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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来就来,我还怕他不成?!”
腊月二十二、在西南糜烂、东北外敌的时候,一道声音自河南开封府祥符县的一座巍峨王府中响起。
这座王府几乎占据了祥符县十分之一的空间,完全是在北宋皇宫的基础上进行建造的庞大宫室。
作为天下第一藩,周藩比起其他藩王有一个最大的优势,那就是人丁众多。
就宗室子弟来说,仅仅郡王便有四十六位,各种将军、中尉、郡主、县主等等更是高达一万二千多人。
这么庞大的宗室子弟,所需要考验的,便是周藩亲王的执政手段了。
古人云,修身、齐家、治天下。
后世的人不了解,只觉得从齐家忽的跳到治天下,有些太过跳脱。
然而、在封建王朝来说,所谓的“齐家”,不是指后世的东西方小家庭,而是指一整个家族。
欧洲人无法理解“齐家”的难度,但如果了解宗族势力的华夏子弟,都知道这难度有多大。
一村为“一家”,家是家,户是户。
要服众、并且治理数以百人,乃至千人、万人的家族,所需要的才干,可以说是立马就能派往地方,担任一县父母官的能力。
正因为家族人丁旺盛,因此人丁越多,管理就越难。
周藩的亲王,便是将麾下宗室子弟治理的服服帖帖的藩王标杆。
也正是因为治理宗室子弟需要个人能力和谋略,这才导致了周藩的下场,可以说是诸藩最好的几个代表。
庞大的庄田,维系地方的长久时间,还有众多的宗室子弟……
这一切的一切、让周藩的亲王,往往都是诸王之中的佼佼者。
因此、相比较默不作声的诸王,得知消息而率先发脾气的人,便是眼下的周王朱肃秦。
五十八岁的他眼下坐在会厅主位,左右坐着王府的官吏,而会厅中还跪着一名前来传话的胥吏。
值得侧目的是,在五十八岁的朱肃秦旁边,还站着四旬左右的一名郡王,而郡王旁边则是站着二十岁出头的一个青年。
二人观摩着朱肃秦的发怒,只是在看,并不出言。
这时、堂下左首的一名官员作揖开口道:“殿下,倒也不必如此动怒,齐王殿下好歹也是您的皇侄。”
“皇侄?”朱肃秦紧皱着眉头,随后露出轻蔑道:
“都开始对宗室子弟下手了,还称呼什么皇侄?”
说到这里、朱肃秦咬紧了牙关:“十一岁就如此歹毒,大了还得了……”
朱肃秦此刻、浑然没有了以往对朝廷的毕恭毕敬,倒有些咬牙切齿。
这模样,自然不可能是凭空而来,而是被触及了利益。
朱由检在山西、北直隶的宗室革新,等同是对他这样的大藩挖肉。
奉国将军、县主以下……
这简短的八个字,就要让周藩近万子弟出走。
或许那些宗室子弟得到了这个消息,高兴的会拍手叫好,但对于亲王和郡王来说,这就十分歹毒了。
说白了、和满清夺取天下后,被丢在关外吹冷风的众多下旗子弟一样,大明宗室子弟也十分苦逼。
例如周藩这种,宗室子弟上万,完全可以让他们耕耘周藩的庄田,可以说将他们视为自己的佃户。
因此、诸多藩王之中,周藩子弟过的最落魄是事实。
对于周王和周藩郡王来说,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出了五服的亲戚,还需要周藩来养他们,因此贡献一些劳力也是应该的。
在众多宗室子弟看来,考不上宗室的科举,又不能经商、不能打工,没有自己的庄田,那就只有苟活着,忍受亲王三服对自己的盘剥。
要是忍受不了,那连养济院都去不了,只能在街头饿死。
所以、他们没有什么选择,只要能活下去就好。
如果大明一直不对宗室制度进行变法革新,那么他们会被藩王压榨到王朝灭亡为止,并且还要为王朝陪葬。
但眼下不同了、朱由检给了天下宗室一个希望。
要知道、哪怕是二十亩田地,就眼下的物价来看,类似河南这样的地方,最少需要十五两银子才能买上一亩。
也就是说、他们只要乖乖地,什么都不干,等着朱由检来发田,就能平白收获价值三百两银子的二十亩地。
这还是最底层的奉国中尉,而其他的镇国、辅国中尉还能收益更多。
这就好比今天还在家里被人打骂干活,不干活没饭吃的乞丐,结果第二天就得到了当地二十套房子一样的惊喜。
三百两银子,这是普通河南百姓,不吃不喝五十四年才能赚到的银子啊。
这样的价值,足以让下面的宗室子弟疯狂,而事实也是这样的。
尽管时间还不长,但消息已经从山西、北直隶,扩散到了山东、河南、湖广北部、陕西一带。
闻言的宗室子弟,对于这则消息的第一反应便是“不可能!”
