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5.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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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武林了。就算有，武林里那些个大侠高台高走的背后，可能也是穷困潦倒，无以为继的生活。所以，他不敢，也不想，更舍不得教我。但……这些东西，是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难不成都带到棺材里？所以，他教我时，也总是藏一手。教形，但不教意。教法不教身……”</p>

“这就是这本《师父》的原型？”</p>

“对。”</p>

徐浩锋点点头，拿毛巾抹了一把……也不知道是流淌着汗水还是其他的脸。</p>

“想明白怹老人家的矛盾和复杂后，我才想写一个关于这些的故事。在书里探讨探讨到底是那些不教东西的师父们的错，还是说……在他们意识到武林已经不适合那个时代后，自身的茫然要不要传给下一代……”</p>

“……”</p>

许鑫没吭声。</p>

只是又递过去了一支烟。</p>

并且打定主意，一会儿等老徐走了，把这部名为《师父》的小说好好看看。</p>

而把烟点燃后，老徐才说道：</p>

“所以我打算自己做导演。”</p>

“呃……”</p>

许鑫一听这意思，联系到俩人刚才聊的话题，直接问道；</p>

“想拍点“真功夫”？”</p>

“对。”</p>

徐浩锋应了一声：</p>

“它拍出来的功夫可能不好看，可能让许多功夫片热爱者接受不了。但……就像是老爷子对我那样。可以不重意，但至少要在“形”上面，留下点什么。让大家看到后发现：哦？原来真正的功夫是这样的……也告诉大家，武术不是什么花拳绣腿。真正打起来，那是和人拼命的功夫。”</p>

“……”</p>

啧。</p>

许鑫无言。</p>

不是说震惊，而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p>

凭心而论，老徐这个想法，作为一个导演……他是不敢苟同的。</p>

电影从一开始诞生时的消遣，逐渐衍变成了一门艺术。</p>

画面的美感绝对是非常重要的一环。</p>

而构成画面美感的元素有很多，各种景物、人像、光线等等……</p>

在功夫片这里，先暂时不讨论这些东西。它同样有一个必备的要求，那就是“功夫一定要打的很好看”。</p>

这也是功夫片能发展至今的原动力之一。</p>

可现在一个……还不是导演的人，在自己面前说他要拍一个“不是很好看”……或者说，从一开始就违背了功夫电影原动力核心的理念，他绝对会嗤之以鼻。</p>

心说到底是“萌新”，行还没有入，就想着吊打中原五白了。</p>

偏偏……</p>

他是懂老徐的心思的。</p>

“总得留下来点什么给后人。”</p>

这种意境一出来……</p>

别人怎么想他不清楚，可在他这，得冲老徐竖个大拇指。</p>

可是……</p>

在电影这座艺术殿堂的背后，同样还有用金钱堆砌的河流。</p>

没有这座河流，艺术殿堂里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得饿死。</p>

剧本如何不讨论，故事性如何也不提。</p>

功夫片，单单是“打的不好看”这一点，就足够判死刑了。</p>

“你想把这个想法付诸于实际，很难的。”</p>

“难在市场，对吧？”</p>

显然，徐浩锋也理解许鑫的意思。</p>

脸上也出现了一丝无奈：</p>

“我其实有了这个想法后，就一直知道这是一个难点。说句难听的……就算奔着小成本去制作，那也得几百万吧？可一想到拿着别人的钱去弄事儿，自己却赔了，我心里也不落忍。可问题是……我是真想留下点什么……我说实话，小许，你知道这个《师父》的小说我有个最不满意的地方在哪么？“</p>

“哪？”</p>

“那些武林规矩……动笔之前，我心里有个大概。可开始写之后，却发现，好多二姥爷跟我说的事情，一些江湖见闻，明明就在我的脑子里。我听过，想过，甚至几年前还在琢磨。可现在却忽然忘了……想不起来了……”</p>

