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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做这么一块草坪,李非并没有想太多。只是觉得门前光秃秃的,缺少些绿色。加上新商街地势低,国道地势高,做这么一块草坪,避免路人行走在边缘,出现跌落的风险。
至于为什么要造坡,只不过是卖家强调铁树最怕积水,说要生长得好最好是底部架空,这样就先在地面堆了些半砖,又在砖堆上覆盖了土。为了避免土堆像墓堆的尴尬,就堆成了土坡,让它如山势起伏舒展,不至于呆板。至于为什么选铁树,是因为铁树生长缓慢,而且四季常青。不会对酒店建筑形成遮挡,也不会有落叶的烦恼。
李非说,当初把这两棵两米高的大铁树从广东运来,确实费了不少周折。光下车就请了八个搬运工人,跳板从地下搭到了车上。如果有吊车,这种事不过是小菜一碟。但当时没有吊车。
听李非说来原由,张子扬对高正新说,他这叫无心插柳。
李非自谦道,算是歪打正着。不过今天听张总这么一说,也算对风水知识多少有了一些了解。看来张总就是一个高人!
说完不看张子扬,只是朝高正新一笑。
高正新本是个很讲面子的人,见李非夸奖他的朋友,感觉比夸耀自己还高兴。
李总你不知道,高正新说,我们张总是武大的高材生。
李非用一个“哦”字表达出自己由衷地赞许。
李非对高正新说,我还有个晨会,不陪您了,今天的账单您不用管。李非起身告辞。
那怎么像话!
高正新虽然口里谦让,心里还是很高兴,佩服李非会做人。
李非说,有什么不像话?没有您,我们酒店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酒店的生意像一个快速长个的孩子,一转眼,穿的戴的都嫌小了。采购部原来只有两个人,马科多次告急,实在受不了了,赶快帮我加人!
由于采购员岗位特殊,不适合直接从外面招收,就在内部摸排。马科说他只提一个要求:这个人要忠诚可靠能吃苦!
杨越笑说,你这是一个要求吧?
宋博提名郑柏文时,何菲嗔道:你怎么能这样办事?人家部门不是一样差人?不行!
郑柏文是客房部下属洗衣房的员工,当过兵,入过党,人老实。
宋博赔笑说,何必这样说话呢?调出一个到时给你补两个。行吧?
郑柏文走进宋博的办公室时,心里忐忑不安。他在洗衣房上班连主管都怕,别说是见人事部经理了。其实主管待他像待自己的孩子,从来没有对他说过一句重话。但他就是怕她。
让宋博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郑柏文居然没有答应。对采购员这种好多人求之不得的岗位,他居然反应冷谈。
我要与家里人商量一下。他说,为什么独独要调我,调别人不可以吗?
郑柏文家在香州农村。家里见他生得单薄,怕做不了农活,就让他学了裁缝手艺。当了几年兵退伍回来,还要不要做裁缝手艺,心里犹豫不定。
那天到城区姨妈家玩,在电视上看到香水星河酒店的招工广告。广告上说工资高,待遇好。抱着碰一碰运气的想法,到劳动人事局报了一个名。
报名费是十块钱。这个钱不多,但也不少。原来他做裁缝学徒一天的工钱也就四元钱。自从交了钱,郑柏文的心态就变了。十元钱重不如石头、轻不似棉花,就这样不轻不重搁在了心里。
他特地跑到香水星河酒店看了看现场。看见一栋贴了灰白外墙瓷砖的高大的建筑已经矗立在那里,心里才踏实了许多。
家里人担心他被骗,特别是母亲。她说,工资高待遇好的工作开后门都找不到,哪有这么便宜的好事?父亲也说,荒年饿不死手艺人,做什么都不如做手艺可靠。不要想那些洋心事。
