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八章 催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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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婚姻会让人变得彷徨，变得无所适从。</p>

李学武现在就有点开始无所适从了。</p>

甚至场面还有点慌乱……</p>

“快点快点！把煤搬东仓房去！”</p>

“除了东仓二库和火房其他的门都锁上，锁上！永忠！”</p>

天还没亮，也就四点不到，四合院的前院和东西院便已经忙了起来。</p>

李学武搓着脸走出倒座房的时候老彪子正站在西院比比划划的喊着。</p>

“花花花！花特么放错了！”</p>

老彪子指着席永忠气的都要跳脚了，挥手叫霍永芳去帮忙，嘴里还叮嘱道：“帮他把花摆好了，再把北仓库的窗子全都打开了，洒水，洒水”。</p>

等交代完霍永芳，正要拿着鞭炮往前走，见着李学武站在屏门口看着这边，赶紧走了过去。</p>

“哎呦我滴哥哥哎，你还跟这儿看热闹呢！”</p>

老彪子指了指李学武的大背心、大裤衩道：“赶紧换衣服去啊！”</p>

李学武也是刚醒，昨晚就跟倒座房睡的，热闹的有点儿晚。</p>

也没睡几个小时，这会儿有点迷糊眼，不过脑子还是清醒的，分得清今天谁结婚。</p>

“别着急，时间还有”</p>

李学武见老彪子跟这些小子们着急要发火，便宽慰了他一句，同时应了他的提醒，笑着道：“辛苦了”。</p>

“赶紧的吧！”</p>

老彪子也知道自己刚才的语气有些着急了，这会儿催了李学武一句。</p>

见着李学武转身了，又补充道：“三舅昨天夜里到家了，等一会儿就过来”。</p>

昨天倒座房的人有点多，老彪子又知道自己今天任务多，便带着几个小子去了闻三儿家睡的。</p>

这会儿提醒李学武一句，说的不仅仅是闻三儿，还有钢城回来的人。</p>

李学武摆摆手，道：“都告诉他不用回了，得了，我换衣服去”。</p>

于丽这会儿抱着一摞衣服从东院过来，见着李学武已经起了，便催着他往倒座房里屋去换衣服。</p>

“这可真够兵荒马乱的”</p>

李学武一边在于丽的伺候下换着衣服，一边打着哈欠感慨了一句。</p>

这会儿倒座房外面忙，西屋却是没人的。</p>

“你就跟地主家的大少爷似的，有人伺候着还说这风凉话”</p>

于丽帮李学武整理着衬衫的边角，让掖在裤子里的衬衫褶都一平齐。</p>

“你看看人家结婚，有几个是这么多人帮忙活的”。</p>

“好好好，我知足”</p>

李学武再次打了个哈欠，嘀咕道：“昨晚柱子太能闹了，我怀疑他是在蓄意报复”。</p>

“谁让你说的啊~”</p>

于丽没好气地瞪了李学武一眼，又蹲下身子帮李学武把裤脚整理齐整。</p>

“你要是不说，他能知道婚礼上那些招儿都是你出的？你要是不说，他能知道那天晚上闹洞房、听墙根的事是你指使的？自找苦吃~”</p>

“我哪儿说了，是老彪子说走嘴了，不然他能跑路？”</p>

李学武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道：“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或许就是老彪子故意走嘴的”。</p>

说到这，李学武忽然想明白过来，低头看着蹲着的于丽问道：“你看没看见他们准备苹果大枣啥的？”</p>

“噗~~~”</p>

于丽忍不住笑出了声，打了李学武的大腿一下，笑道：“你还怕这个啊，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p>

