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0.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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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许鑫电话里这种尤为坚决的态度，实话实说，龚丽倒不意外。</p>

这孩子很聪明。</p>

虽然只接触了两次，但她却明白对方绝对不是那种没脑子的人。</p>

甚至可以说，这孩子的脑子，是远超一般人的那种成熟。</p>

二十岁的年轻人是什么城府，处理事情又是什么样的……谁都是从年轻时候过来的, 都不需要别人，拿着和自己一对比，心里就明白了。</p>

所以，见许鑫说的坚决，龚丽也就不在多说什么。</p>

因为她也明白，换李漫，和把李漫换成杨蜜，是完全的两件事。</p>

前者是关乎到她自己的利益，以及心里那口气能不能痛快的私事。</p>

而后者, 则是利益权衡下，作为第三方介入的这个年轻人的“报酬”。</p>

拿钱就给你办事。</p>

但让人家卖命就过分了。</p>

“好，那咱们下午见。”</p>

“嗯嗯，龚老师那您先挂。”</p>

电话挂断。</p>

许鑫给自己点了一颗烟。</p>

一根烟抽完，思路捋的差不多了之后，想明白了下一步的事情该怎么推动，他捻灭了烟头，朝着今天的群像戏布景区，也就是一座被布置的极为压抑的宫殿处走去。</p>

到宫殿门口时, 那些演员们已经陆陆续续的往里面进。</p>

每个人手里都捧着自己的衣服，但身上穿着的却都是那种白色的抹胸和宽松的灯笼裤。</p>

灯笼裤还短半截。</p>

一群女演员别管姿色好坏，就上面露白下面露腿的模样……还真应了林助理那句话：</p>

“整一個女洗澡堂。”</p>

今天上午是一场大戏。</p>

几百名群演要表演一座王朝宫廷新的一天是如何开始运作的。</p>

他看过张导的大概分镜头, 意思是纪录一群宫女从早上叠被开始, 到换衣服干嘛干嘛的。</p>

一两百人，场面不小。</p>

空荡荡的大殿里面有四条长方形的高台，而高台上面则堆放着一座小山的棉被、枕头什么的。</p>

走进了宫殿门口，角落里的摄制组那边, 许鑫就看到了正在椅子上双手抱怀坐着发呆的张一谋。</p>

他没吭声, 走过去后，坐到了一旁。</p>

稍微等了一会儿，作为动作指导的李才拿着个喇叭走了进来：</p>

“所有人，各自领取一套被褥！”</p>

他对演员们发布了第一道命令。</p>

听到他的话，姑娘们一窝蜂似的往上涌，一手是装着戏服的塑料袋，一手颇有些吃力的夹着被褥。</p>

不过好在李才也没耽搁：</p>

“拿了被褥的人自己看铺上的胶带，一个交叉就是一个铺位！被褥的角和胶带对齐，一条线明白吗？！对齐一条线！”</p>

他话音落下，竞争出来了。</p>

一些群演们听到了这话，就下意识的往前涌。</p>

后面，可是没摄影机的。</p>

