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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得入神了,连迎面冲出一个人都没瞧见,结结实实撞了个满怀。
厉凤竹只觉得左半边脑袋被撞得发麻,往右一跌背脊又磕着了一户人家的窗台,身子两边摆不定,最后膝盖一弯,扑通倒地。
“哎呦,痛……”她的右手下意识往地上撑住,左手伸在半空,一时不知该去护头还是护腰,最后放在膝盖上,轻轻揉了几下。
“抱歉抱歉,实在抱歉得很。我……我赶时间,没瞧见您呢。您没事儿吧?”
听声音,撞上来的也是一位女子。一面说,一面还伸过手扶起厉凤竹,替她拍着衣服上的灰。
厉凤竹不由庆幸,得亏是女的,要是撞上一个虎背熊腰的男人,还不得把腰给闪断了。如是想着,她便答道:“没,没什么事儿。”
待站直了身子,厉凤竹定眼一瞧,眼前这位女子,不过三十出头的样子,眉目清秀、彬彬有礼。干练的短发,一身干净的蓝布旗袍。往下看,有一双象征着文明的大脚。看起来也是不俗之人,心里先有几分好感,因此倒不计较刚才摔的那一跤了。
那人似乎有什么急事,脸上红扑扑的,额头渗满了汗珠子,大口地喘着气,又不住地点头赔不是:“这事儿全都赖我,走路不看着道儿。您没妨碍就太好了,那么……我先走了,成吗?”
厉凤竹一只手扶着腰,一只手按着后脖子,望着眼前这张脸,渐渐有些呆了。也没把道歉的话听进去多少,只管点着头,心里有一股说不上来的熟悉感。
这一耽搁,那人自是觉得事情了结,弯腰再三说了“对不起”之后,便匆匆向前走了。
“纪清漪!是纪清漪呀!”后知后觉的厉凤竹,不顾晕眩,懊恼地抬手一拍额头,抬着吃痛的膝盖,跳着跑着追上那个几乎要消失的身影,“纪律师,纪律师!”
听到有人高声呼喊自己的名字,纪清漪心上不免一紧,回头看厉凤竹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并带着一种戒备。
厉凤竹顶着一头汗,一瘸一拐追了过来,看起来有些大喜过望:“您好,我是《大公报》的……”话才起了个头,忽然想到自己入职得匆忙,别说名片了,方才出门连记者证都忘了带,似乎难以证明身份,恐怕反而惹人猜疑。因想着,声势便弱了几分,赧然接道,“的外勤记者厉凤竹,想问您几个问题。”
纪清漪似乎有着很重的防备,连连退了三步,敛起神色,摇头否认:“您认错人了。”
厉凤竹张大的嘴巴,被她这一句话塞得出不了声。犹豫之下,脸上微露一点愧色。低头思忖再三,究竟认错人没有。
认错人倒也可能,只是认错而已,这大白天的,何至于吓得她惨白着脸退后数步?
最后,厉凤竹还是坚定地追上去,笑着加快语速说道:“北平第一位执业女律师,大学者纪昀的七世孙女,北大政治系高材生,曾在全校抗日演讲赛上拔得头筹。每一层身份,都足够上一次报纸了,我肯定我是认得你的。”
前两个身份知道的人多也是平常,不过抗日演讲赛这样的经历,说起来英勇,实际却很容易招来灾祸,因此纪清漪从不拿来做文章。能知道这一层的人,究竟是什么身份,又会因什么目的来靠近她,尤其是在这种时候?
厉凤竹用心观察埋头走路的纪清漪,发现她的脚步,略顿了一顿,就愈发确定其身份。快走两步,来到她面前,虽是为了恭维,却有七八分是发自内心的:“这些也都罢了,担任《新东北半月刊》编辑时,偶然发现了日本田中首相呈给天皇的奏章。于是,连夜组织北大学生抄写赶印数千份,向全国各地散发。为揭露日本侵略中国的全面计划,可以弃自身安危于不顾。这样的奇女子,我怎么会认错呢?”
岂知这番表白,更惹得纪清漪心神不宁,趁厉凤竹不备,转身跳上一辆人力车,大声叫车夫跑起来。
“纪律师,不是,您……我……”厉凤竹才跌了跤的,哪里还追得动,没跑几步脚踝就使不上力了,只得坐在路边,一遍遍地懊悔错失了良机。
很显然,这个人就是纪清漪本人无疑。而且她还藏着一桩急事要事,搅得她走路如风却无法集中精神。还有一点,至少在此刻,她是有些畏惧见人的,又或者说是畏惧见到记者。
“好吧,总算不是白来一趟。”厉凤竹苦中作乐,暗暗给自己鼓着劲,只要从长计议,这一点小误会总能解决的。
首先这第一步,是要回报社去申请新名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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