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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军连夜突围,后队刚刚离开营寨不久,大军就遭遇了几股突竭茨兵的强袭。漆黑暗夜,赵军虽然训练有素号令严明,究竟是新败之余军心浮动,再被突竭茨人打了个措手不及,只抵挡了片刻工夫就炸了营。数万赵军没了号令,乱了建制,官找不到兵,兵寻不着官,惊慌离乱中有的人抱头鼠窜,有的人原地彷徨,有的人提刀拎矛乱抢坐骑,有的人大呼小叫坐地嚎啕。成群结队的黑甲大帐兵就象从黑暗里钻出来的鬼魅,四面八方地围上来,号角呼应喝令交通,前堵后断中间切割,顷刻就把赵军截成了无数段,弓弩攒射刀斧交加,割麦子一般往来屠杀,直杀得赵军人仰马翻一倒就是一片。
大帐兵来得快去得也快,半个时辰不到,随着一声悠悠牛角号,这些凶神恶煞般的屠夫又突然消失在黑暗中,只留下惊魂未定的赵兵面面相觑。
裹在队伍中间的行营也被几拨敌人反复突击,知兵司主事方导战死,副帅廖重殉国,护在外围的两旅澧源兵拼着战殁一半,这才好不容易护住行营的周全。萧坚和郭表都是久历战阵的人,千钧一发时刻还能稳得住心神,一面下令各军各旅集合整顿队伍清点人数,一面急令前军后队立刻向自己靠拢,枯皱着眉头琢磨大帐兵为何突然撤退,盘算大军下一步该如何行动。正在思量间,就看见北边莫干寨火光四起,又听见东西北三面马蹄声撼地滚卷而来。当此时刻,再鲁钝的人也知道赵军大势已去,惊惶犹疑中一声炸喊,纷纷丢盔弃甲夺路而逃,你拥我挤人踏马踩,死伤不计其数。萧坚郭表的亲兵眼见败势已非人力可阻挡,护着各自的主将就裹进乱军里,转眼便没了踪影……
鼓声阵阵号角峥鸣中,数不清的敌骑呼啸着撞进溃散的赵军队伍里,肆无忌惮地狂砍乱杀。陈璞被一营骠骑军簇拥着寻路突围。可天幕昏沉星月无光,也辨不出个东西南北,空阔原野上铺天盖地到处都是点着火把追败逐溃的突竭茨兵,更不敢盲目恋战,也不管方向,只朝着人少的地方浑跑。一路走一路杀,一路逃一路砍,身边的兵越打越少,周围的敌人却是越来越多,到最后终究是无路可逃,被几百敌骑围堵在河畔边一块河滩地。一面是汹涌的黑水河,一面是凶狠的突竭茨兵,两百多赵军虽然人人带伤自知必死,也不敢有丝毫懈怠,拎刀柱枪羁着战马围出一块小小的半圆圈,安静地等待着最后一搏。
陈璞就在队伍中间。她脸色沉静地端坐在马背上,对两箭地外突竭茨人整顿队伍时叽哩哇啦的喊叫声充耳不闻,嘴里叼着手帕一角,左手把手帕在负伤的右手上缠了一圈。她的兜鍪早已经打掉了,如今拿块布勒束着一头青丝。她的额头上有一道两寸多长的伤口,从额中发际一直拉到鬓角,因为没来得及包扎,殷红的鲜血流淌过半张脸,又被她自己用手擦拭过,满脸都是干结的血痂。除了额头上的伤,她的左臂膀也裹着块被血浸透的生布。她很快就包裹好右手的伤口,还用牙齿和灵巧的手指配合,把手帕打了个看着很精致的小死结,然后从廖雉手里接过一把突竭茨人的弯刀,轻轻舞动了两下。她的嘴角露出点笑容。伤口裹得不错,基本上不影响她动手。
廖雉张了下嘴,似乎是想和她说点什么。可最终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紧紧地握住了刀柄。在陈璞另外一边的两个女侍卫也什么都没有说。
突竭茨人已经整顿好队伍,随着沉闷的牛角号呜嘟嘟地吹响,五百多敌人打着火把,缓缓地催动马匹,慢慢地压上来。一阵细微的弓弦震颤,紧接着就是羽箭撕裂空气时的嗖嗖声响。昏暗中不断有赵军发出闷哼,也有几个人伏倒在马鞍上或者栽下马背,但是更多的人对这来无踪去无影的羽箭视若无睹,通红的两只眼睛只是死死地盯着对面火把光影中的敌人。
一百五十步。
一百二十步。
一百步。
陈璞霍地扬起手里的弯刀,叱咤一声:“杀!”随着两百骠骑兵同声怒吼:“杀!”,她松开战马的缰绳,马刺轻轻一磕,战马就蹿出去……
从南侧的一座草坡上传来更大声的怒吼:“杀!一一”
伴随着滚雷般的喊杀声,无数的火把瀑布一般从草坡上奔涌而下,几百突竭茨的兵还没明白过来这是怎么回事,就已经被淹没在刀光剑影里。
望着眼前这足有两三千人的骑兵队伍,陈璞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提着弯刀正在怔忡,几匹战马已经奔过来,一个校尉把手一摆,喝令道:“传我们将军的军令:所有伤兵步兵即刻向南撤退。所有骑兵留下,以哨为编制跟随商将军行动。有谁敢怠慢军务不奉号令,就地砍头!”说完就策马过来要求骠骑军即刻集合整理,分离出伤兵步兵之后,马上编进队伍出发。
一个骠骑军军官过去解释了两句,那校尉惊噫一声滚鞍下马,蹬蹬蹬地跑过来,隔着好几步远就挺身肃立朝陈璞行个军礼:“职下燕山卫中军怀化校尉钱狗剩,晋见大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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