟的猪一样,走路撇撇倒,慢慢地熬,有的熬过来就慢慢的好了,有的熬不过也就慢慢地死去了。无声无息的,一个白匣子埋在河滩上的树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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