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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声惊天巨爆,埋葬了一个时代。
毁灭,伴随而来的便是新生。
每一个新时代的到来,都是一次权力的交替。
权力的魅力,究竟在哪里?
或许,只有真正掌握权力的人才能明白吧!
寒玉冰宫之变,对包括殷天殇在内的所有无烬冰原百姓的冲击无疑是巨大的,他们世代的生活习俗,全被打碎了……
这些百姓,无论男女,皆在等待一个新的王权来统辖自己,皆在揣度下一个君主内心的谋算。
自贬人下人,犹思君王事,只因他们坚信,若是自己立身皇族,凭其等的聪明睿智,一定能够开拓出更雄伟的基业,以供后世瞻仰。
薛瑶看着自己细腻而光滑的双手,若有所思。
倘若这双手握着的是权柄,鲜血一定会从这里飞溅。
倘若这双手捏着一根绣花针,用绸缎织成的锦衣将穿在她心爱之人的身上。
她厌倦了鲜血,受够了尔虞我诈的争权夺利。
她向往的小家碧玉,与挚爱携手天涯的平朴生活,在一声叹息之下,烟也消,云也散。
“唉,你的心意,我懂,然而无烬冰原自此也将成为一团散沙,内有山头林立,外有灭界之灾……”闻人无我叹着气,无奈道。
薛瑶望着眼前无尽的雪原,苦笑道:“无我,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会坚持下去的!”
“玉飞凰延续五百年的女权天下,已见果报,我希望冰原能经你之手,逐渐步入平权坦途!”闻人无我用他深邃的眼睛看着薛瑶,缓缓道。
“本想选择自私的置身事外,然而那一役的场景却时常在我脑际回响,我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逃避,都逃脱不出宿命的纠缠,也逃脱不出使命的召唤,无我,我已知道该怎样做了!”薛瑶的脸上,凝着肃穆,她的心里,藏着沉痛。
冷雨夜,沉月潭畔。
白发红琴,醉雨微醺。
天人两隔不知界,一念神往繁花谢;
弦动无音心泣血,寒霜静默夜独吟。
“爱恨情仇,烟雨红楼,金坚千炼绕指柔,寒霜入喉,歃血征途,唯恨此生步江湖。此憾无可逆,此梦非是戏,天若借此考练吾,吾偏沉沦在此际,哈哈!“鹤松涛醉卧在细雨朦胧的氤氲绯景中,哀声狂笑道。
沉月潭中,不见皓月,只余星光,与白发少年的眸光,交相辉映。
背后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心中却再也浮现不出一丝涟漪。
脚步声在不远处停了下来,沉默瞬间占据了整片夜色。
微风敲响了心鼓,震荡起满天惆怅。
“你已在此七个日夜,换作是即墨姑娘她,也不愿见你如此消沉吧!”殷天殇步入这片凄幽冷景中,关切道。
“除了这样,我还能为她做什么呢?”鹤松涛的声音十分平静,平静的没有丝毫情感。
“最起码,你能带着她的希望,更好的活下去!”殷天殇望着夜空中飘落的碎雨,沉声道。
“她的希望?她的希望和这糜雨一样,落空了,破碎了……”鹤松涛的内心在呜咽,声音却是冰的。
“落空的是你的痴心,破碎的是你的曾经,当这剑刃化为圣杯时,弥合的灵魂将铸就你此生无悔的无痕。”殷天殇如获天启,意味深长道。
鹤松涛空洞的眼神突然闪出一丝辉光,他沉默了良久,终于转过了头,却只看到了殷天殇缓缓离去的背影。
“你要走了?”
“嗯,我想先陪婉瑜去魔界找寻她的父亲。”
“抱歉,此刻的我,已离不开这里……”
“我明白。”
“你方才那句话,别有深意?”
“或许那并非我本意。”
“但却使我耳目一新。”
“我会等待你我重逢的那一日。”
“届时,我将再送君一曲哀荣新章。”
“我很期待这封存已久的破铜再鸣。”
“愿你们这一行顺遂,天殇兄!”
“松涛兄,保重!”
深厚的友谊是无迹可循的风,于不经意间,吹暖封冻哽咽的心,掀开此生无悔的门。
若能不经历失去,怀念是否便没了意义?
