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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p>
闫解放脸上的泪水还在,站在屋里,也没管身后大敞四开的门正在往屋里灌风,开口叫了一声爸。</p>
这可给三大爷整愣住了,这孩子是怎么了?</p>
平时他虽然不是严父的形象,但跟孩子们的关系也不是那么的亲近。</p>
毕竟这个时候还是很保守的,很多父母都不会跟孩子表达爱。</p>
当然了,这说的是孩子懂事儿了,稍微大一点儿了。</p>
像李学武对李姝那样,在这个时候并不稀奇。</p>
但今天闫解放这么在乎他爹的举动,却是让三大爷感动了。</p>
感动是感动,但现在不敢动。</p>
因为他还得装病呢,还得等老大回来呢,不能漏了陷儿啊。</p>
所以这会儿闫富贵对着儿子问道:“老二!怎么了!出啥事儿了!”</p>
他还以为是老大出事了,或者是这次的“骗局”出问题了。</p>
闫解放用衣服袖子摸了一把脸,顿时弄了个满脸花。</p>
刚才摔的那一下,脸抢在地上了,鼻子流着血,眼里流着泪,这会儿全都混在一块儿了,像是脸谱一样。</p>
三大妈见儿子这么副模样,便上前心疼地问道:“到底怎么了!”</p>
闫解放呜咽着声音说道:“爸,您没死啊!”</p>
“这叫什么话!”</p>
听见二儿子这么说,三大爷刚才的感动都烟消云散,直想跳下床给这个孽子一巴掌。</p>
这是看见自己没死悲伤过度了?</p>
三大妈也是责备地说道:“早上那会儿不是跟你说好了嘛,怎么还这么说你爸?”</p>
“呜呜呜”</p>
闫解放在他爹皱眉头的注视下一下子哭了出来,倒不是心疼他爸没死喜极而泣,而是心疼自己啊。</p>
这一跤儿摔的,都摔破了相了。</p>
三大妈听着不仅仅是摔破了相,都摔破了声儿了。</p>
这会儿闫解放哭都找不着调儿了,因为脸上疼,手上也疼。</p>
“我走到门口,呜呜呜,李学武说节哀!呜呜呜~”</p>
“啥!”</p>
三大妈瞪着眼睛看着二儿子,嘴里嚷道:“他混蛋他!我找他们家去!还是干部呢!”</p>
说着话就把手里的围裙一扔,抬步就要出门去对门理论。</p>
可这边还没出去呢,就见一大爷从门外进来了,嘴里还急声问道:“老闫没了?”</p>
一大爷这会儿正想着上班呢,突然听到这个消息便赶了过来。</p>
“早上那会儿不还挺好的嘛~怎么……”</p>
看着屋里闫解放哭的那么惨,一大爷的心里咯噔一声。</p>
完了,闫老师准没了。</p>
三大妈被一大爷的话问的一愣,随即回道:“没……”。</p>
一大爷也没等三大妈说完便进了屋,等看见闫富贵瞪着眼睛看他。</p>
“老……”</p>
这句称呼还没喊出来,一大爷就被吓了一跳,随即转头去看门口的三大妈。</p>
三大妈也是瞪着眼睛看着一大爷。</p>
“一大爷,您怎么能这么……”</p>
一大爷在院里还是有威信的,三大妈倒是没想着他会像是李学武咒自己老伴死。</p>
可现在进来就问老伴儿是不是没了,怎么回事儿?</p>
一大爷也纳闷儿呢。</p>
“这不是好好的嘛,怎么院里有人传老闫没了?”</p>
“啥?”</p>
三大妈这才想到,刚才李学武为什么跟自家老二说那句话,怕不是院里人现在都这么认为的吧。</p>
三大爷想到这儿又躺了回去,继续装病。</p>
哼,现在这种情况正好,一定能蒙过老大。</p>
三大妈看了一眼里屋,转头对着一大爷说道:“没有啊,孩子他爸还是早上那样儿,谁瞎传话儿的?”</p>
一大爷皱了皱眉头,他当然不会说出是谁告诉他的这个消息。</p>
“早点儿给老闫找医生,总这么下去也不行啊”</p>