几十年没有拿到俸禄的他们,根本不相信朝廷会给他们发田,哪怕这个田需要交三成租子,并且不可买卖。
要知道这可不是一户二十亩,而是一人二十亩。
就眼下来说、寻常一户人家有七八人都不奇怪,而如果按照那流传来的消息,那便是最低等的奉国中尉,一户人家也能有一百五六十亩田地。
这是什么概念,这是寻常一户人家劳作上百年,乃至两百年才能积攒的财富。
因此、长江以北的十六个宗藩子弟,近三万人都不敢相信。
可当时间的推移,消息越传越久时,终于有人按奈不住了,给山西、北直隶的宗室子弟写去了信,而回信的内容更是让人激动地发抖。
发地了!真的发地了!
得知这个消息的宗室子弟们发疯了,尽管他们不敢明目张胆的支持齐王的革新,但他们私底下谈论的都是齐王什么时候向南革新。
这样的变动,自然逃不过各地藩王的耳目。
不过、对于大部分藩王来说,他们的宗室子弟多者不过千人,少则不过几十人,根本就不觉得革新损害了他们的利益。
如肃王这种小藩,整个藩都没有二十个人,庄田还没有三千亩,加上朝廷又不发俸禄,用西北之地的三千亩亩产养二十多口人,也就是过的比较富裕罢了。
但如果他们支持宗室制度的革新,那么按照新法来说,肃藩虽然失去了两千多亩庄田,但却得到了每年上万两银子的俸禄。
像肃藩这样的小藩,根本抵挡不住朱由检革新开出的条件,甚至不少人已经忍不住的主动上疏,支持革新了。
正是在这样的局面下,宗室子弟越多的藩王,反而成为了受损失最大的藩王。
但尴尬的局面是,朱由检一出手就收拾了山西、北直隶,河南北部的四王。
这么一来、宗室子弟破千的藩王就只剩下了周、岷、楚三派了。
朱肃秦的愤怒,也是因为队友的不给力而愤怒的。
岷藩就不用说了,根本不受待见,并且紧邻贵州,要是敢有什么意见,立马就被收拾了。
楚藩虽然占据豪华之地,但是有“伪楚王桉”这个黑历史,如果朱由检那家伙要泼黑水,楚藩说不定都要被削藩了。
这么一来、大藩就只剩下了他周王府,可谓是孤立无援。
如果只有周藩一脉上疏,那皇帝根本就不会在意,甚至会斥责周藩。
朱肃秦不想冒这个险,因此即便他再怎么生气,却还是不敢撕破脸。
因为……
他的好皇侄是真的有兵马啊……
想到这里、朱肃秦气的胡须发抖,却又无可奈何。
倒是旁边的郡王开口道:“爹、服个软也没有什么,况且眼下担心革新之事的不止是我们,应该是洛阳那位,和天下诸多亲王、三百余位郡王。”
开口的郡王,便是日后面对李自成攻城时,大散金银,为明朝守住了一次开封城的朱恭枵。
站在他旁边的,是他的嫡长子朱绍烱。
不得不说、朱恭枵的话十分入耳,因为朱由检的变法,是踩在诸多亲王、郡王的利益上进行的。
天下诸王,有记载的庄田高达五千余万亩。
尽管庄田是缴纳了赋税后,从赋税中定额发放俸禄,因此占比并不大,每年是定额157万两,但架不住还有其他佃户主动将土地挂在藩王名下来躲避赋税。
如周藩,便占据了开封府三分之一的田地,哪怕只支取一成,每年也有四五十万两白银的收入。
这四五十万两的收入,加上定额的俸禄,便是六十万两左右。
六十万两银子,实际上只有朱肃秦本人,和他的叔伯、子侄、子孙等百来人能分到。
也就是说、哪怕均分,每人也有六千两银子的收入。
现在忽然有人说给他们二百两到三千两的定额俸禄,并且还会世袭递减,然后叫他们交出手上的庄田和民田,这跟杀了他们没两样。
因此、真正可以团结的,实际上是有着大量田地的亲王和郡王们。
像肃藩那样的几十个人的小藩,终究是少数,正常的宗藩都是数百人。
有兵马、又年轻、还肯让利……
对于朱肃秦来说、有这样的一个皇侄作为对手,着实让他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因此在朱恭枵的提醒下,只能闭上了嘴。
不过、他闭上嘴,不代表没有人有别的心思。
几乎只隔了几个时辰,远在洛阳的福王府就收到了京城的来信。
相较于阵仗极大的周藩,福王府却显得十分冷清。
不过是刚刚就藩九年的新藩,可福王府的规制却比肩周王府,而宫中看去,可以说清一色的都是婢女。
王府的书房中,一个有些发福、身着常服的男人手持书信,眉头紧皱。
在他的旁边,一名二十八九的宫装妇人候着。
书房外的庭院,一大二小的三个少年人正在打着雪仗,看上去无比融洽。
只是看完了信后,宫装妇人便黛眉微皱,对眼前人道:“殿下……”
“不用惊慌,我这两个侄子想闹腾,就让他们闹腾好了。”男人蓦然抬头看向庭院之中,而他的身份也昭之若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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