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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般与圣人说话,圣人定是爱听的。”
凉王了解自己的阿爷,早年间杀孽太重,如今就喜欢听些好听的。听说这两年有了些钱,便在各地广修佛寺,大办法事,超度数以百千万计死伤百姓与士卒。赵正安民抚民有功,给安西带去了安稳与怀柔,他又怎能不高兴?
“说罢,赏了你什么?”赵金玉一直等着赵正开口,可他却偏偏一路上卖关子。直到此时此刻,赵正方才笑着说道:“你们不都知道了么?圣人要把我留在长安修兴庆宫。地址都选好了,就在城东北,今年规划,明年动工。”
《最初进化》
“城外?”
“长安城内哪里还有地方修宫宇?”赵正道:“太极宫地势低,夏天闷热异常,对圣人的病十分有碍。选定的城东北地势稍高,而且是龙武军的驻地,民少田地少,适合营建宫殿。”
赵硕笑笑,“你真打算去修这兴庆宫啊?修宫殿可不比一般筑城,材料、人力调配相当繁琐,没个两年可修不成。你不回凉州,河陇怎么办?”
赵正道:“因为南诏吃了败仗,河陇也不得不暂停下来等待时机。左右还没到用兵的时候,我这刚跑完安西,不得休息个一两年?况且河陇新军殿下不是让梁珅去带了么?我若是去了河陇,与抢饭碗有什么区别?而且这兴庆宫我也只是督造,至于圣人想什么,我是真猜测不到。”
“看把你能的!”赵金玉吃吃吃地笑了起来,说道:“圣人如今不知道要把你放在何处,又或者是想借着修兴庆宫的名义,让你攒攒人脉。你赵元良在河陇安西风生水起,可在长安,还仍旧是个传说。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眼下是为了凉王呆在长安,河陇暂息兵戈,等日后时机成熟,你怕是就要远征吐蕃。若是顺利,再回来时,你就登天了。”
他看了一眼凉王,意犹未尽。赵硕准确地捕捉到了他的眼神,于是放下酒碗,“安国公不愧是元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族兄弟,尽捡好听的说。眼下就我们三人,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就是。”
“哪里哪里。”赵金玉呵呵呵地笑了起来,“在殿下面前,我哪里藏得住。”
赵硕轻哼了一声,对赵正道:“圣人耍的是平衡,把你留在长安,是因为你屡立奇功。河陇军策出自元良,河陇新军亦是依元良的蓝图打造,其精锐玄甲军趋于成军。元良在河陇新军的眼里,甚至比我还要更胜一筹。河陇民政初开,各地开渠靠的也是元良的图纸。平凉在河陇,是万人景仰的存在。太平仓的设立,在各地广受好评。这些,也都是元良的功劳……”
“凉王抬举了。”赵正不敢独自居功,没有凉王的扶持与鼎力相助,就算有再好的点子他也施展不开。如今听他如是说着,竟是把这些功劳全推到了自己的身上。
赵硕摆了摆手,道:“元良这两年远离河陇,去了安西。可又知河陇百姓是如何评论的?”
赵正摇头,赵硕道:“元良安西一仗击溃约茹,河陇军民无不欢欣鼓舞。坊间皆道,平凉赵正赵元良,实乃天将下凡,真神人也!便是我这个凉王,在元良面前也毫无颜色,暗澹无光。”
他叹了一口气,拍了拍赵正的肩膀,“元良啊,这才是症结所在!你当圣人真是傻子?任由御史台参你六大罪状而不明白其中道理?你去河陇,河陇必兴。来日远征高原,吐蕃必败。你不去河陇,河陇凉王赵硕安枕无忧,进可攻退可守,不断澹化你赵元良的影响。二者皆为利,他不过只是顺水推舟。甚至比起让你去河陇,把你关在长安,才是最稳妥的选择。所谓督造兴庆宫,不过只是个幌子。元良,在圣人眼中,你就快要功高震主了……”
赵硕一口气说完,又舀了一碗酒,自顾自地咕冬咕冬灌下。
这番话,赵正如醍醐灌顶。
景中叛乱,便是先例。一个地方将领威望太过隆盛,对中央来说,就是灾难。要不然如今大唐镇守各地的不是郡王便是亲王,朝堂中都没几个皇室子弟,其中原因不言自明。听从中央的十六卫连框架都不要了,直接下沉各边,一来是因为他们善战,二来也是为了防止各藩镇作乱。
赵正若是回了河陇,领受河陇节度使之职,吐蕃在且尚好,吐蕃一旦被灭,那掌握了河陇、安西军政的赵正,下场又能好到哪去?难免不被朝廷猜忌,最后落个兔死狗烹的结局。
三人端起碗,碰在了一处。赵硕道:“我原本也未想到这一层,直到在宫门外等元良时,安国公与我说的一句话。”
赵正看向了赵金玉,赵金玉眨了眨眼睛,说道:“安郡王曾言,物极必反,赵正赵元良元良是个特别需要注意的人物。”
“此话怎讲?”赵正吃了一惊,却听赵硕哈哈大笑,“我也是这么问的。”
赵金玉道:“赵正赵元良,天赋异禀,无往不利。身具祥瑞,数次大难不死,御下又剑走偏锋,所部忠心不二,平凉众将又各个能征善战,安西军事,原本并非一朝一夕之功,但赵元良去了,只三个月便全境海清河晏。从古至今能有如此福报的,都是帝王之姿。”
赵硕点头,指着赵正,“就这一句谶语,圣人杀你一万次都不带皱一回眉头。还记得你送回来的吐蕃千总吗?叫那个……”
“曲贡!”赵正被安郡王几句胡言乱语就定了位,心中当然十分不快,于是面无表情地道,“他如今在何处?”
“新军弓马教头。”赵硕道:“咱就说一句,被你赵元良看上的人,就没有一个能逃过你的手掌。你这不是天将之姿,又是什么?”
赵正端起手,看着二人,“你们都说得对,尤其是殿下,说得极好。但是照你们这么说,吐蕃还打不打?”
“当然得打。”赵硕道:“不过元良没去成河陇,怕是吐蕃之战,你也去不了了。我前日进宫,圣人亲口对我说,河陇与吐蕃,不比剑南与吐蕃,想要让剑南无虞,河陇必当身先士卒,一马当先。元良,唐蕃大战你只能看着了!原本我想着,若是我去了剑南,你去了河陇。我们南北夹击,必定事半功倍。就算剑南是个圈套,我也在所不惜。虽然元良一直声称不是带兵打仗之人,但我知元良之才。元良在河陇打得越狠,我在剑南就越是安全。可最终圣人选择了最为稳妥的方式,而我,也失去了元良这只臂膀……说起来,元良难受,我比元良更是难受。你我虽曾是属级关系,但在我心中,元良亲若手足……”
他端起碗,“若是有朝一日河陇有难,还望元良莫要太过计较,及时援手较妥。”
“殿下多虑了!”赵正被赵硕的话感动,心中的怨气顿时消了大半,此时听他对河陇似乎有些悲观,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殿下在河陇经营的这几年,户口大增,军力大涨。而反观吐蕃,象雄被钳制在大小勃律,约茹不敢轻举妄动。若是有战,唐军必胜无疑。”
“希望如此吧。”赵硕点点头,“来,不说了,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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