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九章 风声鹤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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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元松当然知道这是杨凤山的一种谈判手段，但他还是态度明确地拒绝了杨凤山提出的，关于提李学武进谠委的决定。</p>

因为李学武比李怀德还危险，没必要在制衡李怀德的选择题上加上李学武这个变量。</p>

杨凤山也仅仅是试探书记的底线罢了，要说真的提李学武进谠委，阻力不仅仅在书记这儿，他自己也是不愿意的。</p>

谠委会代表了轧钢厂最高的权利组织，杨凤山也不想李学武这一层的后浪过早的进入。</p>

当前轧钢厂谠委会除了副厂级以上的领导，只有分厂的董文学将于今年年中的扩大会议上被提名。</p>

至于通过的概率嘛，要看上半年炼钢厂的成绩单了。</p>

而董文学一旦进入轧钢厂谠委会，那就意味着他迈入副厂级领导的时间进入倒计时了。</p>

杨凤山为什么突然提起了李学武呢，这不得不说前天上级领导来调研造成的后续影响了。</p>

一次领导的调研能有多少余震？</p>

答案是相当于邢城那样的大地震后的余震。</p>

仅仅是两天的发酵，杨凤山就已经能从报纸连篇累牍的报道和讨论中看出上面对这种安全意识和防范措施的重视了。</p>

尤其是李学武在双预案报告中阐述的以人为本，防治结合的中心思想，更是让上面对于这一套安全防治体系尤为的重视。</p>

别说杨凤山没想到了，就连李怀德都没有想到李学武不声不响地做了这么多准备工作。</p>

双预案厂里虽然很重视了，但完全没有重视到一定程度，这也给了李学武充分表现的机会。</p>

报纸上有一篇关于轧钢厂在实施双预案安全体系前后的日平均受伤人数和事故发生概率对比数据。</p>

事实证明，安全生产事故和自然灾害是可以预防和减弱受伤害程度的。</p>

可以说轧钢厂的安全体系火了，轧钢厂的安全管理干部们火了，李学武这个保卫处负责人也要火了。</p>

这么大的工作成绩，杨凤山也很难处理李学武这个进步飞快的青年干部了。</p>

现在跟书记所提出的进谠委会根本不是李学武进步的终点，有可能是他新的起点。</p>

杨元松自然知道这一点，分厂一把手进谠委会这并不会很突兀，但保卫处副处长，尤其是李学武，进谠委会有可能造成当前轧钢厂正治生态的不稳定。</p>

李学武就是一个不稳定分子。</p>

副处长绝对不能成为谠委会职务的，如果李学武要进，那一定是要在谠委这边挂职副书记的。</p>

唯一的方式就是董文学升副厂，李学武升正处，同时挂职副书记，主管厂安全生产监督工作。</p>

但杨元松不可能让李学武这么快进步的，因为李学武这么升，对其他青年干部的积极性和谠委的公正性是一种挑战和削弱。</p>

“我还是建议你跟李副处长沟通一下”</p>

杨元松在思量间已经下定了决心，所以给厂长的回复也是很明确的。</p>

倒是很明白李怀德的意图，没有建议厂长跟李副厂长谈谈。</p>

“我认为李副处长还是一个认真负责的同志的，他对于工作上的分工和变动的态度不至于影响他的谠性”</p>

杨元松说着，想了一下，道：“如果你觉得有需要的话，我也可以给李副处长打电话”。</p>

杨凤山看了看书记，点了一下头，没有说会跟李学武联系，也没有说请书记跟李学武沟通。</p>

“李副处长那边的远水解不了轧钢厂的近渴啊，边疆办事处的事情一日不得到解决，套在轧钢厂头上的紧箍咒就一日不得消停，限制和制约了多个项目的稳定”。</p>

“嗯”</p>

杨元松很理解杨凤山现在的心情，但其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所以他并不打算扰乱轧钢厂现有的平衡。</p>