“是是”</p>
三大妈又看了里屋一眼,点头应了。</p>
这事儿不是她能做主的,得看被窝儿里躺着的那位自导自演的老伴儿。</p>
一大爷叮嘱了一句,见闫富贵也不言语,便出门上班儿去了。</p>
其实一大爷也看出一些不对来了,但没有拆穿。</p>
他是个有心人,不知道这边在搞什么,当然不会说些什么。</p>
但这会儿院儿里人传的沸沸扬扬的,也不是什么好事儿,便提了一嘴,点了里屋的闫富贵一句。</p>
这装病也得有个度,别到最后把自己装没了。</p>
送走了一大爷,三大妈也不说去对面儿理论的事儿了。</p>
怎么理论,院里人都说老伴儿没了,就不允许李学武说了?</p>
现在她也找不到是谁先开始说的了,只能悻悻地关上了屋门,转回身去打了温水。</p>
“刚才还想问你呢,你怎么突然回来了?”</p>
嘴里问着儿子,三大妈又拿了毛巾站在洗脸架一边指着脸盆说道:“过来洗脸”。</p>
闫解放看了看衣服袖子上的血,苦着脸走了过去把手伸进了水里。</p>
“嘶~啊!”</p>
他忘了他手上还有伤呢,刚才已经结痂了,这会儿沾了热水,伤口又开了。</p>
尤其是沾到了温水,更是撕心的疼。</p>
看见儿子的模样,三大妈也是心疼了,拉过儿子的手唏嘘着说道:“演、演、演,也不知道老大能不能回来,老二倒是伤成了这样”。</p>
听见母亲的话,闫解放的眼泪又下来了。</p>
他太难了,为了那座房子,为了大哥拿走的钱,床上那位没有走,他都要走了。</p>
这会儿三大妈也顾不上儿子脸上的血会不会污了毛巾了,放在水盆里湿了,拧了一下帮着儿子擦起了脸。</p>
“疼、疼、疼”</p>
闫解放一直嚷着疼,龇牙咧嘴地躲着母亲的毛巾。</p>
“忍着点儿!”</p>
三大妈拉住了儿子的手,用毛巾轻轻地擦拭着。</p>
娘俩你一步,我一步地挪着,屋里不断地传来嘶呵声,看得三大爷直皱眉头。</p>
刚才闫解放说的意思他听明白了,知道这是儿子在伤心他要没了,所以这会儿见着儿子的丑态也没有开口说什么。</p>
倒是想到刚才老伴儿问的那句话,便再次问了一遍。</p>
“老二,刚才你妈问你,你怎么突然回来了?”</p>
“嘶~我干等我大哥也不回来,这不是想进来问问怎么办嘛!”</p>
闫解放躲了一下母亲,嘴里回了父亲的话。</p>
三大爷仰起头看了看墙上的时间,心里琢磨了一下,道:“早上六点多打的电话吧?”</p>
“是,我记着点儿呢”</p>
闫解放实在受不了了,抢了母亲手里的毛巾自己擦了起来。</p>
“我出门的时候是六点半,赶到电话局的时候求了应急口,当时是六点五十五分”</p>
三大妈站在一边给儿子点着脸上脏了的位置,嘴里说道:“你大哥说了几点回吗?”</p>
“没”</p>
闫解放边嘶呵着擦着伤口边说道:“我刚说完他就把电话放下了”。</p>
“老大还是孝心的”</p>
三大妈听了这句话转头对着里屋说了这么一句,随后接了儿子手里的毛巾又去投了一遍。</p>
“哼!”</p>
三大爷不以为然地从鼻孔里哼了一声,随后滴咕道:“要是有孝心,也不至于骗我的钱”。</p>
“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呢”</p>
三大妈见儿子脸上已经擦干净了,便将毛巾递给闫解放,示意他再擦第二遍。</p>
嘴里说道:“等老大回来好好问问,说不定有什么误会呢~”</p>
“扯吧”</p>
三大爷现在说啥都不会相信儿子了,包括正在外屋嘶呵的这个。</p>
他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钱收回来还是放在自己的手里把握一些。</p>
