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心有苍生，开万世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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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殿之内，显得有些空荡寂寥。刘端沉思不语，不知想着什么。</p>

苏凌想着搭讪，可是实在不知说些什么，也只得低头摆弄自己大氅的带子。</p>

良久，刘端这才抬起头来，眼神忧郁，长叹一声道：“齐伴伴，去把朕桌案上的折子拿来。”</p>

齐世斋闻言一愣，脸色更变，颤声急道：“圣上，这折子涉及军国大事，除了陛下龙目预览，其他人恐怕......”</p>

“拿来！——”</p>

刘端忽的声音提高了许多，带着些许的怒气。</p>

齐世斋身体一颤，没有办法，只得颤颤巍巍走到龙书案案前，将那些折子拿来。</p>

刘端瞥了一眼，从里面随手拿了三个折子出来，递给苏凌道：“苏卿，你看看吧。”</p>

苏凌先是一怔，觉得自己看折子，的确有点不合适，不过刘端都说了，自己也就没啥压力，随即也不客气，接过来翻看起来。</p>

原来皆是任命官员的折子，署名的皆是司空萧元彻。</p>

苏凌心中知道，这肯定是司空府的幕僚代笔的。</p>

他粗略的看了一下，便递了回去。</p>

“如何？......”晋帝刘端似有深意的看着苏凌，缓缓问道。</p>

苏凌直抒胸臆道：“微臣看过了，这里面任命的官员职品都不高，但皆是军、吏、户等重要环节的实权要职。”</p>

刘端心中暗暗赞许，点了点头道：“你只粗粗看了一会儿便能看出其中的奥妙......”</p>

刘端又似有些期待的问道：“除了这些，你还看出了什么。”</p>

苏凌也不隐瞒，淡笑道：“这些职位的人选皆是萧司空的心腹嫡系，并非圣上心中的人选！”</p>

齐世斋闻言，声音颤抖，大声斥道：“大胆苏凌......”</p>

刘端朝齐世斋瞪了一眼，沉声道：“齐伴伴，一旁伺候着便好了......”</p>

齐世斋忙低声道：“老奴明白......”</p>

刘端似乎对苏凌的直接很满意，点点头道：“苏凌，你倒是很坦诚啊！”</p>

苏凌一笑道：“圣上今日诏我，不就是想让苏凌说心里话么，苏凌既然来了，又为何要多此一举的隐瞒讨好呢？”</p>

刘端点点头道：“听听！听听！这才是为人臣者该有的态度，可叹满朝......”</p>

他忽的住了声，缓缓将这几个折子在手中晃了几晃，似征询道：“你说，朕是准了，还是不准呢？”</p>

苏凌神色如常，朗声道：“圣上乃是天子，任命考核官员自然是天子一人做主的，这折子里的人选，若陛下看着中用，便准了，不中用便驳了。”</p>

刘端心中更为满意，看来这人真的不是萧元彻的人，否则也不会如此说话。</p>

大幸！大幸啊。</p>

只是刘端却有无奈，忽的仰头轻轻笑了笑道：“不准？我倒是希望一个也不准，可是，朕真的能不准么？”</p>

忽的刘端蓦然站起身来，两三步走到齐世斋的近旁，从他手上，接二连三的拿起的一本一本的折子，不断晃着，不断冷笑。</p>

“这个......这个......还有这些......统统都是司空府上的折子，莫说这些......”</p>

刘端忽的朝那龙书案上看去，满眼的厌恶道：“这书案上的所有折子，哪一个只需朕一人看了便能做主的？朕看是看了，还要发到中书那里去......那里不过是萧元彻的后花园，中书要看，萧元彻也要看！朕不过是盖个大印戳子罢了！他们不嫌费事，朕还嫌费事，自己进宫取了这大印，自己想怎么盖，怎么用，岂不更好！”</p>

刘端说着说着竟浑身颤抖，眼中悲愤，忽的一使劲，朝那书案上使劲的抹去。</p>

“稀里哗啦——”那些折子全部掉落到地上，散落的哪里都是，乱糟糟的一堆。</p>

吓得齐世斋脸色发白，扑通跪在地上，颤声道：“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啊......”</p>

苏凌心中一凛，他也有些可怜这个皇帝，从刘端跟他这几句对话中，苏凌可以看出，他不是个昏君，更是看透这些折子背后的关系利害。</p>

但他知道凭着自己的本事也救不了他，他不敢、不愿、不能、不会去救他。</p>

苏凌面无表情的坐着，一动不动。</p>

仿佛晋帝的冲冲大怒和无尽悲凉，与他没有一点关系。</p>

本来就没有，他不过是一个看客。</p>

刘端不知为何，竟渐渐冷静下来，轻轻闭上眼睛，缓缓道：“齐伴伴，把这些收一收吧。”</p>

其然后又走到苏凌对面坐下，闭眼靠在椅子上，不再说话。</p>

大殿里雅雀无声，只有齐世斋整理折子的声音，窸窸窣窣，他虽轻，可是那声音却仿佛敲在人的心上，每敲一下，都沉重一分。</p>

等齐世斋收完了，刘端才缓缓睁开眼睛，叹了口气道：“苏凌，朕有些话想对你说说。”</p>

苏凌这才正色道：“圣上请讲！”</p>

“朕知道如今天下早已不是那个强晋的天下，沈济舟名为朕之晋臣，但暗中做什么勾当，朕还是知道的，他与萧元彻必有一战，无论谁胜谁负与我没有半点关系......”刘端的神情有些苦涩。</p>

