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8.讥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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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种场合不太适合带孩子。</p>

这是实话。</p>

往大了说，今天是导演协会下届会长发出的邀请晚宴，来的人吧……不说什么裱红纸烧香拜义父，但至少得摆出恭敬的态度来。</p>

往小了说呢……一群大烟筒、酒鬼。带个孩子在这算怎么个事儿？</p>

可陈恺歌带了孩子，谁也不能说什么。</p>

但许鑫想的比较多。</p>

看到这种“不和谐”的场面，他下意识的就在琢磨陈恺歌带儿子来的用意。</p>

是真就带着来吃顿饭？</p>

还是说……想让儿子入行，提前给铺关系网？</p>

前者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可如果真是后者的话……没啥必要吧？</p>

虽然他心里挺瞧不上念诗小达人的，可必须要说的是，他在圈子里的地位很高。</p>

京圈也好，西北圈也罢，都会给他面子。</p>

而对方现在又不是拍不动戏了……真想带儿子，等再过几年，随随便便一句话不就成了？</p>

一时间他有些想不通。</p>

可却听张国利对这孩子问道：</p>

“怎么样？这次待到什么时候走？”</p>

“待到15号就回去了。”</p>

听到“回”这个字，许鑫瞄了这孩子一眼。</p>

心里开始犯嘀咕。</p>

回哪啊？</p>

难不成不是天朝人？</p>

这时，有个人笑着问道：</p>

“飞雨，泰伯学院在美国被誉为海边的学校，据说风景特别好吧？”</p>

“嗯，叔，还可以。待习惯了也就那么一回事了……”</p>

随着他们围绕着这孩子的聊天，许鑫逐渐听明白了。</p>

这孩子应该是出生后就在美国待着了，每年虽然回国内，但大部分时间接受的都是西式教育……</p>

听明白了这一点，许鑫也就不在意了。</p>

他虽然不是一个愤青，但却是一个很坚定的接班人。</p>

哪里都不如家好这种认知是刻在骨子里的。</p>

哪怕国外再怎么发达……那毕竟不是家嘛。</p>

而旁边的冯晓刚在众人围绕着孩子的教育问题聊天的时候，一直在摆弄手机。许鑫本着非礼勿视的念头，并没有靠坐在椅子上，而是双手拄着桌子，看着这些聊天的人，担当一个聆听者。</p>