“早知如此，我就该狠狠地搞一搞柱子！”</p>

李学武恨恨地说道：“我还有很多招数没用出来呢，一宿都别想……”</p>

“行了，你再说，他们听见了又要使坏了”</p>

于丽整理完站起身，拿了炕上的外套帮李学武穿了起来。</p>

“今天站的时间长，要不要换双软一点儿的皮鞋？”</p>

“算了吧，都这样”</p>

李学武微微摇了摇头，看了一眼身上的立领青年装，问道：“会不会热啊？”</p>

“早上这会儿还凉快着呢，衣服又不厚”</p>

于丽没让李学武伸手，一边帮李学武扣着扣子，一边打量着李学武，道：“这衣服还得是老裁缝，真合身，我看着都学不会”。</p>

李学武想到那个老头儿，笑了笑，说道：“回头儿我帮你问问，看他还带不带徒弟了”。</p>

“那感情好”</p>

于丽只当李学武随口一说，双手轻轻掐了掐李学武的腰，算出合适的位置，往下抻了抻衣服。</p>

“这裁剪，收腰，走线，人靠衣装可真不是说说的”。</p>

“还没收拾完嘛？”</p>

两人正跟屋里说着话，刘茵从门外走了进来，嘴里还催促了一句。</p>

于丽帮李学武整理着袖口，回头笑着回道：“就完事了”。</p>

“嗬！我儿子真俊！”</p>

刘茵今天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p>

看见儿子一身黑色修身青年装，脖领和袖口处隐隐露出衬衫的白色，让李学武整个人显得更加的神采奕奕、温文尔雅。</p>

这种民国风是符合国人审美标准的，再加上李学武个子高，身材好，更显得精神。</p>

“合着就今天俊是吧？”</p>

李学武痞赖地笑着道：“那我以后天天结婚”。</p>

“去，别说胡话~”</p>

刘茵嗔了儿子一句，帮着李学武整理了另一只袖子。</p>

“养了二十年，终于成家了”</p>

“这句话是不是我爸说的？”</p>

听着母亲的感慨，李学武怎么总觉得是父亲的口吻呢？</p>

“你爸哪里是说，是求啊！”</p>

刘茵帮儿子收拾好，往后撤了一步，再次打量着说道：“他只盼着你们哥兄弟一眨眼就懂事，可这一眨眼，我们都老了”。</p>

“您还年轻呢”</p>

于丽笑着夸了一句，道：“瞅您今天就年轻，看这婆婆，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后婆婆呢~”</p>