摄影机都在前面，她们显然是想占据最有利的位置。</p>

而李才的话，就像是那发号施令的枪。</p>

枪声作响，一群人就开始抢那所剩无几的“椅子”。</p>

人群“嗡”的一下就涌了过来。</p>

而前面的几个占据位置的女演员直接就被推倒了，趴在了地上。</p>

“停！！！！”</p>

李才本能的拿起了喇叭：</p>

“干嘛呢！？干嘛呢！挤什么？你们他妈挤什么！？”</p>

看了一眼那几个赶紧站起身来的女演员，李才看起来有些恼了：</p>

“所有人，后退！就按照这么排！我看谁敢挤, 谁在往前挤就滚蛋！后退！”</p>

连骂带喝的，一群人不敢胡来了。</p>

乖乖的一步一步往后走。</p>

而那几个被人推跌倒的女演员脸上不见什么痛苦, 反倒隐隐有些喜悦。</p>

因为她们占到了最前面的位置。</p>

就这么一个镜头……</p>

可以说是人间百态酸甜苦辣，都在这里面了。</p>

看的许鑫一脸感慨。</p>

在看看其他人，似乎都如同司空见惯一般，并不稀奇。</p>

而等演员们忙活一阵，宫殿里仿佛成了一个大通铺现场后，李才又让她们把衣服叠整齐的放在枕头旁边。</p>

衣服叠好，忙活完，他直接说道：</p>

“所有人都躺那，躺的自然一些，然后别乱动了！”</p>

听到这话，演员们赶紧钻进了被窝躺下。</p>

张一谋这时才开口：</p>

“先找下角度。”</p>

随着他的话，摇臂控制师点点头，同时他面前的监控器上出现了画面。</p>

这种长角镜头的角度其实不算好找，但能给张一谋当摄影师的显然不是什么一般人。</p>

尝试从几个角度切入后，找到了合适的机位后，见张一谋点头，李才这才让所有人起来开始给讲她们一会要干嘛。</p>

其实很简单。</p>

这场是宫女起床的戏，一会儿会有穿戴整齐的宫女们敲更报时，而听到了报时后，这些宫女就要飞快的爬起来，做出穿衣的样子。</p>

就这么简单。</p>

但说是这么说，可实际上多人场面挺难拍的。</p>

不仅要所有人的协调，其中还有一些特写镜头什么的，要反反复复拍几遍才可以。</p>

等所有演员都讲完了戏，张一谋说道：</p>

“先拍一条试试。”</p>

刘国楠点点头：</p>

“各部门就位，敲更宫女准备。”</p>

很快，几名手里拿着看着跟拨浪鼓一样的道具走了进来。</p>

许鑫不太清楚这些是什么，但却从剧本上看到这种东西有个专有名词，叫做“敲更击柝”。</p>

但没听过什么动静。</p>

接着，刘国楠喊开拍，在摄影机的捕捉特写下，一阵摇晃装着玻璃珠的木头匣子那种动静响彻在宫殿之中。</p>

而几十号宫女同时从铺上爬了起来……</p>

……</p>

多人戏说好拍，是真的好拍。</p>

人多，场景有些繁杂，某个人犯错了观众也不容易发掘。</p>

但难拍也就在这。</p>

人多，太难以统一，稍微不注意就会显得特别花俏。</p>

而这一场戏拍的不算特别的顺利，期间时不时的会有人犯错，比如一掀被子不小心把衣服碰掉，再比如起来的早了，或者是没有达到张一谋要求的那种特写镜头中“腿要展现出层次感的踩上鞋子”的感觉。</p>