直到一根烟抽完。</p>

服务员那边推开了门，开始上菜。</p>

分酒器也都来到了众人面前。</p>

这顿饭算是开始了。</p>

……</p>

“小许，来，咱俩走一个。”</p>

“诶诶，好，冯导。”</p>

许鑫把杯子放低，和他碰了一个。</p>

这张桌子大，人多，并且这才刚开场。其实俩人并没有什么直接的交流。</p>

黄健新作为今天的话事人，大家聊的其实都是围绕着他来展开。</p>

和冯晓刚碰了一杯后，便继续吃菜，听他们聊天。</p>

这桌人呢……聊的内容五花八门。</p>

但是吧……有个特点，那就是大家基本不聊关于电影，或者是票房一类的事情。</p>

全都回避了这个话题，聊的都是风花雪月。</p>

当然了，这是文雅一些的称呼。</p>

实际上聊的都是废话。</p>

比如这会儿大家伙竟然在聊雅利安人。</p>

听的许鑫蛋疼的很。</p>

不过……似乎真就是黄健新开场的说法。</p>

“年末了，咱们一起聚聚。”</p>

不聊工作，聊其他的。</p>

当然了，也不聊国事。</p>

自从老毕的事情出现之后，圈子里是人人自危，饭桌上聊啥都行，但绝对不聊任何相关的话题。</p>

提都不提。</p>

酒局，也就在这种氛围中，自然而然的进入了中期。</p>

所谓的中期，其实就是两壶酒下了肚，开始第三壶了。</p>

二两的分酒器，再加上喝酒的速度并不快。</p>

对于这种慢酒，许鑫的量基本是在半斤左右才会有感觉。</p>

不过他留意到一个细节，那就是冯晓刚喝了酒后特别能喝茶水。</p>

基本不怎么吃菜。</p>

一口酒，三四口水，然后点一支烟。</p>

一边抽，一边等下一杯酒。</p>

当然了，他也聊天。</p>

但聊天的时候也是烟不离手。</p>

许鑫这个烟民坐旁边都有点被熏的头疼。</p>

心说这位冯导平常怕不是一天两包的量？</p>

而这会儿瞧见对方抿了一口茶水，杯子已经见底了后，刚好茶壶转到了许鑫面前，他就顺手抄了起来，给对方添了一杯水。</p>

接着就站起身来，打算给所有人都添点水。</p>

晚辈嘛。</p>

礼数得有。</p>

而这种活其实原本是服务员的，但这会儿服务员在分葱烧海参，一时间顾不上。</p>

这时，陈恺歌忽然来了句：</p>

“小许，你坐下吧。飞雨，给各位长辈倒茶。”</p>

听到这话，本来还努力干饭的陈飞雨赶紧放下了筷子要站起来。</p>

许鑫笑着摆摆手：</p>

“不用不用，你吃吧。正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我来吧。”</p>

说着，他就往黄健新那边走。</p>

见状，黄健新还客气了一声：</p>

“小许，不用这么客气，都自己人……”</p>

许鑫笑呵呵的应了一声：</p>

“就是因为自己人我才添的嘛，没事，黄导，我给您添点……”</p>

他正给黄健新倒茶的功夫，眼角余光注意到了后面跟着的陈飞雨。</p>

而倒了没有半桌，茶壶里的水空了。</p>

陈飞雨这时候才说道：</p>

“许哥，您坐吧，我来就行。”</p>

“也行。”</p>

客气到位了的许鑫把水壶交给了他，回到自己座位上坐好后，看着陈飞雨走到了备餐台那边，重新倒水，等在壶边的模样，心说别管其他……这孩子的家教属实是不差。</p>

随后接过了冯晓刚递来的烟。</p>

这位又点了一颗。</p>

他不自觉的问道：</p>

“冯导这一天得一包半？”</p>

冯晓刚摇了摇头：</p>

“不止。平常一天两包，拍戏的时候，一天得三包。”</p>

说完，他跟了句:</p>

“你内电影拍的怎么样了？”</p>

不知是许鑫的错觉还是怎样……忽然他感觉周围人的聊天声音小了些。</p>

于是笑道：</p>

“拍完了，转后期制作了。他们那边过圣诞节，估计等元旦之后又要重新开始忙起来了。”</p>

听到这话，冯晓刚点点头，没再吭声。</p>

至此，这顿饭里唯一的关于电影的话题就这么轻飘飘的揭过去了。</p>

饭局开始朝着后期延伸。</p>

……</p>

其实吃过这种人特别多的宴席的人都知道，这种饭局的气氛分三个层次。</p>

一开始是刚上桌，刚开始喝。那会儿大家的话题都是一起讨论的，你说一句，我说一句，然后客气的喝杯酒。</p>

后来随着酒精的发酵，饭局进入中期后，聊的话题基本上还是一起聊，但声音会不自觉的加大。</p>

而随着饭局进入到后期，也就是酒劲都上来了，那基本上都是各找各的聊。</p>

谈不上悄悄话，但除非有人过来打圈或者敬酒，否则在聊天就基本上是跟座位周围比较近的人在聊了。</p>

这会儿，许鑫已经拿起了第四壶酒。</p>

冯晓刚这边的烟缸都换了三次了。</p>

