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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武二十八年的这一天,显得格外的漫长。
原本准备以乞骸骨胁迫皇帝改变意志的满朝文官们,猝不及防的发现,他们的皇帝陛下不需要他们了。
大明朝在京文官,只不过是在一道恩准乞骸骨的旨意下,便尽数被免了官身。
朝堂之上,各部司衙门,十去七八。
在被恩准乞骸骨,夺了官身之后,如狼似虎的锦衣卫便当即拿人问罪,送入诏狱。
一切,都像是事先预演过一样。
而随着交趾道回京述职官员们,当众在洪武门和朝阳门之间的崇礼街上,郑重许下承诺。
应天城的百姓直观的感受到京官的不堪,以愤怒的方式将那些已然被扒下官服、去了梁冠的京官给驱逐离场。
百姓们带着对一个应当会是新的朝堂的期待,散场之后,满载而归。
只是,今日却注定了不会如此简单的在黑夜下寂静度过。
讲武堂里。
赌局输了的朱寿,却显得格外兴奋,脸色无比喜悦。
以至于他都不曾从球场回家,而是直接进了讲武堂,寻了一间讲武堂科业教习的宿舍屋子,便住了进去。
至于自己未来三个月的换洗衣物,朱寿一早便让人回府给取过来了。
讲武堂里的武生,今日也闻听球场上皇太孙的复行秦法军功爵一事。
这几年讲武堂慢慢的摸索出了一套成熟的学习体系,三年一期。考核入学,考核离学。每期不过百余人,倒也不多,但也不少。
屋子里的大明侯爷因为兴奋激动而久久不愿洗漱。
屋外,讲武堂里的武生们,更是难得无视了规矩,纷纷聚集在一起。
“朝廷如今真的如太孙所言,复行秦法军功爵,便是我辈匹夫之幸!”
讲武堂里最大的一间课室,云集了不下百五十人聚集于此。一名出自中军都督府的百户官,面色涨红的对周围的同学同袍开口发言。
“我朝开国已有二十八载,异姓封王者不过寥寥数人,更皆是薨后追封。今日太孙殿下有言,我朝复行秦法军功爵,功高可封王,大明王爵以待。”
“诸位!诸位同学!诸位同袍!”
“朝廷……不!皇家待我等如此,我等当是誓死效忠,临阵当抱马革裹尸之志,以谢皇家隆恩浩荡。”
说完之后,那出自中军都督府的百户官,无声的看向人群中,很不显眼的角落里的一名插班新生。
百户官今年已经是第三期了,到了年终便要考核结业,若是一切顺利的话,最低也能以副千户的身份,重新由五军都督府及兵部安排去向。
而那新生,亦是一名百户官。
但中军都督府的百户官却坚信,只要对方三年之后结业,出去之后最低也得是个千户官,乃至于是指挥佥事、指挥同知。
盖是因为,那新生姓常!
常继祖很无奈,自己属于是临时插班进了讲武堂的,可自己终究也是通过讲武堂考核才进来的,但不少人却认定了自己是因为那个姓氏才能进来的。
只是周围武生的注意,都被那中军都督府的百户官给引到了自己身上。
常继祖便是再如何的无奈,也只能挤出笑容,拱手道:“诸位学长,我大明至今已有二十八载,军户以至二代。国家此刻复行军功爵之法,自是为了不叫我朝军马堕落。大明好儿郎,当于军阵之上,比试高下,当以敌酋首级,论英雄成败!”
常继祖说的很克制,但作为常家第三代的核心,却又必须表达出开平王府在今日这件事情上的态度。
常家不会沉浸在过往的军功之中,更不会在军阵之上行卑劣之事,一切皆以实打实的军功而论。
“明军威武!”
一直因为心中的动容,而不能歇息的舳舻侯朱寿,闻听窗外武生们的聚集声,不禁起了念头,循声而至,看着课室里的武生们,他忽的在门口处高呼一声。
忽然而来的威武声,让课室里的武生们面露诧异。
等道回过头,便见竟然是舳舻侯,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课室外面。
武生们停顿了片刻。
也不知是谁人最前开了口,眨眼间整个课室里一阵轰鸣而起。
“大明威武!大明威武!大明威武!”
“大明威武!”
“……”
这讲武堂里最大的课室,仅仅只是一瞬间,就被武生们的呼喊声给塞得严严实实。
武生们喊着喊着,内容却是渐渐发生了改变。
“陛下万岁!”
“太子千岁!”
“太孙千岁!”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大明万岁!”
等喊到了最后,整个课室里已经彻底乱起来了,每个人都在喊着自己的心声,浑然不顾周围人究竟是在喊着些什么。
朱寿脸上露着欣慰的笑容。
国家能有这些敢于舍生忘死、为社稷抱以马革裹尸而还的武生、军人,盛世何其不来也?
朱寿默默的循声而来,又悄无声息的携声而返。
未几,便怡然入歇。
当讲武堂的武生们在欢呼,京师内外诸军营在欢歌载物之际,青龙街上的太医院,却是一片寂静。
最新的医用操典明确规定了,太医院内部务必保持安静,方便病患修养。
其实太医院里的病患并不多。
能动用太医的,一般都是宫中贵人,亦或是当朝权贵官宦。但有时候,情况也会不一样。
譬如太医院这两年时常会开展新的医学研究。
尤其是在外伤方面。
于是,太医院里便多了很多京师内外诸营,因为操练而负伤的官兵将士。
夜色渐渐染晕了天空,日光早已消失不见。
青龙街上,一袭身形,自礼部衙门往太医院这头而来。
任亨泰在衙门里便脱了官服,换上一水靛蓝的袍衫,低着头到了太医院门口。
守在门前的护卫瞧着竟然是大学士、礼部尚书。
忙着就要上前作揖行礼。
任亨泰抬起手:“免礼,翟部堂可是在太医院中?”
“回部堂,翟部堂今日是直接被送来院中,至今还未醒来,也就没叫他家给接回去。”
护卫见任亨泰有意低调,便将语调也放的低了一些。
任亨泰点点头,自顾自的进了太医院。
一入太医院,便是飘散在空气里的各种草药味。
任亨泰循着路往安顿病患的位置过去,越是靠近,空气中的草药味便愈发的清澹起来,反倒是另一种有些刺激的气味,更加的浓郁一些。
隐隐有酒味夹杂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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