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6.谋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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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老田原话：光是一个柏林电影节评审，黄健新应该不会把电话亲自打到你这找小许。”</p>

“……田部还咋说的？这算是示好？还是说……”</p>

“这到不清楚。不过我估摸着，他好歹也是西影出身嘛。我能想到的最大可能，就是他也想加入丝路的执委会。其他的就猜不透了。”</p>

“唔……”</p>

许鑫眯起了眼睛，在通勤车中想了想，说道：</p>

“那我知道了。等那天上午忙完，下午我就回燕京。您看可以么？”</p>

“行啊，我有他微信，直接推给你，你们聊就是了。”</p>

“嗯，好……电影咋样啦？”……</p>

……</p>

电话挂断，得知了《归来》开始进入后期的事情后，许鑫进关，带着苏萌一起托着行李箱上车，来到了和齐雷约定的饭店。</p>

12月份的西安很冷，据说今天会下雪，也不知道会不会真的下。</p>

俩人约定的地方其实并不是什么大饭店，而是一家专门做三合一的小菜馆。</p>

叫马老三面馆。</p>

他家三合一的BIANNGBIANG面味道特别好，在加上煮的羊肉羊杂什么的，吃起来特别舒坦。</p>

凉菜也好吃。</p>

距离西影厂也不远。</p>

属于不出什么名，但周围小区的食客却源源不断那种类型。</p>

许鑫来这家店少说也得一二十回了。</p>

算是他和齐雷小酌的根据地之一。</p>

甚至他的照片就在面馆入口的那几张合影上挂着。</p>

他、杨蜜、刘知诗、刘一菲这些人都在。</p>

低调的进入人满为患的面馆，他直接往包厢里走。</p>

推门进去后，就瞧见了齐雷正叼着烟在那玩手机。</p>

看到进来的许鑫后，他露出了一个笑脸：</p>

“来啦。快，渴滴很。”</p>

许鑫看着桌子上的两瓶茅台，和四个凉菜也乐了。</p>

出去这么久，他也真馋家乡这一口了。直接落座，跟苏萌来了句：</p>

“让老马上菜，告诉他一会儿不忙的时候来喝一杯。”</p>

“好的。”</p>

苏萌点点头，出去之后就没再回来。</p>

“来。”</p>

许鑫刚齐雷倒满了酒，俩人端了一个。</p>

辛辣的酒水刺激他夹了两颗花生米后，就听齐雷问道：</p>

“咋样？希望大不？”</p>

许鑫自然知道他问的是什么，微微点头：</p>

“我的观感和上次差不多。”</p>

听到这话，齐雷就不多问了。</p>

而是开始自顾自的介绍起来：</p>

“今天来学习的人都到了，中午吴部长安排的接风宴，来的人不少。并且把下一届的执委会会长也带来了……”</p>

许鑫问道：</p>

“定下来几年了么？”</p>

“三年一轮换。人就是从咱们两边出，三年一轮，外面暂时进不来。”</p>

齐雷微微摇头：</p>

“不仅仅陕西在保，福建那边也知道啥情况，都在保。以后估计就是从咱们两家这里出。至于副会长，目前暂定为3个。你一个，福建那边一个，上面派下来一个。”</p>

这点许鑫倒不意外。</p>

就听齐雷继续说道：</p>

“不过，吴部长在吃晚饭之后和我透了底。目前两边已经达成了一致，丝路电影节不仅要弄，还要好好的弄。一切按照国际标准，好就是好，不行就是不行。另外，主旋律不参加，不会影响评选。最多是展映，不参加任何形式上的奖项角逐。”</p>

“哦？”</p>

许鑫的眉毛顿时变得神采飞扬了起来。</p>

“已经确定了？”</p>

“对，三方已经沟通过了。也就是说，咱们哪怕直接嵌套一个戛纳的奖项流程都行，反正主旋律不参加，没有任何指导风向上的压力。不过……同样的，尺度方面，执委会要严格把控送审影片。原则上虽然没明确规定无法获得龙标的电影不得入审……但意思已经很明确了。我们接受多样的艺术形式，但底线就是怎么送审进来，展映完了就怎么走。这里，执委会的评审委员要擦亮眼睛。”</p>