“……”</p>

在许鑫的无语中，他指了指脑子：</p>

“真的是岁数大了。还不到40岁，这记忆力就不行了。”</p>

今年已经37岁的“年轻人”难掩失落。</p>

仿佛那个少年就在昨日。</p>

可蓦然回首，却是雾里看花的梦幻泡影。</p>

再也看不到，摸不着了。</p>

花有重开日。</p>

人无再少年。</p>

要是平时，处于理智状态下的许鑫听到这话，可能会笑着安慰一句“回去多吃点六味地黄丸，啥都有了”之类的玩笑话。</p>

因为他知道，谁都会变老。</p>

英雄迟暮，美人白头。</p>

很正常。</p>

而以行业从业者而言，他认为如果一部电影在开始创作时，就已经被赋予了某些大于故事性的因素，那这剧本无疑是失败的。</p>

大家看电影，重要的不是看导演表达了什么。</p>

而是首先要看这个故事讲了什么。</p>

就好像很多人一提起来《菊次郎的夏天》，会想起久石让的那首夏天名曲。</p>

但如果因为这个曲子，去看北野武的这部电影，你会发现它的最初观感是一部很古怪的公路片。</p>

尤其是北野武的演技。</p>

那种面瘫的演技方法和拙劣的台词，在搭配一些荒唐的情节，会看的你怀疑人生。</p>

但第二遍在慢慢看，就会发现观感好了很多。</p>

可这种需要细品的电影，在票房上通常是炸裂的。</p>

扑街的。</p>

在许鑫这……虽然不觉得对方是失败的，可也谈不上什么喜欢。</p>

电影的一切都不应该逃离故事性这一绝对原则。</p>

先拍一个好故事。</p>

至于想在故事里寄托什么，那就让那些看完，喜欢这部电影的观众再去慢慢品吧。</p>

连一个故事都拍不好的导演，先回去修炼修炼基本功比较好。</p>

这是他在平时的观点。</p>

可是，这会儿喝了酒。</p>

人喝了酒，就容易冲动。</p>

更何况他曾经还梦见过自己喝酒把人打成了植物人……</p>

他懂老徐的意思。</p>

也明白他想给这一代人，留下那些民国里的“二先生”、“李书文”、“宫猴子”的贴近真实的，可以供后辈佐证、参考的痕迹。</p>

人活一世几十年，要是能留给这个世界一些什么。</p>

怎么想，都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p>

于是，在理智都没反应过来时，他的潜意识，默默的问了自己三个问题。</p>

一，我有钱吗？</p>

二，我缺钱吗？</p>

三，我花钱杨蜜会生气吗？</p>

这三个问题，甚至都没在他脑子里转过。</p>

在潜意识给出了回答后，看着老徐那惆怅的模样，他轻笑着说道：</p>

“那这事儿还不简单？想找投资，找我就行了。我给你投。”</p>

“……”</p>

徐浩锋一愣。</p>

看了许鑫一眼后，直接翻了个白眼：</p>

“拉倒吧。今天找你喝酒，是闲聊来的，又不是找你拉投资赞助的。你这么说，这顿酒我还怎么喝？”</p>

“哈哈~”</p>

许鑫哈哈一笑，语气轻松：</p>

“怎么就不能喝了？你这电影，我王多鱼投了。”</p>

“……谁？”</p>

徐浩锋又懵了：</p>

“王……什么鱼？”</p>

“……啊？”</p>

许鑫也一愣：</p>

“什么？”</p>

“……你刚才说的啊，这电影你王多鱼投了。王多鱼是谁？”</p>

“啊……？”</p>

连自己都不清楚怎么就冒出来这么一句的许鑫挠了挠头：</p>

“我也不知道，就随口来了一句。但意思就是这意思，你就按照你想弄的思路走呗，这剧本我给你投。”</p>

“行了行了，这个话题不聊了。”</p>

徐浩锋摇摇头。</p>