菜也都上齐了。</p>

这时候，正抽烟的许鑫就听到旁边冯晓刚来了句：</p>

“好，我知道了。我这会儿在喝酒呢，别提了。”</p>

许鑫下意识扭头，就瞧见了他放下了手机。</p>

刚好俩人的时间同步，察觉到许鑫看他后，冯晓刚把手机屏幕一锁，倒扣到桌子上后，捏起了酒杯：</p>

“小许，说起来咱俩还是第一次喝酒吧？”</p>

“可不么。”</p>

许鑫点点头，赶紧压低了杯子，碰了上去。</p>

俩人一饮而尽后，冯晓刚放下了酒盅，端着茶杯喝了几口，又递过来了一支烟。</p>

许鑫摆摆手，示意自己手里还有半根。接着就听对方忽然说道：</p>

“我内电影，看了没？”</p>

“还没。”</p>

这会儿饭桌上其实挺闹腾的。</p>

这边哈哈哈，那边呵呵呵的。</p>

俩人的聊天动静也不大，已经处于了“私聊”阶段。</p>

许鑫的动静也不大，直接摇头后，说道：</p>

“我从柏林回来后，都没落地燕京，直接回厂里开会了。本来说元旦去瞧瞧呢。”</p>

“嗨，甭看。”</p>

冷不丁的，冯晓刚忽然来了这么一句。</p>

“……？”</p>

许鑫就有些懵了。</p>

有些纳闷……这是不让自己看？是怕自己还跟《非诚勿扰2》一样搞出来点事情？</p>

可看着他那有些懵的眼神，点燃了烟的冯晓刚却乐了。</p>

“呵……小许，你知道这电影里我加了多少个植入广告么？”</p>

许鑫一愣，下意识的摇头：</p>

“不知道。我还没看呢。”</p>

“甭看。”</p>

冯晓刚直接摆手摇头，语气相当坚定的说道：</p>

“我自己都嫌丢人。”</p>

“……？”</p>

这下，许鑫是真猜不出来他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了。</p>

丢人？</p>

这话怎么讲？</p>

票房不是挺好么？</p>

都四个多亿了。</p>

可看着他那疑惑的目光，冯晓刚却直接说道：</p>

“这部戏，我加了19个植入广告。我想想啊……同名的电视真人秀《私人订制》给了四千五百万，剑南春是一千三百万，光明奶、红牛、mINI、珍爱网……”</p>

他如数家珍一般，真的数出来了19个植入广告的品牌。</p>

接着侧身，手拄着桌子对许鑫问道：</p>

“你猜猜这些广告加一起我收了多少钱？”</p>

实话。</p>

许鑫一时间竟然拿不准他是跟自己炫耀还是啥……</p>

要是炫耀……那他为啥和自己说“丢人”？</p>

如果不是……说这些又干啥？</p>

可冯晓刚却不用许鑫回答，直接伸出了一根手指头。</p>

“1.1亿。”</p>

“……”</p>

这是真把许鑫干不会了。</p>

不是说这个数字有多高，而是自己对面这位京圈扛把子的表情。</p>

讥讽。</p>

全是讥讽。</p>

看不见丝毫喜悦的那种讥讽。</p>

以至于许鑫不自觉的就在想……这老小子不会是在讥讽咱老许吧？</p>

讥讽咱老许吸金能力不行？</p>

可正琢磨着，却见冯晓刚摇了摇头，用满是讥讽的表情问道：</p>

“你说这群孙子真他妈懂电影？”</p>

许鑫觉得自己的cpU是真烧了。</p>

不是……这咋开始骂街了？</p>

这群孙子……说的是谁啊？</p>

他脑子是真有些转不动了，可对方却继续说道：</p>

“说他们懂吧……好好做一锅饭端上去说特么难吃。说不懂吧……抓一把屎丢出去又特么说香！……真特么孙子！”</p>

“……”</p>

许鑫的眼睛连续眨动了几下。</p>

试图把他的话往……自己知道的事情里嵌套。</p>

结果发现套来套去，最大的可能是一个意思。</p>

《1942》和《私人订制》。</p>

1942他拍的用心，结果市场反馈特别差，票房就更别提了……</p>

而《私人订制》……在他看来就是一坨屎。他弄了19个植入广告，自己都觉得丢人，甚至在上映之前回本都不觉得光荣。</p>

可偏偏票房一路走高。</p>

这电影许鑫虽然没看……其实也不怪他。齐雷约着他去看电影，还说爆米花他请，结果这老小子自己放了许鑫鸽子。</p>

而那电影……按照杨蜜的说法，就是冯晓刚江郎才尽了。</p>

可似乎这里面有些说法？</p>

想了想，他问道：</p>

“冯导，《私人订制》这剧本多久搞出来的？”</p>

“好像是……四五天吧。”</p>

冯晓刚脸上那股讥讽之意略微褪去，说道：</p>

“就我们几个人凑一起，聊了聊想法，故事就攒出来了。”</p>

说完这句话后，他借着酒劲还着重的补了一句：</p>

“压根就没打磨，觉得行，就这么拍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