“误会怎么可能一个月了不着家儿?误会怎么我见他那次不跟我说明白?误会为什么房场的名字是于丽的?”</p>
“你说这个我倒是想起来了,这房场怎么能是于丽的名字呢?”</p>
三大妈问完这句话,对着二儿子说道:“去屋里把衣服换一件儿,看脏成什么样儿了”。</p>
“我愿意的吗?”</p>
闫解放这会儿心里还有着委屈,早上跑去电话局打电话,又跑着回来。</p>
累不累先不说,摔的那一跤儿搁谁谁愿意啊。</p>
三大爷家不是有车子吗?</p>
是有,但是自从出了上次车子被偷和这次闫解成诈骗桉以后,三大爷对固定资产和流动资产特别的注意。</p>
可以说是防火防盗防儿子了,所以早上根本不提让儿子骑车子这一茬儿。</p>
“知道知道,知道你受累了,知道你受伤了”</p>
三大妈安慰了儿子几句,又说道:“这还不是为了你嘛,那房子不是你爸为了你要的啊?这钱不是为了你的工作往回要的啊?”</p>
好么,现在都成了闫解放的事儿了,让闫解放一肚子苦水自己咽了。</p>
屋里的三大爷在娘俩儿在外屋说话的工夫,眯着眼睛看着顶棚,心里想着老伴儿的话。</p>
是啊,除了两个人合起伙儿来骗自己钱,再没有别的理由是他能想得到的了。</p>
不是闫富贵想不到自家老大两人离婚了,但这个理由被他否决了。</p>
因为在这个时候离婚真的不是一件光彩的事儿,离婚的男人好找媳妇儿,离婚的女人可不好找男人了。</p>
所以闫富贵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理由来。</p>
这个时候还没有身份证那一说儿,都是户口本。</p>
而每家户口本上的第一页就是户主的名字。</p>
一般来说,家里的男人就是户主,闫解成两口子分出去以后单独申领了户口本。</p>
当时户主登记的就是闫解成,这是惯例,也是约定俗成的。</p>
那在房屋登记的时候,一般也是登记在户主的名下。</p>
这个时候可没有婚姻财产纠纷处理办法,女人离婚一般都是净身出户。</p>
所以闫富贵才会说是闫解成“叛变”了,去了老丈人那边,跟媳妇儿合起伙儿来骗他的棺材本儿。</p>
但昨晚的事儿和于丽的表现,又让他对自己的猜测起了怀疑。</p>
于丽帮着自己找老大,这不矛盾吗?</p>
今天闫解放特许不用去学校,闫富贵的请假信是闫解旷带去学校的。</p>
今天闫解放的任务就是等在家里,等着他大哥自投罗网,抓住他大哥。</p>
三口人说了几句闲话,便都沉默了下来,眼睛都是望向了门外,支棱着耳朵听着门外的动静。</p>
“他妈”</p>
就在沉默的这会儿,闫富贵心里正想着于丽,突然想起来,于丽要是去上班,会不会被老大看见。</p>
“老大媳妇儿!”</p>
“于丽怎么了?”</p>
三大妈突然听到老伴儿说起大儿媳妇儿便转头看了过来。</p>
闫富贵瞪着眼睛说道:“老大媳妇儿在上班,要露馅儿!”</p>
“糟了,我忘了这茬儿了!”</p>
三大妈站起身,拉开门便出了屋往倒座房赶。</p>
嘴里还对着屋里的二儿子交代道:“赶紧去门口等着迎你大哥!”</p>
闫解放看着母亲出了门,不情不愿地找了白棉口罩戴在了脸上,扣上了自己的棉帽子跟着出了门。</p>
三大妈这边小跑着出了垂花门,手扒着倒座房西屋的玻璃窗户看了看。</p>
这会儿西屋只有桌椅板凳,炉子烧着,可是没有人。</p>
三大妈又往屏门里面走,从厨房的窗户看了看,也没有,最后又看了西屋。</p>
“准是在西院儿了!”</p>
三大妈在家的时候瞅着呢,于丽没有往后面去,那就是一定是在西院看店儿呢。</p>
家里都这样了,她还有心给别人看店儿!</p>
直到现在,在三大妈的心里,还是大儿媳妇儿的错。</p>
所以这会儿也是气冲冲地从废品商店的后门进了门脸儿。</p>