自始至终，他都从来没有过来拉投资的想法。</p>

今天是话赶话的聊到这了。</p>

才说出来自己这两年才刚刚诞生的愿望。</p>

虽然小许这拍板就给自己投的做法，相当仗义，让他满心的感动。</p>

可问题是……他是真不能这么做。</p>

人家光明磊落，自己也不能藏半点小心思。</p>

更何况，剧本在哪他都不知道。</p>

这些东西只是目前他心里一个模模糊糊的印象，连真正的剧本故事他都没想好呢。</p>

而见他不想聊，许鑫也不强迫，只是借着酒劲再次许下了诺言：</p>

“反正你看，这剧本你要想拍，我就投。票房或者投资、回报啥的都无所谓的事情。你的观念很对，重要的是能留下一些什么，让大家看到真正的功夫。哪怕……它并不好看。”</p>

……</p>

老徐这顿酒是乘兴而来，尽兴而归。</p>

茅台又喝了半瓶。</p>

俩人算下来一人喝了也就六两左右。</p>

不多不少，刚刚好。</p>

在加上因为天气热，许鑫也出了许多汗。在新陈代谢的作用下，他今天醉的其实挺快的。</p>

等杨蜜回到家的时候，他已经在次卧的那个小房间里盖着被子睡熟了。</p>

接下来的两天，整个赤坎，或者说全国人都在关注一件大事。</p>

高考。</p>

走在街头，许鑫经常能看到倒车镜上拴着绿色丝带的车辆穿梭于街道之中。</p>

这些挂上绿色丝带的车辆，都是无条件送考生上学的车子。</p>

要参加高考的学生要是因为一些意外，迟到了，那么直接把这些私家车当出租车一样拦下，让其送往考场。</p>

走时候要是匆忙的话，甚至都不用说声谢谢，反倒会得到一句“学生，好好考啊”的美好祝愿。</p>

许鑫也觉得这样的活动挺有意义的。</p>

因为不再去《一代宗师》剧组，他还打算这两天早上起来早点，给学生们当司机。</p>

可琢磨着万一被对方认出来……</p>

要是个正常粉丝还好。</p>

要是遇到了个黑粉，不说一口一个许狗的喊着吧。万一去了考场没考好，把锅扣到咱许狗身上可咋办？</p>

算了算了，惹不起惹不起。</p>

不过马路上安静了许多，这倒是实话。</p>

这个节骨眼，连最没素质的司机，也不愿意用喇叭惊扰到那些寒窗苦读，等待一朝改变命运的学子们。</p>

此一朝，天下炎黄子民的情怀与温柔展露的淋漓尽致。</p>

高考两天。</p>

接着是艺考。（注1）</p>

而艺考结束，6月10号当天下午，许鑫接到了于珍的电话：</p>

“许鑫，那个叫娜扎的学生，表现的很不错。我特意去考场看了看，哪怕你不打招呼，凭借她的专业水平，也足够进来了。模样也惊艳了几个考核老师。现在就看文化课了。文化课只要符合标准，那么就可以收进来。”</p>

“诶，好的，于老师，谢谢您啦。”</p>

许鑫笑着道了声谢。</p>

“嗯，没事，你忙吧，我挂了。”</p>

于珍挂断了电话。</p>

师徒俩没必要寒暄那么多。</p>

反倒显得生分。</p>

而电话挂断后，许鑫并没有直接通知娜扎，而是给杨蜜发了一条信息：</p>

“于老师打电话过来了，说娜扎表现的不错。这事儿我就不管了，你看着弄。”</p>

发完，他推着俩娃：</p>

“爸爸要去吃冰激凌啦！”</p>

在俩萌娃大眼睛的童真无邪之下，他说出了一句最不是人的话语：</p>

“爸爸吃，你们俩看着，好不好？”</p>

（注1：还是那句话，别纠结高考和艺考的事情哈。因为之前不了解，后来在本章说里被一个读者科普之后，弄是弄明白了。但问题是时间线也过去了。所以没办法，只能错着来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