“你是厂长，行政决定权在你那儿，我支持你对边疆办事处的人事进行调整，我也对你后续的处理尽我最大可能去支持”。</p>

杨凤山看了看书记，知道今天在这儿是得不到问题解决的办法了。</p>

本来今天跟书记过来谈话，他是准备了自己的底线的，那就是由书记出面，跟李怀德谈一谈。</p>

正治本身就带有妥协的属性，没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谈的。</p>

但书记显然不想介入到这种争斗中来，还坚持他那套无为而治的理论。</p>

“那好吧”</p>

杨凤山站起身，面露为难地说道：“请您多多做这方面的工作吧”。</p>

说完便往出走，杨元松跟着送了出来，在走廊上，杨凤山的秘书已经在等了。</p>

“书记好”</p>

厂长秘书笑着跟杨元松打了个招呼，随后跟着杨凤山往回走，一边走一边轻声汇报道：“何雨柱已经通知到了，咱是现在出发？”</p>

刚要转身回办公室的杨元松一个定神，再看向走廊里已经越走越远的杨凤山，眼睛不由得眯了起来。</p>

何雨柱是大食堂的厨子，跟厂长唯一的关系就是杨凤山经常带着他去肖副部长家去。</p>

听秘书这话，感情厂长在自己这边没有寻求到问题的解决办法，转身就往领导那儿取经去了。</p>

而且是在来自己这儿之前就定好的，那刚才在办公室里所谈的话，全都是跟领导汇报的前置条件了。</p>

杨元松的眉头一下子就紧绷了起来，杨凤山这么做并不是一个好现象。</p>

至少对于他来说不是什么好事。</p>

——</p>

轧钢厂往钢城打了七八个电话，但李学武一次都没接。</p>

就连徐斯年打给董文学的电话都被李学武拒绝了，直接告诉董文学的秘书，就说没找到自己，执行任务去了。</p>

既然人都来了钢城，还管你京城的烂糟事儿？</p>

无论是什么事儿，李学武都不想现在跟轧钢厂联系上。</p>

因为昨天出来的时候就觉得风向不对，李学武回轧钢厂的时候连保卫楼都没去，直接去的站台。</p>

这个时候来电话找自己，能有好事儿才奇了怪了。</p>

“说说吧”</p>

李学武好笑地看着有些胖了的闻三儿，道：“这儿的伙食儿好，还是姑娘好？”</p>

“拉倒吧”</p>

闻三儿无奈地搓了搓脸，抱怨道：“你要是再不来，我还真以为你要借刀杀人了呢”。</p>

“就你？”</p>

李学武略带嘲讽的语气反问了一句，随后看了看闻三儿身边的张掌柜的。</p>

“张掌柜辛苦了”</p>

“李处长辛苦”</p>

张万河看着倒还好，不过也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显然在这边被折腾的够呛。</p>