他这话虽然说的笼统，但许鑫听明白了。</p>

就好像《白日焰火》那种，评审们觉得没什么，但放到国内百分百过不了审的镜头是一个道理。</p>

想上，要么改，要么删。</p>

如果不改不删，原则上电影真的特别好，那基本就不会提名。甚至展映都难。</p>

要是改动，删减一些电影里面的激情床戏之类的，那可以去展映。</p>

当然了，这只是以《白日焰火》为例。</p>

一些电影尺度的把握，还是要看评审，具体怎么做，那真就要看经验了。</p>

而这种有损艺术形式的要求乍一听很不合情理。</p>

可如果结合国情来看，其实已经算是法外开恩了。</p>

许鑫自然很高兴。</p>

又提了一杯酒。</p>

接着聊两句的功夫，那边房门被推开，服务员开始上热菜。</p>

吃饭就俩人，齐雷也没点多。</p>

四个凉菜，四个热菜。</p>

俩人一人一瓶台子，喝的就挺舒服了。</p>

而聊完了这几天学习的事情，许鑫就把话题转到了刚才老头的那个电话上面。</p>

齐雷听到了黄健新的名字后，似乎并不意外，反倒是来了句：</p>

“我觉得也挺好，他在中影确实有一定影响力，咱们现在不怕朋友多嘛。我觉得所谓的导演协会的委员邀请就是个托词……他们那奖项还是国内的奖，肯定要按照条例来走。条例一天不取消，他们就只能两年举办一次。</p>

但咱们国际电影节，特事特办，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谁更根正苗红。他有心往这边走走也是正常。这次带路的重点项目里，中影目前来看，只能靠内容输出，他们自然不甘心落后人一步。让他进来，等于给中影开了个口子……大家都是朋友嘛，对咱们也有好处。互惠互利。”</p>

