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4.母仪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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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块钱的红包，简直是毛毛雨了。</p>

想到这，她的目光缓缓变得灼热了起来。</p>

看着坐在椅子上被人化妆的赵莉影……</p>

嗯，决定了。</p>

一会得和这姑娘说一说，做做思想工作。</p>

万一今晚演完了，那个今天她搭话的年轻导演找她的话……可不能拒绝！</p>

小姑娘……虽然谈不上飞黄腾达，但你也算走大运啦！</p>

……</p>

剧组一切准备完毕。</p>

许鑫坐在张一谋后面，手里拿着的是黄金甲的整体剧本。</p>

这一幕讲的是皇后把自己的儿子元杰找来，拿出了草乌头，告诉元杰，他父皇换了药方，要毒死自己，然后她要先下手为强，杀死他父皇。要求元杰帮她。</p>

元杰一开始不同意，可这时候恰好到了申时，皇后该吃药了。</p>

看到自己的母亲明知道是毒药，却还是要喝的时候，元杰绷不住了，改变了主意，要帮母亲。</p>

此刻，周杰仑和龚丽都已经就位。</p>

剧组随时可以开拍。</p>

但许鑫却发现……周杰仑似乎挺紧张的，不停的在深呼吸。而坐在桌前的龚丽却显得有些漫不经心一般的随意。</p>

他也没吭声，就这么看着。</p>

张一谋坐在监视器前，等几台监视器的机位都落位后，亲自拿对讲机说道：</p>

“可以开始了。”</p>

上午，没主角的戏份，他不用指挥。</p>

但这会儿他得亲自来了。</p>

而张一谋说完，直接带上了耳机，同时还递给了许鑫一副。</p>

许鑫看了一眼……</p>

森海塞尔的监听耳机。</p>

……</p>

“3，2，1，开始！”</p>

“杰王子殿下到~”</p>

门口的传唤声在耳机中响起，许鑫第一时间注意到主镜头上龚丽的表情。</p>

不知何时，她已经完成了漫不经心到一种……很有趣表情的转换。</p>

说有趣是因为许鑫同时在她的脸上看到了惊喜、慌乱，忐忑三种情绪。</p>

三种情绪糅杂在一起，搭配她手里压着的书册，以及那种左右环视的眼神，组成了这种味道。</p>

“……啧。”</p>

他发出了一声感慨。</p>

接着，摄影机镜头内，刚才一直站在角落里的周杰仑一步一步走上前来。</p>

“都退下。”</p>

随着龚丽的话语，两侧的秀女拉下了珠帘。</p>

第一幕结束。</p>

龚丽的演技自然没的说，这一幕的表情自然而顺滑。</p>

等珠帘落下后，这一幕的镜头就结束了。</p>

几秒钟的功夫。</p>

而张一谋也没说话，只是继续盯着镜头。</p>

倒是旁边的刘国楠开口了：</p>

“好，下一场准备。”</p>

随着他的话语，龚丽没动地方，周杰仑也没动。</p>

三个摄影师同时进了珠帘里面，按照原本的机位分配，站好，调整好了焦距。</p>

一个周杰仑的手部特写，一个脸部特写，一个龚丽的脸部特写。</p>

三台摄影机，三个画面。</p>

调整好后，再次开始拍摄。</p>

等听到了开始，许鑫就看到周杰仑面部特写的监视器里，他做出了一个瞪大眼睛的表情来表达惊讶，看着龚丽的方向说道：</p>

“母后？”</p>

这个称呼，“母”为三声，“后”为四声。</p>

发音倒没什么问题，可语气却……</p>

许鑫眉头一皱，下意识的他就想喊停。</p>

可刚张嘴，马上就反应过来了……自己又不是导演。</p>

但他第二反应就是看张一谋。</p>

张导……</p>

这……不喊停的吗？</p>

谁知道他还真没喊。</p>

然后……</p>

耳机里传来了龚丽的声音，他又赶紧把目光锁定在了龚丽的特写上面。</p>

龚丽做出来了一个微表情。</p>

她抿着嘴。</p>

下牙和上牙对上了。</p>

正常人而言，上下两排牙齿自然状态下是不会对齐的，而她把牙齿和下颚向前探，让两排牙齿对齐后，因为抿着嘴的缘故，她的表情一下子出现了一种明明没有情绪，却更像是在咬牙切齿的状态。</p>