闻三儿几人也是刚进屋，跟李学武见面后也是相顾无言，眼泪差点下来。</p>

“我和老张打了个配合，查出来一个仓库，结果我们去的时候差点儿被弄死在那儿”</p>

闻三儿跟李学武说着这边的民风彪悍，使劲儿咗了一口烟，好像积蓄力量跟李学武抱怨一般。</p>

“于敏被攮了一刀，差点儿扎到肝脏，呵呵，多亏我福大命大”。</p>

“嗯嗯，我一向是相信三舅的福气的”</p>

李学武抽了一口烟，点点头，肯定了闻三儿的话。</p>

不过这话听着怎么都有股子调侃的味道，让闻三儿不由的叽咕叽咕眼睛，想要挤出几滴眼泪出来。</p>

可能是钢城风大，气候干燥，眼泪没挤出来，倒是跑了一下午的眼屎挤出来了。</p>

“我可是为谠国立过功的！”</p>

“呵呵呵~”</p>

听见闻三儿跟李学武耍赖皮，屋里几人都笑出声来，就连使劲囗着烟袋锅子，满脸沟壑的张万河都笑的满脸褶子了。</p>

李学武站起走到闻三儿身边拍了拍这个便宜三舅的肩膀，笑道：“放心吧，谠国是不会忘记你的”。</p>

“哈哈哈~”</p>

在众人的笑声中，李学武拿了暖瓶给几人续了热水，嘴里问道：“我想知道的是，现阶段掌握的仓库规模和数量”。</p>

“这个……”</p>

闻三儿迟疑了一下，还是把目光看向了许宁，道：“姬科长还没有回来吗？”</p>

“他出去布置任务了”</p>

李学武代许宁回答了闻三儿的话，点了点头，道：“你直接说就行”。</p>

闻三儿点点头，道：“因为于敏的突然受伤，加上对聂连胜的调查，我所接触的两个仓库都被确认了，但是……”</p>

说到这儿，闻三儿再次迟疑了一下，道：“这些仓库都在相关部门和企业的内部，是按照临时租借的名义储存的，我们暂时还拿不到具体的数据”。</p>

李学武挑了挑眉毛，明白了其中的关键，感情关东借在钢城本地的关系，将这些非法物资按照交叉租借的形式存在了合法的企业和部门里了。</p>

这样的外衣下，谁能发现其中的不对来。</p>

因为租借的事情一般都是办公室经手的，或者是后勤部门直接办的，就连那些单位的领导和工人都不知道仓库里的东西是谁的。</p>

而且还有相关单位的保卫帮忙看守着，安全性可比李学武看到的那个野外仓库放心多了。</p>

李学武也知道，当初在野外看见的那个仓库就是个临时的货物调运点儿，规模根本达不到要求。</p>

所以满城市里寻找这些仓库根本就是徒劳无功的行动。</p>

“于敏的身体怎么样了？”</p>

李学武想明白了这些，转头对着闻三儿问了一句，跟于敏的最后一次联系已经很长时间了，得有两三个月了。</p>

“还好”</p>

闻三儿皱了皱眉头，道：“缝了十四针，表现出来对关东的恨意比这十四针还要严重”。</p>

“呵呵”</p>

听了闻三儿解释于敏的情况，李学武只是轻笑了一声，随后浑不在意地问道：“你信吗？”</p>

闻三儿嘴角上翘，嘿嘿了两声，道：“不信”。</p>

张万河见这两人的对话，嘴上抽烟袋的动作也是不由得一顿。</p>

这些天闻三儿在明，他在暗，于敏在后，几人“配合默契”地确实确定了不少仓库的信息。</p>

怎么闻三儿到了跟李学武汇报的时候却是把“改邪归正”的于敏给定义成了不信任对象了？</p>

物伤己类这个词突然在张万河的脑中炸了开来，李学武这伙人是不是连自己也不信任？</p>

那现在把于敏隔绝在外，带着自己来参加这种会议的意义何在？</p>

信任和不信任在张万河的脑中不断翻面儿，看向谈话中的两人的目光也变的深邃了起来。</p>

“他只不过是受伤了”</p>

闻三儿歪了歪嘴，道：“他也仅仅只不过是是受伤了，这一刀如果真的当着我的面儿把他扎死了，我就信他”。</p>

“嗯”</p>

李学武点点头，跟闻三儿的眼神交汇，都感觉到了彼此的思想在这一刻达到共同的高度。</p>

什么人值得信任？</p>

李学武的答案是死人，只有死了的人才不会再说谎话了。</p>

闻三儿跟了李学武这么些日子，这人是啥德行他是一清二楚。</p>

甚至就连他自己，都没觉得李学武完全信任了他。</p>

不然几次任务为啥都有其他身份的人存在，上次是娄晓娥和周亚梅。</p>

这两个娘们儿根本不是一路的，自己也跟她们不相干，可李学武就是安排了三条线上的人进行了合作。</p>

要说完全是为了因地制宜，闻三儿敢倒立吃屎！</p>

这次就更是了，把自己跟于敏联系在一起，又让张万河在暗地里牵扯，几人又得在调查部的眼皮子底下行动……</p>

“呵呵”</p>

