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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澹轻声说道:“别过去,令令。”
说这话时他就像个偏执的兄长,执拗地将崔琤困在自己桎梏中。
前世他正是以保护之名将她藏于深宫中,逼着她做囚笼中的金丝雀。
但凡人养一朵花,也希望它生得好。
可李澹这样做只是为了将她摧折,慢慢地将她逼上死路,看她彻底地枯萎衰败,这等残忍大抵也只有皇家能滋养出来。
“为什么?”她深吸了一口气,“你凭什么不许我过去?”
崔琤自己都没注意到,她说这话时带着多少孩子般的赌气。
“我唤您一声二哥,是因为我尊重您。”她冷声说道,“可您要清楚,我和您可没有半分血缘,您凭什么想要管控我?”
她微微偏过头,一字一句地说道:“您以为您是我什么人呢?”
扣住她手腕的那双手倏然顿住,崔琤顺势从他的禁锢中挣出。
“您失礼了。”她轻声说道。
她抬头看向李澹,他俊美的面容仍有些僵硬。
那双浅色的眼眸在烟火的照耀下,泛着诡异的红光。
惯来长袖善舞的男人面对着她时,竟像是不知如何为自己开解。
“不是的,令令。”他竭力将声音放软,温声说道。
可崔琤并不想听他的解释,她快步离开,似乎将他视作什么洪水猛兽。
他的手微微抬起,想要拉住她的衣袖,但最终还是没有动。
他们之间横亘着一段漫长的时光,让他逐渐忘记了如何去面对她。
令令讨厌他,甚至是……恨他。
一想起这些他的心口就像被软刃抵着,慢慢地磨出血痕。
崔琤回到席位后不久,便有人传信端宁公主请她到暖阁中。
行宫的建制整体与南宫类似,供客人休息的暖阁外也设了长长的廊道。
她穿过廊道走进暖阁时室内只有端宁公主一人,她穿着正红色的宫装,满头都是沉重的金饰。
崔琤第一次看见她如此浓妆的模样,她的真实面容都掩盖在了脂粉背后。
仿佛是魂魄被困在了一个陌生的躯壳中,唯有一双眼睛仍然还是真实的。
她的睫羽轻颤,一颗晶莹的泪珠便落了下来。
两人视线撞上的刹那,崔琤生出一种错觉,就像是看见了前世的自己。
“令令……”端宁公主站起身将她紧紧地抱住。
崔琤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脊背,就像先前她安抚自己时一样。
“我在这呢,姐姐。”她抿紧唇缓声说道。
崔琤能感觉到她的身体是紧绷的,可即便到了这个地步,她仍然没有更加失态。
经年的礼仪和规训让她习惯了克制和隐忍,因为她是公主。
“我不明白,令令。”她垂下头轻声说道。
她用气音说道:“他要哥舒越的信任,要彰显待哥舒家的恩宠,为何要将我推出去?”
烛光闪烁,公主的一滴清泪顺着脸庞滑落,留下一道淡淡的痕印。
在死寂的暖阁中,她的声音像擂鼓般落在崔琤的心上。
“他说那是哥舒越的长子,是天下最配得上我的郎君……”她连气音都快要发不出。
她怔怔地看向虚空,仿佛在凝视她的父亲。
她哑声说道:“可他怎么不说我嫁过去是要做他的续弦,他早就有两个儿子呢?”
这声质问一下子就撕开了皇家亲情的假象,将其残忍的一面展露出来。
崔琤的手攀上她颤抖的肩头,让她能够将头埋在自己的肩窝。
“我知道,我都知道。”
她清楚自己的安抚是干涩的,可她还是下意识地这样说道。
“我害怕,令令……”她的声音极低,空灵又恍惚。
崔琤的指尖抚上了她的脸庞:“别怕姐姐,还来得及。”
她们之间仿佛达成了一种奇异的默契,谁也没有再说什么。
崔琤一直陪在她的身边,宫宴开始后方才离开。
在那么多边将中,她一眼就认出了朔方节度使哥舒越。
作为武将他实在太过白皙,与他的小儿子如出一辙。
只是他身上天然带着一股杀气,令人不敢靠近。
她隐匿在人群中,满腹心事地吃着瓷盅里的甜品,可那淡漠的一眼还是被他给抓住了。
崔琤用余光再扫过去时,他正和皇帝笑着谈事,但她察觉到哥舒越的目光是向她这边看过来的。
他看她做什么?总不至于是因为她刚刚看了他一眼吧?
她父亲与他又没有过节,他作何要难为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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