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一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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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臻巷，谭敬家宅。</p>

萧元彻、苏凌和郭白衣走下车来，眼前早已一片焦炭。</p>

火已经扑灭了，还有些许余烬冒着细细的黑烟。</p>

不仅谭敬的家宅，连着整条济臻巷方圆十数家百姓的房屋皆在这场大火之中，付之一炬，化为瓦砾场。</p>

萧元彻三人默默站在那里，眼中神色凝重，萧元彻的眉头皱的更紧了。</p>

眼前，火海逃生的幸存者三五成群，蜷缩在一处。眼中空洞、迷茫。</p>

更多的是一脸悲伤，泪水满眼。</p>

更有几个耄耋老者和几个稚童抱在一起，呜呜痛哭，闻之恸痛，使人泪下。</p>

浓重的焦糊味道，让三人掩了口鼻。</p>

苏凌更是抑制不住，剧烈的咳嗽起来。</p>

萧元彻再也忍不住了，大声吼道：“人呢，救火的人呢！给我滚过来几个！”</p>

救火的军士早已筋疲力竭，浑身上下被烟火熏得漆黑，没有半点人色，三三两两的靠在一起，大口喘息着。</p>

早有两人小跑上前，朝萧元彻行礼道：“司空，惊动司空，末将（下官）该死！”</p>

萧元彻看着眼前两个被熏得面目全非的人，辨认了半晌，方确定这二人是谁。</p>

左边暗影司暂代督领萧子真，右边巡城司正堂令韩之浩。</p>

萧元彻这才一皱眉头道：“你俩怎么也搞成这个样子了......”</p>

韩之浩双眼遍布血丝，一抱拳道：“司空，火势太大，这方圆房屋皆是木质的，大火一起，便连成一片，一个时辰之前这里还是一片火海，下官组织人力全力扑救，抢救百姓，无奈火势太大，下官等拼了性命，还是阻止不了这十数家房屋被大火吞噬殆尽，下官无能啊！”</p>

萧子真咬着嘴唇，不发一语。</p>

萧元彻沉声道：“不要跟我说这些，我且问你们，伤亡几何，损失几何？”</p>

韩之浩一阵语噎，萧子真忙拱手道：“回禀司空，房屋全数焚毁十八处，还有三处烧了过半，伤五十六人，死......”</p>

萧子真嘴唇蠕动，不敢往下说。</p>

“说！多少！”萧元彻大声怒道。</p>

“死三百二一人，其中多是孩童和老人......”萧子真这才颤声回到。</p>

“什么！......”萧元彻几乎眼角瞪裂。</p>

只是事已至此，他也没有办法，只得抬起头来，看着眼前一片狼藉，听着眼前儿童和百姓的低低啜泣和悲凉呼喊。</p>

他的心似乎沉入海底，一片冰冷。</p>

便在这时，一个少年突然从巷口疾跑过来，不顾一切的冲到早已一片残垣断壁的谭敬家宅前。</p>

“扑通——”一声，双腿一软，死死的跪在地上。</p>

双手抓着满地的灰烬碎屑，大声的哭嚎起来。</p>

不过一会儿，那眼中的泪已然成了血泪。</p>

他一边哭喊一边凄厉喊道：“阿娘......阿弟，谭白门来晚一步，来晚一步啊！”</p>

说着他竟单手指天，眼中满是凄然和激愤道：“贼老天！你为何如此残忍，我不过是去集上买条鱼的功夫，回来便要与至亲阴阳两隔，留我一人，如何活在这世上啊！......”</p>

他悲痛至极，心路也窄了，忽的站起身来，朝着面前十丈左右的一个未完全焚烧的大柱之上，狠狠的撞了过去！</p>

他已然抱定了必死之心，万念俱灰，一心想要随至亲去了。</p>

人影一闪，一人已敢在他的前面，一把将他拽住，沉声道：“你，想死么？你若死了可是什么都没有了！”</p>

萧元彻等人和所有落难的百姓，还有救火的军卒皆同时看去。</p>

一个少年，右臂之上还缠着绷带，艰难的将这个一心寻死的谭白门拽住。</p>

一步不退。</p>

饶是如此，那谭白门还是一心求死，使劲的想挣扎拜托这个少年。</p>

扯动之下，那少年的绷带全数被扯开，里面伤口惊心，血迹斑斑。</p>

而那少年连半眼也不看自己渗血的伤口，仍死死的拽着谭白门，一刻也不愿松手。</p>

在场军卒和落难百姓，皆眼中一红，有人已经小声啜泣起来。</p>

萧元彻也是心神大动，对这萧子真和韩之浩大声斥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过去帮苏曹掾一把！”</p>

这两人这才迅速转身，几步走过去，三人这才将谭白门制住。</p>

谭白门仍旧哀嚎不已，肝肠寸断。</p>

“你若死了，这场火的真相再也查不出来了！你就这么甘心你母亲和兄弟就这样死的不明不白么？”</p>

苏凌深深的看了谭白门一眼，缓缓的拍了拍他的肩头。</p>

谭白门如梦方醒，这才安静下来，只是双眼流泪，再次缓缓的跪倒在地。</p>

苏凌深吸一口气，似乎心中有了决断。</p>

一步，两步，三步......</p>

他每一步都走的十分沉重。</p>

但从未有过的坚决。</p>

苏凌就这般缓缓的走到萧元彻的身边，忽的长身跪倒在地。</p>

这是苏凌来到这世间的，第一次。</p>

一跪。</p>

萧元彻有些愕然，蓦地出口道：“苏凌，你做什么？这可是我认识你到现在，第一次见你下跪的！”</p>

苏凌不语，长跪于地，忽的朝萧元彻拜了三拜。</p>

萧元彻忙伸手相扶道：“苏凌，有话起来说，你这是做什么？”</p>

可是无论萧元彻怎么用力扶他，苏凌的身躯却是一动也不动。</p>

萧元彻无奈，只得生生受了苏凌这三拜。</p>

苏凌神色写满了心痛，一字一顿缓缓开口道：“臣，司空府西曹掾苏凌，替这谭白门和生着的、死去的所有无辜百姓，恳求司空，彻查此事，让真相大白于天下，好使生者安慰，逝者安息！”</p>

“这......”萧元彻一怔。</p>

苏凌见萧元彻不开口，忽的又是三拜，声音再次高了些许道：“臣，司空府西曹掾苏凌，替这谭白门和生着的、死去的所有无辜百姓，恳求司空，彻查此事，让真相大白于天下，好使生者安慰，逝者安息！”</p>

“苏凌......你......”萧元彻眼神灼灼，怅然出口。</p>

苏凌又是三拜，言语中已然满是铿锵之意道：“臣，司空府西曹掾苏凌，替这谭白门和生着的、死去的所有无辜百姓，恳求司空，彻查此事，让真相大白于天下，好使生者安慰，逝者安息！”</p>

便在这时，谭白门，所有的军卒，还有这方圆所有遭难幸存的百姓，无论少壮还是耆老，无论妇人还是孩童，忽的围了上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