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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从校门经过,就看见学校果然不一样,还有一动崭新的教学楼,矗立在校园的当中。

宿舍区也井然有序,还有一栋是崭新的。三个人一起上楼,两个姑娘在前面。看着这楼刚刚住满了教师,两个姑娘都有些疑惑,说其他中学都在削减,这里为什么还要增加设施?

夏永山说,就因为这个校长有远见,后面的学生也成长起来了,就是插队落户,也要有知识,有文化,起码要受到中等教育。不但要好的教室,要好的设备,还要吸收好的老师。看起来,一切都要走上正常了。

冯有珍奇怪,扭过身去问他,为什么能找到这么好的地方?

他说,他有门道有办法。

“简直多此一举,我家又不是住不下。”她还是不高兴。

夏永山说:“你难道不走吗?你不下乡去了?如果让你去教小学,8月底就要回去了,哪里能在城里呆三个月。”

“要我要去教小学?我的普通话可没有童真真说得好。”

“但是你数学不错,比她还好。学会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乡里孩子有福气了。”

听到他们两个对话,童真真不服气,嘟起小嘴问:“夏永山你是什么意思?是说我以前教的不好?让他们数学都不及格了吗?起码比你教的好吧。”

心上人生气了,夏永山赶紧解释:“没说你教的不好,但是冯有珍的数学让我考得不错,你的理化就让我考砸了。”

“那是你太笨了,对牛弹琴牛不懂,可叹夏兄笨如牛。”

被童真真唱着骂,夏永山沉郁的心投进一点光亮:“还说我笨呢,冯有珍走了,你一个人住在冯家合适吗?”

冯有珍抢着说:“有什么不合适的。我的家就相当于她的家,你问她愿意不愿意?”

“不愿意,”童真真说得斩钉截铁的,“我当然应该有自己的家,不能寄人檐下一辈子吧。”

“你……”冯有珍想说什么,但是看到夏永山跟上来了,眨眨眼睛,把要说的话咽到肚子里去了。

说话间,三个人一起上了楼。夏永山跟着说,右边,右边,最后的一道门。

门还是开着的。童真真想,既然给我住的,人没有来门怎么就开了?

“不能让你一个人住在这里吧。”夏永山说的意味深长,“进去再说。”

三人进去,堂屋里面并没有人。但是童真真看见方桌上两只水瓶,淡蓝色的底子上飞翔着两只海鸥,雪白雪白的,好熟悉的样子,心怦然跳动,转动身子,开始搜寻。

“真真——”悲凉、悲伤、悲戚的声音传过来,仿佛从天国透出,带着圣母的怜悯。只一声,童真真颤栗,感觉自己变成一个失重物体,她一愣,身子僵住了,回头一看,哎呀,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泪水滚滚往下淌,热辣辣的。

“妈妈——”她身子一侧扑过去,用那只左手,就要搂住母亲的肩膀。

母亲后面一个女孩叫起来:“别激动,别激动,坐下,坐下,别把你的手伤到了。”

不至于吧,我搂自己母亲的脖子,关你什么事?童真真侧目看过去,圆圆的小脸,亮晶晶的眼睛,两个扫把鬏,这是谁?

夏永山在边上说:“不认识怎么?就是她,帮我们喊你母亲接电话的。

明白过来的是冯有珍,在边上说:“夏永山的邻居?广播员?那你们两个比较比较,谁的普通话说得好些。”

她在那里打岔,母女两个相对流泪。还是那女孩子搬了椅子,放在她们跟前,让她们坐下说,因为这样安稳,不会对对方造成伤害。

母亲瘦了,黑了,憔悴了。童真真才问她怎么回来了?怎么能请到假的?

