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五章 耶利米尔（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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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到叶笙甚至停下来，才感知到那种细微的疼痛。</p>

他死死看着秦博士，杏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罕见的震怒出现在叶笙的眼中。他脸色煞白，生平第一次，体会到被至亲背叛的痛苦。</p>

秦博士看着他，笑了下，眼角好像也有光在闪，渗入细纹里。</p>

“我当初阻止了蝶岛将你变成【灾难】。没想到兜兜转转，最后居然是我亲自动手，把你变成第二个沉睡的【灾难】。”他并没有比叶笙好受，痛苦让声音变轻，巨大的情绪起伏，使得他的语气变得空洞麻木。</p>

秦博士说：“对不起小叶。”</p>

“可是人类没有回头路了。”</p>

人类没有回头路了。</p>

所以秦恒杀了他。</p>

为什么？</p>

叶笙当时的愤怒几乎可以焚烧尽一切！他一枪击碎极点实验室的玻璃，引来了响彻夜空的警报声！</p>

极点实验室出事，惊动了伯里斯，伯里斯赶过来时，怒不可遏。宁知一紧随其后，恨他恶绝。</p>

两个掌权者，一声令下，布下天罗地网，要将他诛杀。</p>

被生命之丝贯穿，叶笙的力量如细沙般流逝，可他就是在那样的情况下、还是跌跌撞撞厮杀出一条路来。中途，叶吻出现，看着他，灰色的瞳孔噙满了眼泪。</p>

之后的记忆就很简单了……</p>

亿万红蝶破土。他坠海而死，落入了爱人熟悉的怀抱中。</p>

ENIAC的源数据库，居然是一间书房。木做的书桌书架，一尘不染，桌子角落摆上了一盆绿萝，窗帘有两层，一层浅青色一层白，白纱透光不透人。他记得每到夏天，蝶岛的蝴蝶振翅声，几乎能掩盖过潮汐。晚上，秦博士工作之余，会监督他和叶吻坐地上看书。叶吻读的是盲书，遇到不解的词汇总会要他解释。秦博士笑着看他们互动，偶尔还会出题考验他们。窗外星子明亮透彻，带着海潮气息的夜风总是很温柔。</p>

叶笙一出生就对这个世界充满恨意，坠海的时候，他恨不得化为厉鬼，握着枪却把一切毁灭。</p>

但是现在，他平静了太多太多。</p>

他走入书房。</p>

书房里面，四十岁的秦博士在桌前奋笔疾书。这个时候，他还没有白发，穿这件一身白大褂，样貌清隽。</p>

察觉到外来者的闯入，秦博士放下笔，抬起头来，“他”露出一个叶笙所熟悉的笑来。</p>

“小叶，你来了。”</p>

叶笙面无表情，他看他就像一个陌生人，恨谈不上，怨也谈不上。怪不得，这辈子无比抗拒秦恒的名字，一想到，心里就无法抑制涌现出疲惫和厌倦。眼前既是养育自己的父亲，也是杀死自己的仇人。</p>

叶笙的手指轻轻放到了抢的扳手。</p>

秦博士视线看向虚无处，他苦笑了下，说道：“留给你的这段话，是我死前临时改的。我没想到，最后居然会是那样的局面。”</p>

“我原来的计划是，你被命运之丝所杀。【命运纺锤】出世的那一天，你会作为【命运】再次‘苏醒’。”</p>

“但是……”</p>

但是。</p>

结果颠覆了所有人认知。</p>

当晚，【命运纺锤】居然就出世了，还是宁微尘主动放出的。</p>

旧蝶岛沉没，亿万红蝶破茧。万千生命之丝悬浮于空。人类大清洗。</p>

秦博士道：“我误解了他，他确实是你可以交付一生的爱人。”</p>

叶笙道：“你原来的计划是什么？”</p>

也许是他的问题触发了关键字，“秦博士”笑了下，盯着某个虚空中的点，静静道。</p>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p>

“小叶，你现在应该身处一百年后了吧。一百年后的异端，是不是和灾厄年初完全不一样。ENIAC都已经成S级异端了吧。”</p>

“其实【起源之地】赋予了你成‘神’的条件，你可以成为在S级异端之上的存在。如果非要取一个名称，或许叫，【命运】。”</p>

“我原来的计划是让你沉睡一百年。我会将定数之石放在你心口，让你以这一整个灾厄时代为能量，去成长。你作为叶笙死了，但你会成为【命运】复活。”</p>

“人类的掌权者作茧自缚。地球上最后的斗争，其实是宁微尘和起源之地的厮杀。”</p>

“宁微尘不想被约束，他迟早会毁掉所有生命之丝后，再粉碎【命运纺锤】。”</p>

“但是我们不能让这一切发生。”</p>

“人类就算灭亡，只要海洋还在，也会有下一个文明在亿万年后诞生。可是让宁微尘胜过起源，地球只会永久归于静止和荒芜。”</p>

叶笙只觉得可笑。“你那么忌惮他。死之前就该告诉伯里斯和宁知一真相，让他们直接打开极点实验室，放出命运纺锤。不顾一切，杀死他。”</p>

秦博士笑了下。</p>

“他们不会同意的。”</p>

叶笙说：“你也不会同意。”</p>

秦博士：“对，我也不会同意。也许潘多拉的魔盒打开，我们最终的宿命都是消亡，但我还是想人类的历史能存在的久一点。”</p>

叶笙：“拖到，宁微尘都打算对付【命运纺锤】的时候吗。”</p>

秦博士点头。“对，拖到最后一刻。”</p>

叶笙点头，声音很轻，带着刻入骨的冷漠。</p>

“你们把我当什么呢？最后的武器——苏醒就是为了杀死宁微尘的武器？！”</p>

秦博士眼眸哀伤，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p>

“陆危偷走了三分之一的生命之丝。不完整的【命运纺锤】，根本杀不死宁微尘，只能让他沉睡。而且，Khronos很聪明，他决定放出【命运纺锤】的时候，肯定已经处理完了所有生命之丝——到那个时候，能杀死他的人，只有你。”</p>

叶笙只觉得荒唐又讽刺。</p>

那个时候“叶笙”已经死了，醒过来的是“命运”——他的使命就是杀死宁微尘。</p>

所有人都在推动他们做敌人。</p>

——他们好像一定要是敌人！</p>

秦博士说：“原本的计划是这样的，但我没想到，他竟那样爱你，那晚会是那样的走向。”</p>

叶笙头一次，面对一个人有强烈的厌烦和愤怒的情绪波动。</p>

他忍者滔天的怒火，唇齿间仿佛有逆血千重。可是语气却是无比平静的，对着曾经的“父亲”，一字一句说。</p>

“你同样没想到，我竟然那样爱他。这一世，我不会和他成为敌人。”</p>

“已经下过一次地狱了，我不介意和他再下一次地狱。”</p>

(本章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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