一下就拍了七八条。</p>

甚至有些女孩额头都见了汗。</p>

而就趁着重拍的档口，蒋全找到了另一处宫殿布景里，正在给扎好了宫女头的演员们讲戏的李才。</p>

“才哥，我和您说下，林助跟我说，那个……”</p>

他一指正在面对面练习走位，给搭档系衣服的赵莉影：</p>

“那个是林助特意说给些关照的。”</p>

李才抬眼看了下，点点头：</p>

“嗯。”</p>

“然后就是那个……那个是龚姐的光替。一会儿您把俩人放第一排吧。”</p>

“好，知道了。”</p>

李才点点头表示明白：</p>

“所有人停一下。”</p>

他喊了一声，等这些演员们停止后，他似乎检查一般，来回在这些演员们之间走了几圈，抓着赵莉影的胳膊：</p>

“你过来。”</p>

直接把赵莉影抓到了最前面后，也不多说，而是径直走到了张娇面前：</p>

“你也过来。”</p>

把俩人都拉过来后，他直接手一挥：</p>

“其他人，自动退一排。”</p>

在赵莉影那冒出了惊喜和张娇的略带茫然中，这两排宫女们……尤其是第一排第二排的几个女孩满眼嫉妒的看了俩人一眼，默默的往后退了一个位置。</p>

赵莉影隐晦的看了一眼自己的新搭档，又偷偷看了一眼……蒋全，心脏不争气的开始突突突的加速跳动。</p>

而李才这时才继续说道：</p>

“一会儿，所有人，别他妈在给我往前乱拱！现在的位置，就是一会开拍时候的位置！都找清楚，知道了吗！谁在乱窜，直接滚蛋！”</p>

倒不是说他多粗鲁刻薄。</p>

而是负责群演布景的人真就得这么做。</p>

这就跟在工地的工头指挥工人干活是一个道理。</p>

你好好说话，那手下人就真的会蹬鼻子上脸，各种偷奸耍滑。</p>

所以，话不说重，不显得自己不好惹，是真的不行。</p>

他也不怕别人不满，要是不满，那可以滚。</p>

横店最不缺的就是群演了。</p>

“好，现在继续来，注意位置，打了蝴蝶结后就互相交换……”</p>

……</p>

一个多钟头的功夫，终于，第一场戏拍到了一个符合张一谋预期的成果。</p>

“可以，下一场。”</p>

随着他的点头，一旁的剧务道具们直接走了进来：</p>

“演员都出去，拿上自己的衣服和被褥。”</p>

整个大殿陷入了一片喧闹。</p>

许鑫没帮忙的意思，这不是他的活。</p>

他正在看剧本。</p>

下一场也是换衣服的戏，而看样子……今天这一上午，应该都是群像了。</p>

正想着，忽然旁边有人喊张一谋：</p>

“一谋。”</p>

姜志强又来了。</p>

果不其然，张一谋的眉头重新皱了起来。</p>

但他还是站了起来，和对方一同走了出去。</p>

许鑫想了想，没跟上去。</p>

只是拿出了手机，没给龚丽，而是给丁丽丽发了一条信息：</p>

“丁姐，麻烦您跟龚老师说一声，姜制又来找了一趟张导。”</p>

片刻，丁丽丽回复道：</p>

“好的。”</p>

看到这条回复，他拿出了记事本。</p>

打算趁着等待的时候，完善一下皇后的服饰细节。</p>

等了一会儿，道具把所有刚才用来搭建通铺的长条木架搬出去后，李才又带着一群宫女走了进来。</p>

而这次没有刚才那种拥挤了。</p>

所有人乖的跟兔子一样，乖巧的落位。</p>

许鑫一眼就看到了张娇和赵莉影这俩人凑到了一起，就站在第一排。</p>

而一直留意他的赵莉影看到他抬头后，还礼貌鞠了一躬。</p>

许鑫微微点头算是回应，重新把头低了下来，拿着铅笔继续写写画画。</p>

直到张一谋脸色平静的走了回来。</p>

看了一眼许鑫在那画草图，他一边落座，一边问了一句：</p>

“打算改什么？”</p>

“内襟。”</p>

许鑫一指画像上外面那层纱衣：</p>

“皇后是坐着的，纱衣上的金菊花落座后可能就不怎么显眼了，刚才看着她们的表演，我想着能不能在内襟上突出那一抹金色。”</p>

“……嗯。”</p>

张一谋点点头：</p>

“一会儿这一场拍完可能就到中午了，咱们边吃边开会。”</p>

“好的。”</p>

……</p>

许鑫猜的没错。</p>

就这两个场景，真的拍了一上午。</p>

这一上午他就听着那敲更的动静，邦邦邦的吵的他耳朵都有点疼了。</p>

中午又和团队的人一起吃饭，聊奥运的方案。</p>

吃完了饭，忽然，张一谋给他留了个任务：</p>

“小许，中午的时候，你跟着国楠，去药房那边，带着张娇去布置一下灯光。”</p>

“诶，好的。”</p>

许鑫应了一声，走到了刘国楠身边：</p>

“刘导，您费心了。”</p>

“嗯，没事。”</p>

刘国楠摇摇头，很是客气。</p>

“那我先去把张娇喊来？”</p>

“好。那麻烦你了，小许。”</p>

“应该的。”</p>

许鑫也客气了一声，直接朝着宫门口走去。</p>

……</p>

“呀，你是留学生呀！？”</p>

端着明显比剧组档次要差几级的盒饭，赵莉影满眼的惊讶，看着眼前上午才刚刚认识的朋友：</p>

“真的假的？你在哪留学啊？”</p>

“和国。”</p>

张娇边扒饭，边说道：</p>

“高中去的，在那边学的服装设计。”</p>

“设计师吗？”</p>

“嗯。”</p>

“诶，那边留学很贵吧？”</p>

“还好，我上的学校不算特别好的，一年是一百一十多万。”</p>

“那么贵！？？？？”</p>

赵莉影惊讶的瞪大了眼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