在搭配那种“原来你是这种人”的语气，瞬间就把王后心头的那一抹夹杂着恨意的痛斥、控诉的情绪传达了出来。</p>

“我吃了你父王十几年的药……”</p>

她的身躯微微开始发抖，但抖的不是身子，而是头上那些黄金的装饰。</p>

装饰抖动，她的语气平静：</p>

“前几日，他忽然换了药方。而新药方中，加了这个东西……”</p>

说着，她把那草乌头与手压着的书籍往前一推。</p>

周杰仑拿了起来，展开。</p>

而一直瞄准他胸前位置的摄影机调整了一下角度，对准了焦距。</p>

拍了大概五六秒的时间后，刘国楠喊道：</p>

“OK，停。摄影机去帘后，杰仑不要动。“</p>

作为张一谋的拍摄助理，在张一谋已经对接完了全部工作后，他就负责按照导演布置的镜头来进行拍摄。</p>

所以只要张一谋没开口，那么一切拍摄问题，他就可以来把握。</p>

而等摄影机开始找位置的时候，忽然，张一谋回过了头，看向了许鑫：</p>

“你觉得怎么样？”</p>

许鑫想了想，语气里有些犹豫：</p>

“我……觉得……”</p>

在张一谋那双眼睛下，许鑫最终还是没说谎的勇气。</p>

摇了摇头：</p>

“不咋地。”</p>

听到这话，张一谋也不吭声，只是旁边的刘国楠看了许鑫一眼……</p>

接着，隔着珠帘的摄影机位置找好，对上焦距后，再次给了一个“母子”二人一人坐，一人站着捧书的特写后，这条就算过了。</p>

但等拍完，刘国楠还是问道：</p>

“张导，要重新拍一条么？”</p>

“不用。”</p>

谁知张一谋摆摆手：</p>

“龚丽这会儿情绪正好，先可着她来，你告诉他们，特写抓的准一些，继续拍摄。”</p>

“好。”</p>

刘国楠点点头，拍摄继续。</p>

……</p>

接下来，该轮到周杰仑了。</p>

他捧着书，手臂似乎因为激动而颤抖，但特写的镜头里，他却是眼神先动，先左看，再右看，好像通过这种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惊讶一般，等看向右边的时候，他要收束眼神。而收束眼神重新看向龚丽的时候，一句台词才冒了出来：</p>

“父皇为什么要这样做！”</p>

许鑫看完画面，默默的转头看向了龚丽。</p>

侧颜、低头。</p>

当龚丽抬起头来的时候，眼眶里已经出现了一抹介乎于流泪与不流泪之间的湿润。</p>

同时，依旧是那抿起来的嘴唇先开始动，牵扯嘴角肌肉、两颊肌肉，眼皮的不规律眨动，最后到一声叹息……</p>

看着周杰仑，那种想说，不想说，挣扎，又痛恨……各种复杂情绪集合体的一个特写镜头中，她直接站了起来。</p>

而站起来那一瞬间，她笑了。</p>

就像是控制不住。</p>

许鑫以为她要笑场，但偏偏没有。</p>

那种笑是一种恰到好处的礼仪微笑，就像是她下意识的在履行皇后的职责一样。</p>

她笑，笑的勉强。</p>

但笑过之后，眼神却变得平静而坚定：</p>

“元杰，重阳之后，我全都告诉你。”</p>

然后呢……</p>

周杰仑则做出了一个眯眼的动作。</p>

眯眼，微微抬头。</p>

就像是在嗅闻什么东西。</p>

按照表情语言来划分的话，他是通过这种动作在表达“思考、沉思”，而这种方法倒是没什么问题，因为它在称呼上有一个很好玩的称呼，叫做“谁在放屁”。</p>

主要就是表达角色本身在思考之意。</p>

属于入门级表演技巧。</p>

可以合格。</p>

可是……</p>

和龚丽一比，高下立判。</p>

直接就让这种合格变成了做作。</p>

张一谋看到这，知道不能在这么下去了。</p>

在这样下去……</p>

周杰仑就真变成了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朋友。</p>

他眼里闪过了一丝无奈。</p>

都让你收着点了……</p>

可刚要开口，忽然，他察觉到有人拉了自己一下。一回头，看到了摘下了耳机的许鑫：</p>

“导演，喊停吧……”</p>

“……”</p>

张一谋没吭声，收回了目光后，喊了一声：</p>

“停。”</p>

说完他就站了起来离开了监视器，要往镜头前走，而龚丽和周杰仑那边被这一声打断之后，后面才站起来的许鑫就看到这“姐姐”脸上那一丝有些恶作剧一般的笑容一闪即逝。</p>