“不用请假了。”夏永山说,不是回来探亲。是到这个学校教书,又成了绿云市的老师。比在六中不同,现在规规矩矩有个宿舍,就是这一套新房子,两室一厅。

边上那个女孩子说:“就好像是你的功劳一样。”

“不是我的功劳。是我们的贾文娟同志的功劳。”夏永山说。

“也不能算是我的功劳。”贾文娟说,“是这样的,我跟你说,我应该喊你真真姐姐了。苏老师在农村里在辅导我语文的,所以高考考上了,全部要靠苏老师,因为我的语文成绩最好。”

苏老师说:“不能归功于我,你原来基础就不错。”

“好了好了,你们都挺好的,我最差劲。苏老师和女儿安顿好了,我就放心了,功成身退,扎根农村,明天就回乡下去。”夏永山自我揭短。

“又不是你安排的。”

贾文娟这么一说,夏永山只有检讨的份:“好好好,我说错了。”

童真真不在乎他们两个人说什么,只是觉得母亲回来不是那么太容易的。看出她的疑虑,冯有珍做了代言人:“苏老师回来,一定有什么特殊的情况。你们两个说个实话,到底是什么原因?”

贾文娟咳嗽了一下,然后说,是这样的。本来苏老师每天给她补习功课,眼看快考试了,都在加紧。但是另一边,老师要参加劳动,要去建学校,太阳底下可能晒长久了,可能中暑了。然后苏老师就就就……身体不舒服了,就跌倒了,撞在,撞在石头上,胸受了伤……

“妈妈,你受了伤?厉害吗?”童真真坐在母亲对面,靠过去,如果不是边上有男生,就要扒开母亲的衣服看一看了。

苏瑾瑜不知道说什么好。在那里斟酌着,不能说实话,原来也打算编一个理由,但从来没有对学生说过谎。真实的原因也说不出口。只有抚摸着女儿右臂上的石膏,轻声说:“不要担心,没有你的伤势重。”

不对,母亲脸色难看。比那次自杀以后还要苍白,而且弱不禁风的样子,一定是受到很大的伤害。她默默地站起来,说石膏里面很痒,母亲问怎么办?她说要凉快凉快。走到窗前透透风,然后到里面去看了一下,两个房间都很简单,都是公家配的。每个卧室有一张床、一张书桌,一把椅子。

厨房里还是空空荡荡的,只有过去的碗筷。母亲带到农村去,现在又带回来了吗?终于找到了加热器,就一个水瓶,盖子下面一个弯管,通电以后就能烧开水。然后就到前面去拿水瓶,那边的几个人都要帮她,只有冯有珍说,让她自己动手,否则会生气的。

她把水瓶拿到厨房,洗干净了,灌满了水,加热器插进水瓶,抽出了一根筷子,伸石膏筒子里捣动。

母亲跟在后面,看着她一举一动,赶紧说,不能动,断了骨头要100天才能好,捣坏了怎么办?

冯有珍也跟着来了,说没事的,痒痒了,就说明在长肌肉了。

“骨头没有长好啊。”母亲凑过去,“我给你吹吹——”

看着她艰难地弯腰,贾文娟也走过去,扶着苏老师的肩膀,像捧着一个瓷花瓶,小心翼翼的搀扶到椅子上,说童真真的伤已经两个月了,她还需要好好休息。然后对冯有珍说,拜托她了,一起照顾照顾。

苏老师不要他们走,说辛苦那么长时间,晚上请他们吃晚饭。冯有珍就问,有什么菜?苏老师说,大家一起到饭店里吃。

冯有珍就说,何必要在外面去花钱?就到她家,买菜来烧,可以吃得很丰盛的。

夏永山马上阻拦:“不行不行,白医生再三叮嘱我,苏老师现在虽然不要卧床,也能够下地行动,但是不能走得太多,马上要开学了,更要养精蓄锐,千万不能劳累了。”

童真真知道,那两个人是知情人,只有他们知道,母亲受了很重的伤,到底是什么伤?话还没有问出来,夏永山马上又说了,刚才不是说了吗?苏老师不能走远,不能到饭店里去,还能到别人家里去?没有车子送,这次有车子,是贾文娟好大的面子搞来的。今天就要还掉。