许鑫点点头：</p>

“我也是这么想的。”</p>

说着，他点了一颗烟。</p>

烟气袅袅中，他的声音里终于露出了一丝疲惫：</p>

“感觉下一届的丝路电影节，就跟开了一个新副本一样。这还没咋地呢……就有鲨鱼闻到了血腥味儿追来了。”</p>

齐雷瞟了他一眼，忽然哑然失笑的摸着桌子上的烟盒，给自己点了一颗：</p>

“怎么？累了？”</p>

“实话。很累~”</p>

靠坐在椅子上，感受着这两杯酒下肚，带给身体上那种细微的反馈。</p>

许鑫揉了揉眼睛。</p>

齐雷这才发现，他眼里全是血丝。</p>

“一整年啊，齐哥。我今年忙了整整一年……”</p>

齐雷本想说你这不才度假回来么。</p>

但转念一想……可不么。</p>

从年初开始，到现在，他还真就一直在连轴转，没停下来过。</p>

这眼看到年底了，结果又多出来了一个新“副本”。</p>

丝路电影节的执委会……其实不算什么难度。</p>

人是选好的，坑位也是固定的。</p>

但这东西难在怎么做好，怎么能担当起被赋予下来的责任。</p>

国内的知名度，大家可以集思广益。</p>

这边许鑫，那边黄健新、甚至可以再多拉点人，这个新那个欣……人，根本不用愁。</p>

这些人请来，有知名度，观众认可度自然就高。</p>

但问题是国外。</p>

国外的影响力才是重中之重。</p>

不是请来多少国际明星……而是怎么把丝路电影节给推广出去。</p>

跟着带路的核心理念，给它去打冲锋。</p>

说白了。</p>

韩国那一亩三分地能在……不说世界吧，但至少在亚洲范围内都掀起了风暴。</p>

天朝这个泱泱大国要是做不到这点……别说上面怎么看，齐雷自己都不服。</p>

一个附属国能做到的事情，我们做不到？</p>

真的吗？</p>

我不信。</p>

而现在上面为什么这次会给丝路开这么大的口子？</p>

说白了，最根本的直接原因，不在于丝路电影节办的有多权威，多公正。观众到底有多认可……或者说都有什么大牌参加。</p>

并不是的。</p>

真正大开绿灯的原因，只有一点。</p>

那就是这两年厂里发力、许鑫发力……或者说整个西北圈发力，让天朝电影再次回到了国际视野。</p>

《烈日》、《完美》、《山楂树》……</p>

西影的电影，让整个天朝影视界在西方再次挺起了脊梁骨。</p>

更何况，按照许鑫的说法，这一届的评审们同样对《白日焰火》和《推拿》赞不绝口。</p>

好莱坞的意识形态输出有多猛，大家心里都有数。</p>

而现在，华语电影别管它能不能具备这方面的使命……风已经刮起来了，他都要上。</p>

这才是丝路电影节能收到如此特殊待遇的直接原因。</p>

但是……饭要一口一口吃。</p>

上面的人，下面的人都很明白……想要让丝路电影节闯出去的第一步，那就是扩大自己的基本盘。</p>

“协会上面，按照田总的说法，其实就两个要求。一，今年声势要大一些，邀请别人来家里做客，要热闹一些。二……交易体量要上来一些。但他们不会给与直接的帮助，所以从明年开始，所有厂里上半年的电影投资，在审批过后都会放到8月份来通过……咱们必须要搞出来一个好看的数字。”</p>

许鑫眉头皱了起来：</p>

“尺度呢？放宽？”</p>

“暂时还不好说。”</p>

烟气环绕之中，齐雷的话里同样心事满满：</p>

“审核尺度的放宽其实已经是难免了，咱们唯有竭尽全力的去保持项目质量，否则……天知道这批电影孵化出来的时候，会不会出现一堆失控项目。”</p>

他就差没把“大烂片”仨字给写脸上了。</p>

但说的还是很含蓄。</p>

可许鑫却直接来了句：</p>

“可问题是你手里哪有那么多控制项目的优秀制片人？”</p>

“……”</p>

齐雷没回答这个问题。</p>

因为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p>

倒不是说西影厂经手的烂片项目多……</p>

怎么说呢。</p>

拍电影，控制项目风险率最高的两个有效措施。一，前期把控导演和剧本流程。二，优秀的制片人在电影开拍途中，对预算、花销、剧组控制力、导演协调等等的把控。</p>

这两点，是投资公司最需要做到，做好的事情。</p>

而往往这两点做不好的公司，基本都会被坑的一脸血。</p>

比如当年差点被香江拉黑的王家卫。</p>

再比如现在横店大大小小的道具公司……</p>

电影拍摄里面，油水只要想去压榨，那简直不要太轻松。可油水压榨的却都是一部电影的生命力。</p>

这道理俩人都懂。</p>

而作为西影厂，这两点，是他们必须做好的工作。</p>

可问题是现在如果口子开了……厂里的控制力减弱之下，会有多少粗制滥造的玩意上来，那就是一个未知数了。</p>

更何况，比起这些，许鑫更担忧的是，因为对项目的把控不力，他们把那些本来是好的项目，给抹上了平庸的色彩。</p>

那才叫真的难受。</p>

眼下虽然正值年末，但……新的一年的开篇难题，其实已经出现了。</p>

就这么蹦上了桌子，蹦到了俩人面前。</p>

或许会有人说许鑫想的多。</p>

或许会觉得齐雷在杞人忧天。</p>

但……</p>

老话说小人谋身，君子谋国，大丈夫谋天下。</p>

许鑫不觉得自己是悲观主义者，可有些东西既然看到了……那就要提前布局。</p>

否则真到事发，可就什么都晚了。</p>

可许鑫这会儿的心里，却冒出来了一个之前一直困扰着自己的问题。</p>

难道……</p>

自己真的要退居幕后么？</p>

为了那个……能让华语电影百花齐放的未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