他一怔……</p>

“杰仑，你的问题一会儿说，龚丽，你来一下。”</p>

显然，前男友出于对前女友的了解，哪怕没看到那一丝恶作剧的笑容，他也能明白怎么回事。</p>

接着俩人就掀开了帘子，走到了一旁。</p>

而许鑫则想了想，忽然走到了周杰仑身边：</p>

“诶。”</p>

“啊？……怎么了？”</p>

看到许鑫后，他点点头。</p>

而大妮则不知从哪冒了出来，把剧本拿给了他。</p>

许鑫知道自己可能时间不多，于是选择了实话实说：</p>

“我给你提俩建议，你看这里。”</p>

他一指周杰仑手里的剧本：</p>

“这里，元杰听见母后屏退左右，露出了好奇的样子：母后？”</p>

“呃……”</p>

周杰仑显然有些错愕，但许鑫却再一指剧本：</p>

“你专心点，听我说。这里你注意，他是先看到母后屏退左右，才露出好奇的样子。它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你明白么？你不能上来就直接把目光对准了母后。你来，是探望母后，而听到屏退左右后，那两边的竹帘是有响动的。人的本能就会迫使我们看向声响来源处。所以，你一直盯着母后不对，太突兀了。你需要循序渐进，先看右，因为在摄影机的角度里，你的右侧不需要扭头，只需要抬眼就能看到。”</p>

说着，他一指龚丽和张一谋所站的帘子。</p>

而周杰仑刚抬起了头，他右指向了左边：</p>

“左边，是一号机的镜头，也是你的主镜头。你从右，往左看，到左边，脸上在出现好奇的模样，这是一个角色心路历程的转化，明白了么？通过声响，和母后的话，引出了你的好奇，而好奇转化成了一声问询。并且，你的那句“母后”，要用疑问句，而不应该是肯定句的语气。因为你在好奇，明白么？“</p>

“呃……”</p>

显然，周杰仑有些茫然。</p>

许鑫也不知道他听懂了没，索性说道：</p>

“来你看我。”</p>

他先是右转头，接着又看向了左边，最后，目光凝视自己眼前的大妮：</p>

“母后？”</p>

他用的是疑问句。</p>

“就是这种，明白了吗？……你要记住，角色的心路历程只有完整了，观众才会去下意识的接受它。这叫做自然，在书本上也叫塑造人物心态。而这种自然的演技，哪怕不好，但至少也不会差。就像是刚才和你对戏的龚丽老师。你要学她一样，通过表情、肢体动作，甚至语言，来给观众心里建设出来自己的形象。懂了吧？”</p>

“意思……”</p>

周杰仑本能的抿起了嘴，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模仿刚才的龚丽。</p>

但声音却低了下来：</p>

“我刚才演的很差喔？”</p>

许鑫则非常实诚的点点头：</p>

“从你第一个镜头开始，我就想咔掉你了。你快被龚丽老师爆的渣渣都不剩了……所以，听我的，你试试，OK？”</p>

“……嗯，我自己想想……谢了。”</p>

“嗯。”</p>

许鑫点点头。</p>

离开了他身边后，张一谋那边似乎也和龚丽沟通完了。</p>

重新走了进来，对周杰仑说道：</p>

“刚才那个镜头里，你演的有些浮，要更自然一些。把你自己想象成元杰王子，你要表露出好奇的情绪。从这个好奇的心态一点点往下推，母后的台词就是你往下走的台阶，你不能光演你自己的，要学会像是听故事，听她告诉你发生了什么，就像是别人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从一开始的好奇，到后面的惊讶这种……“</p>

“……”</p>

周杰仑眼神立刻变得有些奇怪了起来，本能的看了一眼坐在机位后面的许鑫……</p>

接着点点头：</p>

“……好，导演，那我重新来。”</p>

“嗯，你确实要重新来，然后龚丽这次也会配合你，记住，你是来听故事来的。因为在这之前，你不知道母后的事情，明白么？她的故事，就是引导你情绪的引子，让情绪催动你的表情……“</p>

“好的。”</p>

“嗯……”</p>

张一谋点点头，挥了挥手：</p>

“帘子升起来，重新来一遍。”</p>

随着他的话语，众人开始忙碌，而龚丽则重新坐在了桌前。</p>

然后呢……</p>

这姐姐忽然打了个不大不小的哈欠，被一直留意她的许鑫给捕捉到了一种情绪。</p>

这种情绪叫做：</p>

“无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