这是一座墓碑,一代军神的墓,一位父亲的碑。
“腐臭阴湿的噩梦尽处,馈赠救赎的魁梧身影,断流的枯泉将恩义充斥,卑微的性命不再无的放矢,崇拜的信仰亦成为板荡千军的严父,而如今你自九天陨落,与一诺共聚黄泉,万钧妒恨虽蔓延我四肢百骸,但这无疑是另一种解脱,往后岁月,三绝剑痴聂青崖将替落魄公子楚一诺在这孤独的阳世里,活出一条永不为奴的再生之道!”在一座被皑皑白雪覆盖的坟头前,聂青崖将宣泄的情绪引入了坚定的信念当中,兀自长吟道。
此刻,碑顶滑下来五六片敦实的雪皮,沉落的人似对聂青崖方才的一番吟叹感到欣慰。
有两个人,自娴箐一舍至黑月谷,自雪的日至月的夜,自一腔怅憾至缄默无言,自冥冥之中至命运伊始,自身的触碰至心的依偎,一路走来,却是满怀寂寥。
冰宫一夕成烬,通往异界之门的屏障却誓死守卫着冰宫的最后一丝尊严,沉而不破。
但即便如此,殷天殇仍旧带着吴婉瑜来到了通往九头魔界的唯一出口:神王栈道!
因为这是他对她的承诺,亦是弥合他灵魂缺憾的代替。
眼前,是一黑一白两座巨峰。
心内,是悲伤与欢愉夹杂而生的恐惧。
恐惧离不开,与血亲隔绝的凄苦。
恐惧离开了,未知境遇里的焦虑。
吴婉瑜此刻突然用双手握住了殷天殇的一条手臂,她握得很紧,很牢靠,或许只有他,才能够给她想要的安全感吧!
殷天殇心里浮现出一丝异样的感动,他看着对面的两座山,柔声道:“婉瑜,这就是冥火封仙岭和万雷圣雪顶了,连接两峰的那条银白冰带,便是魔界的入口!”
“天殇,倘若上面有未知之险,答应我,不可强求,一定要立即折返,我不希望你有任何的闪失!”吴婉瑜神情凝肃道。
“我说过,会让你和父亲团聚,我们都已受够了孤独,不是吗?”殷天殇一边说,一边轻轻挽住她,紧接着一个纵身,究心剑已拖住了他们的脚。
风在呼啸,雪在疾驰,似曾相识的场景,层层推进的情愫,惟愿这一刻,永不凋零!
然而一声轰天巨雷,将吴婉瑜神往的甜梦震碎了。
雷声来自两人左侧的雪山之巅,吞迎着风雪的绝艳,可以隐隐看到峰顶盘踞不衰的紫青闪电,宛若一张捕天巨网,牢牢将猎物控制在生死边缘。
与此同时,一股强大的吸力开始将究心剑行进的轨道不断向右边的黑色铁石山壁拉进,殷天殇心知不妙,急忙暗运真气,加快了上升的速度,吴婉瑜此刻已有些呼吸不畅了。
“婉瑜,很快就到那座冰桥了……你再坚持一下……”殷天殇时断时续地喘息道。
吴婉瑜的意识逐渐开始迷离,飞速涌动的气流已使她除了紧抱着眼前这个男人以外,放弃了任何形式的挣扎。
在距离冰桥仅有两丈之际,一股强大无比的吸力将究心剑硬生生卷进了右边的铁石山内,吴殷二人足下瞬间失去了支撑,眼看便要双双坠下之时……
“问天七式?峰巅孤寂谁能解?”
殷天殇以指代剑,足下顷刻结出了荒寰与九阳两大剑印,撑住了本该坠落无间的两人。
“天殇,你……”吴婉瑜看着他嘴里渗出的朱红,不解而焦虑道。
“我无妨,方才状况突然,强运內劲不慎受了点伤。”殷天殇淡然道。
“放弃吧,我们回去好不好?”
她不愿他为她受伤。
“都已经到这一步了,我们还能回去吗?”
他不甘心,他不甘像个懦夫一样活着!
“解脱何故又轮回?”
殷天殇左手起印龙皇,右手结印天穹,与足下两印交相呼应形成“问天四印”,正是:苍龙渊出皇权聚,穹隆裂宙碎星天,荒芜寰宇无命寂,九阳同天定死生!
“天殇……”吴婉瑜眼看着殷天殇用命强撑的坚守,哽咽的已说不出话来。
“究心!”殷天殇低吟,鲜血自嘴角不住渗出。
究心剑似有所感,但闻一声铁石撕磨的刺耳异响,冥火封仙岭的暗黑岩壁上突现一道灿目白光,不偏不倚悬停在殷天殇面前。
殷天殇四印相合唤回究心后,一口气尚未舒展,他便看到了吴婉瑜惊骇的眼……
七道冷银色的闪电自两人头顶蓦地咆哮而至!
这是无法避开的危机,这是死神临门的丧钟,这是卑微之梦终难实现的凄幽挽歌!
吴婉瑜双手紧紧抱住殷天殇,此刻她的内心,却是平静而祥和的。
能跟心爱之人同陨,本就是一种异样的幸福。
然而这七道银电却迟迟没有劈下,当轰天的雷鸣冲破心头的死寂的时候,剑光与电光已奏鸣出一幅十面流光镜花像来……
殷天殇以问天七式末式,将剑意燃烧至沸腾,开启了无惧任何束缚而本身即是唯一束缚的封识剑域,在剑域内无数的错杂剑气与七道银电互相消耗,直至一方波频油尽灯枯!