但是苏老师说,那我过意不去,你们给我这么帮忙,挽救了性命,怎么感谢都不为过。

童真真就说,要请客,就在这里请。这个地方这么宽敞,连大桌子都配的有。她来烧给大家吃。

妈妈惊奇的问:“你能烧菜?手好的时候都没烧过。”

女儿得意地笑笑说:“我真的锻炼出来了,跟着冯有珍学的,她就是我厨师培训班的老师。让你们尝尝我的手艺,特别要让白医生看看,在他的治疗下,我现在的右手能够活动。做一下辅助,我的左手也锻炼出来了。”

苏瑾瑜就说:“是的,白医生是一定要请的。没有他,就没有我这条命。”

夏永山就说:“你知道白医生是谁请的吗?”

童真真说:“当然是你请的。”

他说不是,如果没有贾文娟通知他,怎么知道苏老师受伤了?接到电话,我才找白医生的。所以一定要请白医生,要请贾文娟。自己就是个传声筒,也没有考上大学,没脸在这个地方,要回去修理地球去了。

“你走,你敢走。我没请客以前,你绝对不能走。”

童真真漂亮的丹凤眼斜视着他,夏永山马上英雄气短,只好说:“好的好的,那我等你请客,我帮你请客,你说要吃什么我帮你买,然后我们吃你做的饭菜。”

“这才对了,”冯有珍说,“可能我们以后都是常客,炊具太少了,锅碗瓢盆都不够,还有烧菜的佐料。”

童真真就说与她一起去买,转了一圈,笑得像花儿一样,说以后这里就是家了,欢迎朋友们经常来做客。要冯有珍下乡以前都住在这里,也可以在这里剥蒜子。

妈妈听说她们的劳作太辛苦,让她们以后不要再干,这么热的天,好好的休养休养。

冯有珍就说,东西置办齐全了,真真可以自己做饭,她们可以互相照顾,她一个人在家里搞副业。

童真真说不行,自己在冯家住多久,冯有珍就要在童家住多久。

见她们争论不休,另外那两个人就要回去,说还要给家长做晚饭。冯有珍也要跟他们一起走,才想到这里没锅没火的吃什么?就说去买两碗凉面来,今晚就能打发了,明天买好了东西,就把炉子升起来,一日三餐就能解决了。

厨房里水瓶发出了刺耳的尖叫声,水开了,还说倒茶给他们喝,可是茶叶和茶杯都不够。苏老师说要给钱。冯有珍说不用的。每天剥大蒜要挣两块钱。伙食费都用不完。

三个人一起下楼,府大院的人坐小车回家了。冯有珍在外面买了三碗凉面,一盒蚊香,两把大扇子,还买了一把小椅子。回到楼上一起吃了,看到还缺少碗橱,虽然有大脚盆,她们洗澡以后怎么倒水?童真真说卫生间不小,洗澡后,盆子一掀就倒在地下。又问洗衣服怎么办?苏瑾瑜说她可以坐着洗的。

唉,母女两个还是挺艰难的,就说自己明天来洗,衣服放在这里就是。

吃了凉面以后,冯有珍回去了。童真真这才把门关起来,说帮助母亲洗澡,母亲坚决不同意,不愿意女儿看见自己的伤疤,不愿意解释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过去了就过去了,那个男人信守承诺,不声不响,把自己调动回来了,不仅见到了女儿,而且还可以长远的生活下去,这就是最大的幸福了。

苏瑾瑜说在医院里自己就能洗澡了,买的小椅子非常有用,关上卫生间的门,洗好了之后又焕发了美丽。还说女儿一只手不方便,一定要给她洗澡。

母女两个神清气爽的靠在床头,这才可以细细的聊天。女儿不相信贾文娟的解释,一定要问到底怎么回事情?母亲说,不就那么回事嘛。真真说绝对没这么简单,坚持要看看伤在哪里了?还说,都哺育过女儿,为什么不能看一下?

母亲拗不过,脸红脖子粗的,扒开胸口一粒扣子,伤口不大,已经结痂,总算放心了。但是苏瑾瑜想到白羽凡做手术,自己袒露在他面前,不知道什么样的丑态,至今还觉得无地自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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