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七章 山长水阔，卿别无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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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岭客栈。</p>

苏凌用极为蹩脚的握笔姿势，费了老大时辰，鬼画符般地写好了那信笺，这才将它递给伯宁。</p>

伯宁神色郑重，将信笺用亮黄色包袱包好，带在身上。</p>

苏凌还是有些不太放心道：“伯宁大人......不能出意外吧？”</p>

伯宁淡笑道：“苏长史放心，断无可能！这信在，伯宁在，这信失，伯宁亡！”</p>

苏凌忙一摆手道：“这是做什么......伯宁大人严重了！”</p>

两人这才又笑了起来。</p>

笑罢,伯宁的脸色又恢复了阴鸷神情，询问道：“苏长史可还有其他的事情么？若是没有，伯宁以为我早日动身，最为稳妥。”</p>

苏凌看了看窗外，却见天已近晌午，想了想方道：“大事没有，只是我赵师兄，还有我那好友林不浪夫妇下一步的落脚事情，我还没有同他们商议，伯宁大人现在回去,也无法跟丞相说清楚......我意，伯宁大人和暗影司的诸位弟兄先在周遭等上一等，等今夜时分，我这些事确定下来，告知你，你们再上路也不迟。”</p>

伯宁想了想，随即一拱手道：“如此，便听从苏长史的吩咐！我这就先去了，今晚定更时分，客栈再见！”</p>

苏凌跟伯宁这才拱手告别。</p>

待伯宁走了，苏凌并未急着去寻众人,而是坐在长椅之上，想着什么。</p>

他其实在想，林不浪和温芳华跟自己回旧漳这件事，或许还容易些，毕竟林不浪是</p>

愿意跟自己在一处的。</p>

穆颜卿应该要回荆南，也不知道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了。</p>

他心中感慨一番。又想到自己这位赵风雨师兄，乃是无上宗师，那是何等人物，要是让他跟着自己去旧漳，谈何容易。</p>

况且苏凌也看得出来，那赵风雨似乎对伯宁颇有敌意，跟自己回旧漳，就意味着要投效萧元彻。</p>

依照赵风雨的秉性，能说动他跟自己一起去见萧元彻么？</p>

苏凌觉得自己的脑袋都大了三圈。</p>

他正想间，忽听门前脚步声。</p>

他抬头看去，正见一壮黑汉低头走了进来。</p>

却是吴率教。</p>

苏凌对这黑大汉心中莫名的亲切。更私号痴虎予他。当然，这绰号也是仿了前人，这个大晋，亦有一个叫做许惊虎的，虽然名字之中有虎，身形亦像，但苏凌觉得那个人不配有这般绰号。</p>

反倒是这吴率教，颇有此风。</p>

他总拿此人跟黄奎甲作类比。得出的结论是，身躯强壮，说话行事跟黄奎甲无异，但却比黄奎甲心思缜密得多。</p>

当是大智若愚之人。</p>

见他进来，苏凌遂笑道：“率教大哥，怎么一个人回来了，我师兄呢？”</p>

却见那吴率教却未答话，低头几步走到苏凌近前。</p>

“噗通——”一声，双膝跪倒在苏凌近前，瓮声瓮气道：“吴率教，请公子收留俺！”</p>

苏凌一激灵，忙向旁边一闪，急道：“率教大哥，你这是做什么，跪我作甚，快快起来！”</p>

那吴率教却仍旧跪</p>

在那里，只一句话道：“吴率教，请公子收留俺！”</p>

苏凌就差跟他一起跪着了，急得浑身直冒白毛汗，心中暗道，这大爹唱的哪一出啊，跪着跟我说话，我哪里受得了啊。</p>

他只得连连摆手道：“率教大哥，有什么话咱们起来再说，你这一跪，跪得我有点七上八下的......”</p>

“俺不管！公子不要俺了，俺只能求公子您收留俺了！”吴率教一甩脑袋道。</p>

我......这老吴又犯虎劲，什么公子不要他了，他又求公子收留。</p>

苏凌听了个糊了八涂的，只得苦笑道：“率教大哥，你被跪了行不，咱俩都坐着，你把话说清楚啊......”</p>

吴率教却是仍执拗道：“公子先答应收留俺，俺才能起来！”</p>

苏凌无奈，只得点头道：“好好好！我答应你，大哥你起来吧......”</p>

吴率教这才站了起来。苏凌将他拉在身边坐了，这才问道：“率教大哥，到底出什么事了......我师兄呢？”</p>

“公子......公子他......走了！回离忧山去了！”吴率教说完，一时又悲从中来，牛眼中满是泪水。</p>

“什么......”</p>

苏凌腾身站起，眼神也有些恍惚，半晌无言。</p>

良久，他方又缓缓地坐了下去，低声问道：“几时走的？”</p>

吴率教忍着泪道：“约莫有半个时辰了......”</p>

说着，这黑大汉似乎想起了什么，在怀里</p>

摩挲一阵，掏出一封信，递到苏凌近前道：“这是公子临走前，不知何时塞到我身上的信，当是给公子您的......”</p>

苏凌忙接过这信，展开来，细细看去。</p>

“师弟如唔：弟观此信之时，兄已投离山多时也！弟莫要以吾为念，心中挂怀，如此兄亦心安矣！今次兄下离山，一者为报仇，二者为照拂吾之师侄七檀，三者更为弟而来。如今三事成二而失一也！仇得大报，兄甚慰也；弟的相见，天纵大才，兄甚喜也；唯一憾事，七檀命陨渤海，每每思之，兄甚愧也！痛也！</p>

然，生死有命，天不可逆！此非人力所能及也！天地阴阳，月亏月盈，方为天道始然。吾虽不甘，亦无奈也。然吾之处事，可为而为之，不可为而不为。若多思量，徒添慨伤，去休！去休！</p>

今吾虽别弟而去，然遗率教与弟，以期其能为弟之臂助，更期弟与之同心，共戮沈济舟于厚土，以彰天日昭昭！兄在离山翘首相盼！</p>

率教此人，忠直刚毅，悍勇之才也，更兼粗中有细，大智若愚，惟盼弟信之、任之、惜之，若如此，率教必肝脑涂地，报弟之万一也！</p>

天下熙熙，生灵攘攘，兄在离山，弟在红尘，红尘之处，苦多乐少，望弟宽心以待，自娱当世，善汝身，修汝心，方有大成也！如此，弟所成功业之时，便是与兄相见之日也！切切！”</p>

一纸读完，满眼皆泪。</p>

“</p>

师兄......”</p>

苏凌低低唤了一声，缓缓起身，走到门前，眼望天空与苍山相接之处，躬身拜了三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