“哈哈哈~”</p>

今天儿子大喜，本就是开心，现在谁夸都高兴。</p>

刘茵拉着于丽的手笑道：“你别不是把我当店里的顾客了吧！”</p>

“哪能呢”</p>

于丽也是拉了拉刘茵的手，笑道：“顾客哪有您亲切啊~”</p>

看着忙前忙后，一心扑在儿子身上的于丽，尤其是于丽对儿子婚礼所表现出来的态度，刘茵也在今天放下了对于丽的芥蒂和防备。</p>

于丽当然能感受得到刘茵的亲近，不然也不能开玩笑了。</p>

她跟李学武的事别人不知道，李家的人哪里有不知道的。</p>

大姥也只在李学武房子收拾好最初的几天帮着烧火收拾早上的炉灰，有了于丽便再没去过。</p>

老太太平日里总抱着孩子去店里，却都是待在她那边。</p>

刘茵最开始惊讶于李姝身上的小衣服，到后来才知道是于丽给做的。</p>

从惊讶到防范，再到默认，有李学武的态度，也有老太太的态度。</p>

现在被刘茵拉着，看着刘茵所表达的态度，于丽只感觉想哭。</p>

可今天不能哭，她得笑，刘茵说李顺终于修成正果，说李学武终于修成正果，她又哪里不是。</p>

李家的当家人看着是李顺，实则是刘茵，上一代是老太太。</p>

李家，好几代了，家里的大权从未旁落过，都是女主内，男主外。</p>

刘茵认同了她，就代表李家认同了她。</p>

李学武看了看母亲，于丽能看得出母亲的意思，他自然也看得出。</p>

不过在两人说着今天的准备时，他并没有插话，母亲把今天的很多事托付给于丽，显然是有所准备的。</p>

今天的李学武注定就要像木偶，被这个指挥，被那个指挥。</p>

还得让客人看着笑，毕竟人家都“买票”了。</p>

这边穿得了衣服的李学武被于丽要求不允许有大动作，更不允许逮哪坐哪，最好是别坐。</p>

李学武刚才还说着天天结婚，从现在开始就不想了。</p>

他终于知道为啥男人都结一次婚就赖了，感觉再也不想结婚了。</p>

二爷依旧是代东的，从窗子里看见李学武穿得了跟屋里站着，便走了进来。</p>

“学武啊，记住了，赶在七点半以前一定要接新人回来”</p>

“再有，今天不要揣烟了，敬不过来，到时候我安排人跟着你敬烟”</p>

……</p>

叶二爷对今天的婚礼特别的谨慎小心，带着倒座房众人前前后后演练了好几遍。</p>

他自己也是把婚礼的流程过了又过，光是看着邀请的宾客，他就只觉得这是自己一生中兼职代东的最牛的一次了。</p>

在事无巨细地跟着李学武交代过了一遍后，二爷有些紧张地再次攥了攥手指，道：“你要是有什么突然想起来的，记得告诉我”。</p>

“二爷您辛苦”</p>

李学武没有给叶二爷再施加什么压力，仅仅是微微躬了躬身子道了一声辛苦。</p>

叶二爷则是微微拱手回礼道：“东家客气了，都是应该的”。</p>

这会儿后院和东院的二叔和三叔家都起来了。</p>

二婶儿和三婶儿都来了倒座房看新郎官。</p>

刘茵招呼着两人，同时对着叶二爷也道了一声辛苦。</p>

这边的屋里渐渐热闹了起来，李学才、李学力带着李学函也过来瞧热闹。</p>

李学力和李学函纯属看热闹，而李学才是为了学习，学习二哥的先进结婚经验。</p>

这边的人多了，孩子就多了，似是棒梗这样的半大孩子听见院里的热闹哪里还睡得着，脸都没洗便过来凑热闹了。</p>

不过这些孩子都得了家长交代，不许往屋里蹿。</p>

好么，他们是真听话，不让进屋，那就扒窗台。</p>

看着窗子边一个个小圆脑袋，李学武笑着从柜子里抓了一把糖出来，递给了已经坐上窗台的棒梗。</p>

这些孩子的闹，今天可不能吓唬，得贿赂着。</p>

这小子真也不客气，得了糖，这才跳下窗台，先扒开糖皮塞嘴里一块儿，这才嘿嘿笑着道：“傻叔教我的！”</p>

他也知道武叔的便宜不好占，赶紧把傻叔卖了。</p>

李学武叽咕叽咕眼睛，坏笑道：“我不信”。</p>

“……”</p>

棒梗看着武叔的样子，顿时觉得嘴里的糖不甜了。</p>

为啥不信，明明就是傻叔教的！你别不信啊！</p>

于丽从东屋过来，帮着李学武在左胸前别了绢花，绢花的下面坠着的条状丝绸上绣着新郎二字。</p>

绢花是花，也不是花，是京城的一种传统彩扎手艺，起源于明朝，兴盛于清朝。</p>

老彪子找的这位金姓手艺人是老旗人，用以丝绸、绫绢、洋纺、绉纹缎等为原料，经过浆料、凿活、染色、握瓣、粘活、攒活、包装等多道工序，给李学武婚礼专门打造的这对胸花工艺精湛，形态十分逼真。</p>

以前的绢花主要是宫廷用于宴会和装饰用，民间则是用于婚丧嫁娶，寿诞、节日等风俗活动。</p>

用小孩儿巴掌大的绢花做胸花，也是二爷和李学武的妥协之物。</p>

原本是应该用红色丝绸做的大红花的，就跟李学武入伍时候戴的那种一样，绸带从肩膀绕过，再系在腰上。</p>

可李学武不愿意，笨拙不说，太红了，红的都有点儿騒了。</p>

巴掌大小的绢花正合适，既喜庆又轻便，还能送顾宁一副，两人搭配着戴。</p>

胸花别好，于丽递给李学武一个红色的小匣子，叮嘱道：“这里是另外一副，攥在手里就别松手了，见着新娘子就给戴上”。</p>

“得了，记住了”</p>

李学武苦笑着点点头，刚才逗棒梗等人的得意又没了。</p>

现在的他就像刚上幼儿园的孩子，事事都得人叮嘱着。</p>

当了这么长时间领导，除了沙器之，还真是头一次有这么多人能管到他。</p>

“饿不饿？”</p>

韩秀梅跟大嫂夸了几句大侄子，又打量着李学武问了一句。</p>

问完后也不等李学武回答，又捂嘴笑着说道：“饿了家里也没有你吃的，去你丈人家跟你丈母娘要好吃的去”。</p>

“哈哈哈~”</p>

二婶说完，屋里的女人们又都笑了起来。</p>

李学武也是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屋里的这些女人，都是长辈，要不就是嫂子辈的，还嘴都不能还，实在是有些憋屈。</p>

