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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尔离开的第十四天。

人间已近年尾,但毫无疑问,对于维德和明斯特而言,这将是一个被战火氛围裹挟的新年。

今天下午,死眠厅堂用客观的角度分析了卡尔战胜帕迪斯·苏尔的有利条件和可能性——它是在以它的方式安慰菲莉丝和米娅她们。

但我想,厅堂仅分析了苏尔,而对格温纳德猎犬避而不谈……这或许与它本想达成的结果背道而驰。

不过厅堂的确尽力了,用它的角度来看——至少帕迪斯·苏尔几乎不可能再夺舍卡尔,即使他做到了,也没法活着回到厅堂。

我认同厅堂的分析与结论,但从我的角度来看,那暴君的失败是必然的,因为卡尔决不允许他活着回来。

帕迪斯·苏尔最大的败笔,在于他沉睡的太早,醒来的又太晚。于是他错过了卡尔的成长,也没有机会好好看看他亲自给自己选了一个多么可怕的复活的载体。

是的,可怕。

卡尔是他亲自挑选的、最可怕的敌人。

苏尔想不到当初那万不得已的最后选择,竟然阴差阳错地具备如此恐怖的超凡天赋——仅仅半年多光景,卡尔就成长到有和如今的他硬碰硬的实力。

他更想不到这还不是卡尔最恐怖的地方——他最恐怖的是心智,以及为了守护所爱、肯拼上一切的信念。

所以我想,在某种意义上,前后两位死眠之主其实有相似之处,他们的骨子里都有偏执的一面,只是苏尔是显性,他的偏执完全在于利己;

但卡尔的偏执却是隐性,家人是他的逆鳞,他誓要守护他们安全幸福的信念到了偏执的地步,为了保护至亲不受苏尔所害,他真的考虑过同归于尽的可能性。

我忽然忆起前段日子,有一天菲莉丝和我在死眠厅堂的庭院喝茶聊天,那时我们谈起了两位死眠之主所恐惧的事物。

我告诉菲莉丝,前一任死眠之主帕迪斯·苏尔最恐惧的,是死亡本身;

而菲莉丝告诉我——现任死眠之主卡尔·海勒最恐惧的,是孤独。

是的,卡尔因为曾经缺爱,他对爱的渴望也造就了他的温柔,让他成为一个充满爱的人。

于是他恐惧孤独、失去、与所爱之人受到伤害,除此之外,他无所畏惧。

所以为了不让帕迪斯·苏尔伤害到他深爱的人们,他宁愿自己奔向希望渺茫的深渊,只为护他们周全,哪怕赔上自己也在所不惜。

帕迪斯·苏尔……

你曾经的选择无疑是抱薪救火。

暴君啊,你终会湮灭在你自己的选择里。

你的存在,触碰了卡尔的逆鳞。

所以纵使希望渺茫,他定胜你。』

……

伊莉雅合上日记本,指尖轻轻抚上封皮的渡鸦浮雕,神情微凝。

她妥善合起钢笔,端起早已不再升腾热气的茶,抿一小口,唇齿留香,舌尖泛着轻微的苦涩味。

这让她陡然忆起最初那天,自己曾用一杯花茶招待她的命运之子。而后当卡尔得知厅堂的入不敷出后,非要将一杯花茶续杯到没有味儿了才算罢休。

伊莉雅怀念地笑了笑,随后,方才那最后一丝犹豫荡然无存。

她放下茶杯,离开了书房。

径直走向死眠大厅。

人间已是午夜,而不出所料,菲莉丝仍然背靠薇菈的沉默之棺,席地而坐于大厅的黑曜石地板,失神地望着卡尔跃入深渊的位置——仿佛能从那里捕捉到他温柔的笑眼一般。

这几乎成了菲莉丝忙完一天之后替代睡眠的休憩方式。伊莉雅不出意料地看到她手边的茶杯仍有八分满,杯口没有丝毫水渍。

她不愿服魔药,如今连安神的补剂都不想喝了。

菲莉丝排斥,或者说不敢睡觉……

她怕被梦魇裹挟——卡尔离去后,曾经的梦魇已真实的化作实质包围了她。

她仿佛化为一座望夫石。

双臂环抱膝盖坐在那里的菲莉丝,看上去是那么的纤细、憔悴。简直像是她的灵魂被格温纳德猎犬吞噬了一般。

她往日绚烂如阳的金发不再有心思打理,早已失去了那般华美的光泽,黯淡而微枯。她的眼睛里也同样没有半分光泽与神韵,宛如一潭被世界遗忘的死水,眼窝凹陷,连妆容都快遮不住她的黑眼圈,与那苍白到病态的皮肤形成无比割裂的比对。

伊莉雅高跟鞋踏在地板的回响并不轻微,但菲莉丝却仿佛没有听见一般——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慷慨的给到另一边来。

伊莉雅清楚,菲莉丝不是故意无视自己,她是真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无法及时与外界产生共鸣。

这是她的独处时刻——白天不得不扛起卡尔交给她的事项,晚上她才有脆弱的资格。

仅仅作为一名与爱人分离的女人。

而这时,她对外界的感知总是弱了许多。

伊莉雅缓缓走到菲莉丝身边,同样敛裙席地而坐,像菲莉丝一样抱着双膝,与她目视同一处。

直到现在,菲莉丝才发现伊莉雅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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