但郑柏文是真心不想再做裁缝了。当学徒时除了要做活计,还要帮师傅做家务。逢年过节活路多,都不得休息。最烦心的是顾客挑剔,一会说腰大,一会说腿肥,一件衣服做了改,改了做。人累心也累。
面试的那天,郑柏文搭头班车到的城区。看见别人都是三五成群,或朋友或家人聚在一起。只有自己一人形单影只。
领到求职表后,他犹豫再三,还是在特长一栏中填了“裁缝”两个字。面试地点在香水星河酒店后院内的一栋三层老楼。后来洗衣房高主管告诉他,那是当年城南旅社后期兴建的一栋客房楼。每层楼都有洗漱间和公共厕所。当年还是抖过火的。
穿一件米黄夹克的宋博守在老楼的入口,他是表格核验官。郑柏文特地穿了一双高跟跑鞋,为了保险,又在脚底垫了三层鞋垫。招工启事上要求男性身高是一米六八以上,而他的身高只有一米六七。站在杨宇佳面前,感觉杨宇佳比他还高。杨宇佳在负责量身高。她的一对大眼睛让郑柏文印象深刻。
走道上堆满了整捆的地毯。进到面试的房间要从地毯上翻过去。郑柏文正要从门缝往里窥视,突然间房门打开,着实把他吓了一跳。
轮到他进去,才看清一排桌子后面坐了一排人。后来才知道坐在中间的一位就是酒店总经理李非。其他几个人都是酒店的部门经理。
简单地问了几个问题,又叫他站起来走了两个来回,面试就结束了。后来问别人,别人说都是这样面试的。他不明白这有什么意义。
有人逗他说,问话是看你舌头弹不弹;走路是看你是不是罗圈腿。他想坏了,自己虽然腿没事,但说话舌头有点弹。
又问他说了些什么,他想了好久,一点也想不起来。当时的情景竟是一片空白。唯有与总经理的一句对话他还记得清楚。总经理说,你会裁缝?他说,呃。不过他当时声音很小,就像是自己在说给自己听。
从香水星河酒店面试出来,走在新商街上,郑柏文有些沮丧。心想完了,十元钱打了水漂!商业大厦旁边在卖福利彩票,郑柏文想试一试运气。如果手气好,说明招工的事有希望;如果手气不好,这件事就不消说了。
他买了八元钱的彩票。要得发,不离八。刮开来看,竞然中了一辆凤凰自行车。心里一阵狂喜,人陡然像打了鸡血一样有了精神。许多年以后,郑柏文自己做起了老板,开起了奔驰汽车,那辆凤凰自行车早不知到哪里去了,郑柏文有时还会想起这件事来。当年到底是中奖自行车,还是“裁缝”两个字给自己带来了好运呢?
他的裁缝手艺在酒店开业初期可是起了大作用的。客房的枕套、被子都是洗衣房员工自己动手缝制的。就像南泥湾大生产,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酒店只买了一台缝纫机。其他缝纫机都是员工从自家搬来的。郑柏文把自己的缝纫机绑在抽奖得来的凤凰自行车后面,从乡下家里一直踩到酒店,踩得衣服都汗湿了。
到采购部后不久,采购主管吴兵就看出来,郑柏文完全不是别人说的那种老实人。那天两人一起到武汉采购,要在几个地方装货。吴兵让郑柏文去叫了一辆货车。讲好了的价钱司机后来变了卦,不加钱不肯走。
郑柏文没法,只有同意。货运回香州,郑柏文只肯按开始讲好的价钱结账。司机生气地说,你怎么说话不算数?郑柏文说,是我说话不算数,还是你说话不算数!
司机坳了半天坳不过,只有自认倒霉。过后吴兵说他,答应了的事情,还是应该给别人。就两百元的事情。
郑柏文争辩说,把开支搞大了酒店还怎么赚钱?
吴兵见他把问题一下子上升到酒店盈亏的高度,也不好再往下说。
郑柏文调到采购部后,何菲一直在催宋博补人。宋博拿着各部门的缺员汇总表给李非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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