好在被打趣的时间过得很快，至少屋里看新郎的街坊邻居三姑六婶大嫂子们这么觉得。</p>

当西院第一阵鞭炮声响起后，沈国栋过来通知李学武可以出发了。</p>

李学武低头看了看手上的手表，差一点儿五点。</p>

“好，出发”</p>

西院，已经有不老少早上起来看热闹的街坊邻居围在这边，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热闹的很。</p>

大家看着的，议论着的，是从院里到大门口，一溜儿的小汽车，足有六台，清一色的伏尔加M24。</p>

车头固定着摆花，摆花两边用红色绸带延伸到了后视镜固定。</p>

打头儿一台便是娄家的车，车头的摆花要比其他车更大一些。</p>

昨天老彪子跟李学武提起，海子别院的娄姐安排了婚车时，李学武心里还是很有些歉意和感动的。</p>

这些车不用猜，一定是跟娄家相好的那些世家借来的，当年也就只有他们才能买得起这种“豪车”了。</p>

虽然看着有些扎眼，但娄姐的一片心意，李学武没有拒绝。</p>

只是当他来到西院，看着街坊邻居们的反应，好像效果有点儿超出想象了。</p>

已经站在车边等着的姬卫东等人也是一身的黑色青年装。</p>

虽然不是李学武这种“高级订制”款，但几个人站在一起也有种英俊潇洒，风度翩翩之感了。</p>

“码的，同样都是穿青年装，凭什么特么你比我还俊？”</p>

姬卫东上前跟李学武握了握手，拉过李学武没好气地夸了一句。</p>

身后的黄干则是嘲笑道：“你再长高一扎就也这么好看了”。</p>

“那也比你高！”</p>

姬卫东转回身瞪了黄干一眼，低声道：“不是说好了特么一致对外的嘛!”</p>

“你说的外是指我嘛？”</p>

李学武掐了掐姬卫东的脖子，带着几人往车上走，再不走二爷要骂人了。</p>

一边说着，一边对着抱着相机照相的沙器之摆手快上车。</p>

“你怎么知道我说的是你？”</p>

姬卫东干不过李学武，但该不服还是不服的，打死都不服。</p>

余大儒笑闹着跟姬卫东和黄干挤进了头车的后座，道：“就你这水平，怨不得在东北蹲了一个多月呢”。</p>

“滚犊子，没地方了！”</p>

本来头车就只有李学武的，姬卫东和黄干是过来凑热闹。</p>

见着余大儒要挤进来，他只想抬脚踹人。</p>

其实男傧相是没有余大儒的，这小子知道李学武结婚，又打听到姬卫东跟李学武关系好，就死皮赖脸地跟来了。</p>

姬卫东跟他也是从小就认识，基本上一个院里的，打闹惯了。</p>

见他提了，姬卫东也不好拒绝，跟李学武提了一嘴。</p>

这男傧相总不好是单数，所以在有姬卫东、黄干、李学才、赵雅军的同时，又让一起回来的许宁当了男傧相，也就是伴郎。</p>

这男傧相自古就有，多是新郎官的弟弟，或者年龄小一些的晚辈。</p>

赵雅军跟着李学武做的不错，再有赵雅芳对李学武也不错，这次结婚怎么都得叫上他。</p>

只是这傧相团有点大啊，六台车真配六个人。</p>

当第一台车启动出发，最后一台车也已经打着了火，调整好了方向。</p>

“嚯！这李学武真牛啊！”</p>

“也不看看这是谁！”</p>

“处长啊，即便是个副的，嘶~~~”</p>

……</p>

随着最后一台车出了胡同口消失不见，这人群慢慢散去，议论声也在众人的口中回响着。</p>

多少年了，都没见过这种排场了。</p>

以前四九城不是没有过这种场面，但现在多是留存于老年人的记忆当中了。</p>

当年比李学武这等气派的多的是，可到如今，还能记得住的，还能听得见的，又剩下几个。</p>

这四九城最不缺的就是历史，就是过往，就是一代又一代的人和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