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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赶到周家小楼的时候天色已晚。叶婉儿正蹲在院子口就着一豆灯火洗碗顺便照看着大堂。
计安平冲进来的时候,倒把他吓了一跳。眯着眼睛,好一会儿才看清。
“计工头,你回来啦。”声音似有几分欣喜。
“嗯。”计安平打量了他一眼,发现气色还行。“老张还没回来吗?”二楼还是漆黑一片的。
叶婉儿走了出来,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你吃饭了没?老张到城里去了,好像说去找什么东西。”
计明之听见男人的声音,也走了进来。“安平,怎么了?”只见计安平正跟一个年轻小姑爷面对面说话。
叶婉儿经过一天的忙碌,此时正发丝凌乱,双袖高挽,围裙上脏兮兮的。见到计明之一脸严肃地样子,不由畏缩地低下了头。
“我吃过了。”计安平答道,“哦。娘,这是这家店的姑爷。这是我娘,送我来的。”
叶婉儿冲计明之点了点头,转身又走回去继续洗碗。
“娘。张工头不在。我们先去工棚里安顿吧。明天再跟她打招呼。”
“也只好这样了。”
“那个……”计安平对着院子口道。
叶婉儿抬起头。
“要是老张回来得早,你就跟她说一声,说我到了。”
叶婉儿点点头。
三人牵着驴车又往城墙根下走。
计安平在离城门不完的小屋里找到守门的老兵,老兵接过她递上的酱菜,笑眯眯地去开了城门。
两个大工棚前面点着大毛草火把。工友们也还没有安歇,呆在外面,三三两两地围坐在一起,编织的、说笑的、玩乐的……显得齐乐融融。
“这般苦力看起来还不错嘛。”计明亮打趣。
驴车慢慢地驶过去,咯噔咯噔地声音很快引起了别人的注意。
“谁啊?”有人冲黑暗中叫道。
“我。”计安平跑前几步,进到火光的照耀之下。“我回来了。”
“哟,计工头回来了。”有人赶紧迎过来。
“计工头回来了!”工棚前面一下子热闹起来。
“老古,老林师傅!”计安平赶紧招呼着。
“小计,你不在,我们可想死你了。”有人开着玩笑。
“我也想你们啊。”
“哦。各位,这是我家人,我娘、我姑姑,送我来的。”
“你好!”“你好!”“你好!”大家互相打着招呼。
这一晚,三人就在工棚安顿了下来。
牛小角这几天心情恶劣,她好不容易把水车的图从地上誊抄到木板上,可那个可恶的张工头拿去说帮忙问一下,问着问着就把木板问丢了。
其实老张也不是故意的,那天和老赵在老林酒家喝酒喝过了头,醉醺醺地回来,也不记得那块木板放在哪里了。
要不是牛大角拦着,牛小角问清计安平的家,早追去了。老张在牛小角的沉默眼神下挺了几天,昨天晚上又赶到内皇城去找了。
一大早牛小角就在工棚外磨着刨子家伙,不时看看城墙那边,不知老张什么时候过来,木板找到了没。前几天牛大角骂了她,她也不好追着老张要。这两天她按照记忆在造水车,可是总是没有头绪。
“小角,这么早!”计安平伸着懒腰从另一个工棚里出来。睡在树林里的感觉真美妙啊,空气清新,鸟声明亮。昨夜一场大雨更是带走了空气中的燥热。
按照习惯,牛小角是不理人的,所以她低着头沉浸在自己的怨念里继续磨着,不作声。
路另一边,老古架着三个大土灶在烧早饭。
计安平边用手指梳着头发,边走过去。“早饭不是在车马店吃吗?”
老古掀开一个蒸笼看了看,“车马店的东西越搞越难吃了,馒头里不知放了什么,一个个涨得老大,手一捏就一小块。大家都吃不饱。”
计安平倒眼睛一亮,“是吗?”这边的馒头真是硬得能砸死人,那软乎乎的馒头倒好久没吃到了。
甩一甩头,好多头屑,计安平也不在乎,三两下扎好,到河边洗洗去。
“哎,我说小角。你前两天不是还要去找计工头吗?计工头回来了,你怎么招呼也不打?”老古走到牛小角面前低声叫道。
“啊?找我?”计安平停住了脚步。
计工头回来了!牛小角眼前“叮”地一亮,刷地抬起头。四周一看,就见计安平蓬头垢面地看在不远处,疑惑地望着这边。
“计工头,你那个水车再画一遍。”牛小角拿着家伙就冲到计安平面前。
“啊?”计安平都忘记这件事了,牛小角一说,她在脑子里转了一圈才反应过来。“哦。研究得怎么样了?”
“……”牛小角抿着嘴,嘴唇动了动,又抿住。
计安平也不等她回答,就低头用脚在地上踩个平整的地方。
牛小角转身奔回工棚,“画在木板上。”
“这孩子一根筋。”老古笑着摇头。
等计安平画好图样,又给牛小角讲了一遍,牛小角就不理她了,抱着木板就待到树林中的工作间去了。
大家陆陆续续地都起来了,喂牛的喂牛,挑水的挑水,洗脸的洗脸,挽头发的挽头发,有那动作快的,已经从工棚里抬出一筐大小不一颜色各异的碗来。
叶婉儿挑着水桶从路边过去,马上有小家伙上前,“婉儿哥哥,我帮你挑。”
“去去。小丫头片子,你以为自己是计工头啊。压扁你这个小身板。”有人打断她们,“叶小哥,我来我来。”已接过了扁担。
“那麻烦你了。”叶婉儿松开担子,这一段时间他也习惯了。每次挑水都有人帮忙,就是早午晚喂牛的活都有人抢着帮忙。他也只好每天送茶送勤快一点来报答了。
计安平看着叶婉儿整整齐齐清清爽爽地站在面前,不由微笑着上前,“还这么早,小钱儿还没醒呢?”
“是啊。最近他睡觉好多了,夜里也不闹了。”叶婉儿打量着计安平,觉得这个人好像轻松了许多。
“老张回来没啊?”计安平抓抓头。
“昨天晚上夜深了才回来的。”叶婉儿苦笑道,“不知咋地,我刚才出门的时候她坐在楼下,长吁短叹的。”
计安平也不知道,“遇到什么大事了,长吁短叹的?”
叶婉儿摇头,“不知道。这几天张工头都不怎么笑呢。”
难道是出什么事了?计安平暗道。
“安平,还不去洗洗。你这样像什么样子?”计明之和计明亮牵着毛驴从河边慢悠悠地走过来,一眼就看见计安平跟个小伙子在一处说话。
“哦。”计安平抬腿就往河边走,“娘,小姑,你们起得真早啊。”
早饭有馒头、小米粥、咸菜还有昨天的一些剩菜。几十人抓紧时间吃饭。计安平打量着城墙根,往常老张早就过来了,今天怎么这么晚了还没看到人影?
“大家抓紧时间吃饭。吃过了,收拾一下就开工。今天天气不错啊,这么凉爽的时候可不多。”计安平边嚼着硬馒头边道。
计明之计明亮也是端着一碗米粥,拿着白面馒头啃着。“看样子安平倒是说真的。”计明亮嘀咕,“这在都城做劳力的都吃这么好了?”
计明之没答话,只是看着女儿招呼着众人多吃,跟年轻工友说笑着,突然就觉得自己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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