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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盘是食堂打饭用的那种塑料盘,大格子盛饭,小格子装菜。端起来不好使,不端起来吃不净的那种。十元钱一份,生意好时一天能卖出二三十份;生意差时一天只能卖出几份。销售收入连开工资都不够。
香水星河酒店上上下下无不为此着急。员工们的建议信在李非的办公桌上堆了一摞。改变是确定无疑的。但怎么改?却叫人举棋难定。
晚上八点多钟,李非推着自行车走出酒店准备回家。滑行几步正要飞身上车,忽然听见有人在叫总经理。李非回头看,见灯影下走过来一个女孩。近前看,才知道是韩霜。韩霜现在是一楼餐厅的领班。
总经理要回家?韩霜问。
李非回答说是的。
韩霜笑说,我可以搭您的便车吗?
李非一怔:你住哪里?
我住酒店宿舍您不知道?
酒店宿舍在江边的轮船码头,原来是一个旅社。是他向公司借来做的员工宿舍,他怎么会不知道。走那边回家要绕一大圈,但既然人家员工已经开了口,他也不好拒绝。
他说行,走吧。
说是行,但并不上车。而是推着车子往前走。韩霜跟在他的旁边,见他不骑上车,也不催他。好像跟着他并不是为了搭车。
要是换成其他女孩,比如像杨宇佳或者汪晓霞,她们是绝对不敢拦住总经理搭便车的。即便李非叫她们搭车她们也可能不敢。但韩霜不一样。她是一个结过婚又离了婚的女人。她是见过世面的。
晚上推着一辆自行车不骑,跟一个漂亮女孩在大街上走,让人家看见怎么想。李非觉得心里怪别扭。偏偏韩霜总想往近前靠,害得他总想往远处躲。
还是骑行好,骑行才是顺带。骑行才能尽快结束这尴尬的场面。
这时新商街行人已经不是很多。李非飞身上车,慢悠悠骑着,朝后面喊话说,上来吧。
韩霜小跑两步,拉着后座向上一跃,上了。可能是车速太慢没惯性,也可能是韩霜用力过猛,自行车蛇行一样地扭动起来。
李非腿长,连忙两边点地稳住。韩霜并不落脚下车,任由李非去折腾。李非如人力车夫一个,弓着腰吃力地蹬车。
此时是六月天气,大街上已经有些暑热。从酒店带出来的一身凉爽很快消失殆尽。李非汗透胸背,浑身燥热。
车前有一男一女两个人挽着胳膊在逛街,你打铃铛,他偏偏不让;你准备让他,他又跟你让到了一起。李非正要说他两句,一看,原来是张泽文和罗爱红两口子。
李非两脚蹬地,让韩霜下车。跟二人打趣说,怎么是你们,小心把我的车撞坏了找你们赔!
张泽文也笑说,你撞吧,只要你敢撞,看是我赔你的车,还是你赔我的人!
罗爱红一边说,怎么现在才下班?
李非说,天天是这样。
张泽文向李非背后一挑嘴:那是谁?
李非以为韩霜已经走开了,回头一看,见韩霜还站在一边等他。他对韩霜说,你先走吧!回头对张泽文说,是酒店的员工。
李非看见罗爱红伸长脖子还在向张泽文努嘴的方向张望。
张泽文用一个手指点了点李非,嘴唇在动,话没有说出来。
李非纠嘴摆头,做出一个无话可说的苦笑。
罗爱红说张泽文,你喜欢管人家的闲事!
罗爱红一句“人家的闲事”,倒像是把这件毫不相干的事给坐实了。李非心想糟糕,要是罗爱红把这种话传到张红云那里,不知又会闹出什么麻烦来。
张泽文跟他老婆说,你先回去,我有几句话要跟李非说。
罗爱红跟李非挥挥手,说了声拜拜,走了。
张泽文扶着李非的自行车龙头,一双黑眼睛盯着李非发笑。
生意怎么样?张泽文问。
不太好。李非实事求是地说。
我听说有时一天只卖几十块钱?
那是一楼餐厅。李非纠正说。心里想,张泽文在局里都知道了,可见这事影响不小。问说,是不是有人在说什么?
这么大的投资,大家关心很正常。张泽文说,要尽快扭转局面。
李非说,正在想办法。
张泽文说,还有就是你那个臭脾气,该改还是要改一改。领导的话该听的还是要听,不能一人野。见李非皱眉不语,像抵触情绪很大的,张泽文说,这些话是我才会跟你说,要是别人是不会跟你说的。
酒店生意不好,引来公司、局里议论纷纷。还有人跃跃欲试。这些张泽文不能跟李非讲得很明白。
尽管张泽文的话说得隐含,李非还是完全能够理解。应该是有人把不同意设副总,个人意见第一,生意不好几件事串联到了一起。想到这里,李非陡然感觉身上压力倍增。
两人站着聊了一会,张泽文说,走吧,不多说了。人家还在等你。
谁在等我?李非莫名其妙地说。
张泽文再次用嘴巴向他身后一挑,说记住,这个时候后院不能起火。
李非回头一看,韩霜还站在街边的灯影处等他。他突然有些恼火,心里抱怨道,你是怎么回事,叫你走你怎么还没有走呢?
和张泽文告别后,李非推着自行车往前走,韩霜马上跟了上来。李非没搭话,自个上了车,韩霜也不用他招呼,跑上来坐在了车后。
两人一路无话,到了宿舍门口,李非双脚点地,只等韩霜下车,准备蹬腿就走。
韩霜下车,从车后走到车前,暗影中睁着一双大眼睛似乎有话要说。
你进屋去吧。李非说,我要回家了。
见李非起腿蹬车做出要走的样子,情急之下,韩霜叫了一声“呃”。
这声呃让李非一惊。她居然不称呼他李总,而是暧昧地叫了一声呃。这呃是你能叫的吗?
李非心里发虚地问,还有什么事?
我给你写的信你看到没有?韩霜说。
李非脑子一炸:什么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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