喧嚣后的寂静是冷冽的,而冷冽又是喧嚣的开端。
两人一剑,在无数次怪力的吸卷与银电的拥簇下,在鲜血与热泪浇灌的卑微愿景下,终于冲破了天险的屏障,将冰冷的神王栈道踩在了脚下。
“我说过,会陪你去魔界找你父亲,如今我们就只差这一条栈道的距离了!”
“天殇……我们一定可以顺利抵达九头魔界,一定可以!”
吴婉瑜的意志,从来也没有如今这般坚定。
他为此的所有付出,她已全盘接受!
冰桥,冰走廊,冰栈道。
痴心,痴情梦,痴愚人。
这条栈道,没有围栏,没有人味,也没有距离。
踏上它,是生是死,全凭一念之间的抉与择。
两个人,在无知与无畏中,踏下了第一步。
黑,眼前又是一片漆黑。
耳畔,传来了无数古老的低诉与呢喃。
“耿大哥,我已倦厌了这片冰原无休止的混乱和杀伐,你可愿意,重建我们的家园?”
“飞凰,我们的这个女娃儿委实讨人喜爱,吾希望她以后能如彩蝶般自由飞舞,不被这琐碎的尘世所束缚。”
“那就叫她宛蝶吧,玉宛蝶!”
“爹亲,娘她为什么要杀翟伯伯和狄姑姑,他们平时很疼宛蝶呢,为什么啊!”
“任何反对你决定之人,皆难逃银雪天咒索命,这些人毕竟曾为我们共同的目标披肝沥胆,付出过情怀与热血,你为何要做到这种程度?”
“一群牲人,竟能让你对我动怒,天幽王什么时候也开始怜悯奴才了?”
“终于,统一无烬冰原的大业被我们实现了,这群牲人也是时候发挥它们仅存的价值了,我想兴建一座仅属于我们两人的冰之宫殿,从今往后,你我所在之处,必是满天冰煌,璀璨耀目!”
“靠吸食孩童在极度惊惧下流淌出的血液来维持你的青春不朽,我已对你彻底失望了……”
“耿煦,为何你要逼我对你使用绝咒雪杀呢,你完全可以用看戏人的心态来欣赏这出权力游戏,你却偏偏要去干预,最终受伤的也只会是你自己!”
“你竟连宛蝶的心上人都不放过,你……”
“胆敢觊觎你我地位之人,都该……死!”
“你把我们的女儿当作什么?”
“我的延续。”
“即便她不想,你依旧要让她延续这权力的毒药?”
“她已别无选择!”
“娘亲,为什么我连死的权力你都要剥夺呢?你真的好残忍!”
“冰蚕功体,不死之身,是我与你父王能给你最完美的礼物,你却是这般态度,委实令我寒心!”
“飞凰,这就是我们曾经最渴望看到的无烬冰原吗?”
“耿煦,虽然我们离最初的梦想越来越远,但我觉得现在这条路也没什么不好,又或者,这才是我真正想要的吧!”
“你不曾改变,只是我从未将你看清。”
“宛蝶,离开这片绝地,是为父仅能给你的自由了!”
“爹亲,那您怎么办,您身负绝咒雪杀,手足三阴筋皆被银雪剑气所扣,随时都有筋脉俱断的可能,娘倘若追上来,您断然不是她的对手……”
“傻孩子,放心吧,一切皆是宿命,我们之间终究需要一次了断,宛蝶你看,黑月降临了!”
“啊……爹亲你……”
“宛蝶,只有你离开了,为父才能够下定决心,原谅为父,吾可怜的女儿!”
一阵冷风,吹落了栈道上的一片沉雪。
殷天殇和吴婉瑜突然自迷离悠远的长梦中惊醒,脚下是雪白的栈道,左右皆是漆黑一片,栈道没有尽头,当然也不能回头,因为身前身后,皆是一条永无止境的孤独的长路。
殷天殇紧紧握着吴婉瑜的手,轻轻叹息道:“楚兄曾一再表示向往的冰原侠侣的传奇故事,没想到竟会是这般讽刺!”
吴婉瑜看着眼前漫无边际的神王栈道,又看了看殷天殇坚毅的脸,在她心里此刻已无所畏惧,她的声音如泉水般清澈明净,她怜惜道:“玉宛蝶实在是太可怜了,但愿她能顺利逃离冰原,寻找到她渴望的自由!”
“玉宛蝶最后应该是被她父亲杀死了。”殷天殇缓缓道。
“怎么会……”吴婉瑜不可置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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