一进门,三大妈便看见于丽正在擦家具,开口就要嚷。</p>
可突然眼角一跳,微微转过头,却是李家的老太太正抱着那个洋孩子坐在屋里。</p>
嘴里要嚷出来的话一下子憋了回去。</p>
这老太太可不是简单角色,她嫁进来的时候刘茵就已经结婚了。</p>
老太太管教儿媳妇儿的手段她是见过的,心里也对这个平时不声不语的老太太打憷。</p>
倒不是说李家老太太虐待刘茵了,就是那张嘴,开口就能把你说没话儿了。</p>
“那啥……”</p>
三大妈降低了声调儿,和缓了语气,对着于丽说道:“老大媳妇儿,你出来一下”。</p>
于丽也是被三大妈突然闯进来吓了一跳,这会儿听见她的话,微微皱了一下眉头,看向了老太太。</p>
老太太则是眯了眯眼睛,拍了拍李姝的小脚儿。</p>
“有事儿跟这儿说吧,我还得看店儿呢”</p>
于丽生硬地回了一句,手上则是继续擦起了家具上的灰尘。</p>
这是今天新从库房搬过来的,得擦出来才能卖得好呢。</p>
三大妈被呛了肺管子,实在忍不住想要说于丽几句,有儿媳妇儿这么跟老婆婆说话的吗?</p>
但现在是有求于于丽,再一个老太太跟屋里呢,她也不敢发火儿。</p>
还没等她继续说,这会儿老太太却是站起身,将怀里的李姝递给了于丽。</p>
“帮我看一会儿,我去趟外头”</p>
这里的外头是口语,不是老太太真的要出门,而是上厕所的一种说法。</p>
“好”</p>
于丽忙扔下手里的抹布,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把李姝接了过去。</p>
“姨姨抱啊~,太太马上就回来”</p>
三大妈看着于丽抱那个洋孩子像是自己孩子一样,不由得在心里有些不舒服。</p>
但是看见老太太出门,也是知道这是老太太给了她们说话的空间。</p>
至于另一间房里有没有人听得见,这会儿也顾不上了。</p>
三大妈走到于丽身边,皱着眉头说道:“昨晚你爸都跟你说了吧?”</p>
于丽听见这话就是一皱眉头,但还是忍住了没说出来。</p>
三大妈见于丽这幅模样,便也有些来气。</p>
“老大一会儿回来,你可别露面啊,让他看见了……”</p>
“我得看店儿呢”</p>
于丽抱着李姝也不敢大声说话,怕吓到李姝,所以这会儿也是放缓了声音,但是说出来的话却是不客气。</p>
“我知道他来不来这边,总不能我不干活儿吧?”</p>
“你!”</p>
三大妈生气地说道:“要不是因为你,老大能骗家里的钱嘛!”</p>
于丽见三大妈嚷嚷,便抱着李姝往后面躲了躲,嘴里说道:“别跟我嚷啊,吓着孩子”。</p>
说着话还拍了拍李姝的后背安慰了起来。</p>
李姝则是嘴巴微张,都着小脸儿,满眼好奇地打量着三大妈。</p>
三大妈被于丽噎了一下,看了掀开门帘往这边看的小燕儿一眼,也知道这里不能喊。</p>
“你总得体量一下我们吧,那是你爸的老本儿了”</p>
说着话便耍无赖地对着于丽说道:“要不就把你的房给我们一间”。</p>
“凭什么呀!”</p>
于丽抱着李姝往柜台边上找小玩意儿给孩子玩儿,嘴里却是回着三大妈的话。</p>
“又不是我跟你拿的钱,谁拿的你找谁去!”</p>
自从离婚前,跟婆婆吵了那么几回,于丽算是看清了自己婆家是个怎么情况了。</p>
要说恨,却也是没有的,虽然那半年过的并不如意,有诸多委屈在心里,但他们家也没虐待她。</p>
可要说感激或者什么的,就有些矫情了。</p>
现在她只想过自己的日子,跟他们家不沾关系才好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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