苏凌心中一震，刹那之间，他又重新审视了一番刘端。</p>

这个人，有韬略的，只是无奈......</p>

“除此之外，刘氏皇亲只顾自固地盘，根本无法指望，唯有一个刘玄汉，或赤胆忠心，然而势单力微，艰难支撑......”</p>

刘端顿了顿，一股强烈的无助感袭满全身。</p>

“我这个天子，又能指望何人......”</p>

他说这句话时，已然泪光盈盈了，若不是估计天子颜面，便要当着苏凌的面落泪了。</p>

苏凌心中也暗自叹息，听到刘端这些话，他也对刘端感到些许的悲哀。晋自刘端之前的二帝开始，便已积重难返，朝政黑暗，国力衰微。</p>

而这刘端自幼年便成了皇帝，如今二十多岁，对时局看得倒也透彻，看来还是有些才能的。</p>

只是生于囹圄，他有什么办法呢。</p>

苏凌默不作声，只将头低下，看不清他的神情。</p>

刘端对他的反应似乎意料之中，也不恼怒，长长叹了口气道：“其实，跟你一个小小曹掾说这个，朕也知道没什么用处，只是，你刚入仕途，朕还是相信你，没有过多的偏向谁的，跟你说了，也不怕招来什么祸事......”</p>

苏凌暗暗称赞，这刘端的胸怀也是有的，做一个天子，够用。“朕也不是要有什么作为，而是只有一个希望，这大晋几百年的江山社稷莫要葬于朕的手中便好啊......”</p>

刘端这话，像是自言自语，又像对苏凌说的一般。</p>

齐世斋在旁边听着，只惊的大汗淋淋，扑通跪在地上，磕头不止道：“圣上......圣上慎言！慎言啊！</p>

刘端摆摆手说，齐公公，你也莫要害怕隔墙有耳，朕这样说，便是有其他人听到又能如何呢？亦或者朕什么都不说，他们就不能把朕如何了么？”</p>

刘端缓缓转身，眼中似有希望对苏凌道：“苏凌你说，朕该如何是好......”</p>

苏凌没想到刘端就这样直接的问了出来，一时语塞。</p>

他能怎么办，总不能告诉刘端，你这是死局，趁能多当几天皇上，多享享福，多纳几个妃子，醉生梦死一场也是好的这些话吧。</p>

苏凌思忖良久，这叹了口气道：“陛下，您或许不该问我吧，满朝文武，哪一个不比苏凌才高？大晋的路该如何走，应该是他们需要做得吧......”</p>

刘端苦笑一声，淡淡的道：“满朝文武？我能问谁？郭白衣、徐文若、程公邵？还是黄奎甲、许惊虎、夏元让？亦或者与朕同宗族的刘梓鞅？哪一个我能问，我问了，哪一个又敢说？哪个真敢说了，又说的是真话！”</p>

苏凌不动声色道：“既然是朝中的大臣都无法言说的，苏凌区区曹掾，更不敢随便乱说。”</p>

刘端淡淡一笑，忽的盯着苏凌，竟有些了些许帝王气势道：“朕要你说，你便能说，朕恕你无罪。”</p>

苏凌没有办法，心中暗道，你恕我无罪鸟用？司空恕不恕？</p>

他无奈，只得接过来刘端踢来的皮球便琢磨便道：“这大晋乃是陛下的大晋，这天下的臣民也是陛下的臣民，陛下应振作起来，肃清纲纪，扭转颓势，想必天下定然云集景从，而不是问我这小小的曹掾。”</p>

苏凌虽然在给他画了一张好大的饼，但也有心提醒于他。</p>

言下之意，只要你硬起手腕，叫板权臣，这天下定然有人会打起勤王除贼的大旗来。</p>

说完，苏凌竟毫不避讳，身体一拔，直视起刘端来。</p>

那眼神分明是告诉他，除权臣和除贼，都是除萧元彻，而你这个大晋天子真的敢么？</p>

苏凌也是有意试探刘端，若刘端真的能够血气方刚一回，苏凌倒也真想不顾一切的帮刘端出几条主意。</p>

刘端闻听蓦地站起身来，双拳紧握，浑身颤抖。眼中渐渐的发红起来。</p>

齐世斋从未见过如此神色的天子，只吓得再次跪地扣头流血道：“圣上息怒......圣上三思啊......如果圣上此时按照苏凌的话昭告天下除贼勤王，怕是旨意还未出这宫墙，便已经......”</p>

苏凌忽的站起来，眼神直逼齐世斋，冷嘲道：“齐世斋，未战先怯，陛下身边有你们这群畏首畏尾庸才，大晋何时方能振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