闻三儿满脸笑容地看着李学武说道：“来东北这是第二趟，我是牢记出门前你跟我说的话……呵呵呵”。</p>

“呵呵呵~”</p>

李学武也是笑了笑，叽咕叽咕眼睛没让闻三儿继续说，而是又问道：“聂连胜呢？什么情况？”</p>

“姬科长没跟你说嘛？”</p>

听见李学武连续问了几个相关的问题，闻三儿也是惊讶了起来。</p>

李学武刚才见面的时候也说了，跟姬卫东先见的面，怎么倒来问自己了？</p>

“我可只是帮着找仓库和渠道来着，具体的情况还得问姬科长”</p>

“可着你知道的说”</p>

李学武摆了摆手，没叫闻三儿为难，嘴里还解释道：“姬卫东有些事情要忙，晚上才能回来呢”。</p>

“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清楚”</p>

闻三儿想了想，说道：“除了姬科长带他回来谈了一次，带着我们找了几个关键人物后他就继续上班了，今天也是因为食品厂问了，他才约我们过去看看那间被封的仓库”。</p>

李学武了然地点点头，看来姬卫东并没有跟闻三儿说太多这里面的问题。</p>

当初找聂连胜的时候李学武是知道的，姬卫东倒是没有说聂连胜后续怎么样。</p>

现在闻三儿说聂连胜正常上班了，那就一定是姬卫东安排的了。</p>

“行了，我知道了”</p>

李学武拍了拍闻三儿的胳膊，道：“家里都挺好的，你这次辛苦了，最后再忙这几天，可以跟我一起回去了”。</p>

“哎呀妈耶，总算是结束了”</p>

闻三儿笑着往后一靠，对着李学武说道：“来的时候天儿还冷着呢，现在都准备换薄衣服了”。</p>

李学武挑了挑眉毛，没说什么，示意了许宁一下便出了门。</p>

闻三儿晃了晃脑袋，看向身边的张万河时儿，却是发现这张掌柜的脸上没有自己这般解脱的笑容。</p>

“咋地了？没听他说马上结束了嘛~”</p>

“是你结束了”</p>

张万河抽了一口烟袋，随后曲眯着眼睛说道：“东家可没说让我结束”。</p>

闻三儿听见这话也是愣了一下，随即坐起了身子，微微皱眉看着张万河问道：“事情都要结束了，还留你在这干啥？不是回京就是让你回春城啊，咋可能还是钢城”。</p>

“这就得要问问东家了”</p>

张万河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物，早就练成了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改的功夫，这会儿被闻三儿问着，也是一副平淡的脸。</p>

只是脸上的沟壑起伏不定，表示其内心并不像他所表现的这样淡定。</p>

张万河自知闻三儿跟自己不一样，再怎么着都是李学武的自己人，而自己则是刚刚投奔的，这次的投名状还没交呢。</p>

也许这次的任务李学武根本没想着要他交投名状，仅仅是一次试探。</p>

或者这次的收尾才是他表示投靠的机会。</p>

李学武这个人说话和做事根本不给人留余地，看不出他要做什么。</p>

所以在李学武出门的时候张万河没问，也没敢问自己的安排。</p>

既然李学武没说他结束了，那他就得在钢城继续扮演过江龙的角色。</p>

大强子带的人已经在钢城等了好些天了，怕不是李学武早就给他算计好了下一步。</p>

“这……”</p>

闻三儿跟张万河配合的这些天也有了些交情，这东北汉子还是很爽朗的性格。</p>

可要说帮着李学武给他做什么允诺，闻三儿是万万不敢的。</p>

别人不清楚李学武的性格，他是很清楚的，这小子的眼里根本就没有顾忌。</p>

如果有什么顾忌，那年前重逢的晚上可不会一见面就给了自己一嘴巴。</p>

“用不用一会儿我帮你问问？”</p>

说完这句话闻三儿也是后悔了，赶紧补充道：“不过你也知道，他的事我做不了什么主，他不说我也……”</p>

张万河看了看闻三儿，突然笑道：“不用了，谢谢大兄弟了”。</p>

说完再次抽了一口烟袋，随后慢悠悠地在鞋底磕了磕燃成余烬的烟袋锅子，嘴里则是淡然地说道：“钢城这疙瘩还行，我跟哪儿都一样”。</p>

闻三儿看了看张万河，抿了抿嘴角，他的心里并没有张万河拒绝自己的庆幸，也没有对这份倔强的可怜。</p>

张万河这些人以前是干啥的他一清二楚，李学武拿这些人当狼还是当狗训他都不敢搀和。</p>

别看现在这是一副老农的形象，把烟枪换成真枪，说不定怎么凶残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