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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竹秋发现熟能生巧可应用到任何事情上,回京的一月之内朱昀曦每隔两三天就会召见她,每次相见都直奔风月主题。

那鸾帐鸳衾真似温柔乡,她这新手进去游荡几次渐渐如鱼得水,如痴如醉,越来越佩服太子“本领不凡”,使人沉沦,庆幸刚入门就遇到这么个“老师傅”。

朱昀曦也是,没见过柳竹秋这么放得开的女人。

以前做这种事,过程都中规中矩,不觉得多么引人入胜。

曾有人献给他一本《阴阳和合大观》,上面记载了许多新奇的体位技法。他想和妃妾尝试,却无人愿意配合,强迫她们则会背上荒淫之嫌,只好放弃。

现在遇上一只刚学飞的雏鸟,倒敢去大风大浪里探险。

柳竹秋看了那本《大观》,主动请求和他一道研习。

什么貂蝉拜月、倒浇蜡烛、人面桃花、清风徐来、仙音袅袅……逐一试遍,乐得他神魂颠倒,欲罢不能。始信旁人说的,此中事欲尽其妙,须找个情投意合的女子相就。

行过鱼水之欢,二人关系迅速亲密,有时像小情侣在卧房内玩闹嬉戏。

通常是柳竹秋先捉弄太子,得手后绕着桌椅逃闪躲避。朱昀曦抓不住她,就用自己的衫袍做网罩住她,扛起来扔到床上挠痒痒。

柳竹秋现在对太子的美貌有了更深刻认识,他在快感中挣扎沉醉时欲、仙、欲、死的表情美过平时十倍,仿佛隐藏在云山深谷中的桃源,只有她这天选的幸运儿才得观赏。

她看不过瘾,想用图画记录,小心试探,朱昀曦竟准了。

拿未来天子做春宫题材,她想必是有史以来第一人。兴冲冲将矮几搬到床边做桌案,咬着笔管描绘那慵懒斜靠的美人,颇为自信的画技突然显得拙劣了。

朱昀曦看她焦虑皱眉,连废几张稿纸,调侃“你确定画出来的会比真人好看?要是画丑了我可不答应。”

那媚眼如丝的微笑巧夺天工,丹青圣手也只描得出皮,画不出骨。

柳竹秋果断放弃,丢掉画笔扑上去,如此**何止千金,有时间浪费还不如酣畅淋漓梅开二度。

一次玩得倦了,她躺在他怀里相互翻着手指数罗圈。

她的十根指头上全是罗圈,他却一个都没有,登时不悦。

“一罗穷,二罗富,三罗四罗卖豆腐,五罗六罗开当铺,七罗八罗把官做,九罗十罗中状元。我手指上全是簸箕,难道将来会一无所有?”

柳竹秋爬到他胸口上哄“所谓‘无中生有’是说万物都是从‘无’来的,殿下没有罗,正代表我们这些有罗的人全是您的臣民,都得供您驱使。”

朱昀曦瞬间开怀,搂着她坐起,从枕头下摸出一块小铜镜,说是用那面剖开的小冰镜新铸的。

镜子做工比原来的更华美,背后有并蒂莲花和鸳鸯戏水的浮雕。

“喜欢吗?”

他欣欣期盼地望着她,神态像个热恋中的纯情少年。

柳竹秋觉得这艳福太过头了,心下惭愧,只好嘿嘿傻笑。

朱昀曦戏谑“你干嘛动不动装傻子,再装也不像。”

没说完便被她吻住,压倒在枕头上。

不管他们之间是交易还是情爱,她都没吃亏,像太子这样温柔慷慨还肯供她任意亵玩的绝世美男可不好找。她像偷入蟠桃园的猴子想一次吃够本,“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1”

九月下旬,萧其臻回京上任,按照和柳竹秋商定的,拿到顺天府尹印信的当天便向吏部发出申请,捉拿金士俊归案,审问他杀害常冬香一事。

去年永定河无名女尸案发,还是宛平县令的萧其臻命人在城内张贴认尸告示。金士俊料那女尸就是常冬香,一直悄悄关注此案。

之后继任宛平县令没能按时破获永定河女尸案,受到了上司处罚。刑部将此案归入悬案一档,基本就此搁置了。

再后来金士俊见高勇死了,以为自己协助他干的那些坏事会随之湮灭,很窃喜了一阵子。今被萧其臻毫无征兆地逮捕,落了个措手不及。

常冬香的娘家人和左敏兰指认女尸正是失踪的常冬香,朱昀曦也派人将智通和清远押解到顺天府衙。

吏部收到萧其臻提交的证据和申请,奏请皇帝革除了金士俊的官职。

三方对质外加三木之刑,金士俊交代了与智通联手杀害常冬香的经过,并承认是黄国纪介绍他们认识的。

萧其臻追问黄国纪的下落,金士俊一问三不知,白挨了几次夹棍,终未供出有用信息。

萧其臻只得结案,按杀人罪判处金士俊、智通斩监侯。清远是从犯,杖一百后流配三千里,常冬香的尸体由常家人领回安葬,抄没金士俊家财赔偿死者家属。

柳竹秋与萧其臻讨论,今后追查黄国纪只剩一条线了,即可能与之有联系的珠宝商人汤敬之。

“章国舅虽已失宠,势力还在,那黄国纪又十分狡猾,他们大概还不知道我们盯上了汤敬之,我们也不能打草惊蛇。先找到汤敬之的把柄,把这条小鱼捞上岸再说。”

汤敬之在京城有十几家珠宝店,柳竹秋假装为小妾买首饰,带着白桃挨个去逛。

温霄寒是京里的名人,她怕去的次数频繁惹人猜疑,隔个六七天才去一次。逛完三间店无甚收获,而大半个月已过去了。

这日回到租房,白秀英捎信说“左家的小姐想去家里拜访你,那边的人回她说你在我家,她又请求来这边。我估计是想为她表姐的案子向你道谢,已替你答应了,约她明日过来。”

柳竹秋当晚到隔壁院歇宿,次日上午左敏兰携奶妈和贴身丫鬟到访,让柳竹秋派人去她的马车上搬礼物。

她带来了一大箱子的各色信笺画纸以及若干毫笔、颜料、书籍,看样子把压箱底的存货全掏空了。

柳竹秋知她家并不富裕,上面还有一兄一姊,父母每个月统共给她三两银子的份列,像文房脂粉等用品都得自理,哪经得住这么开销。

见她婉拒,左敏兰不乐意了,说“小妹拿不出贵重谢仪,这些是我积攒多年的爱物,礼虽轻,情意重,姐姐若不肯收便是瞧不起我。”

她一贯要强,柳竹秋不能伤她自尊,命春梨收了礼物,悄悄吩咐从自家妆奁里挑几件珠宝包起来,一会儿做为回礼送给左敏兰。

宾主坐下喝茶,可巧昨日太子赏赐了许多新制的宫廷糕点,有响糖、甘露饼、大小银锭、宝装茶食……柳竹秋全搬出来待客,聊天中问她常冬香是否落葬了。

左敏兰立刻觉得嘴里的木樨花饼不香甜了,忿忿道“别提了,我原想舅舅他们得了金家许多赔偿,该给冬香姐姐寻块好福地,谁想他们随便在北面的荒山里找了块地。我去看过,那座山光秃秃的,墓地周围寸草不生,只有几座荒坟作伴。有的墓穴都被盗空了,枯骨七零八落散在外面,瞧着好不吓人。冬香姐姐的棺材也是,用的是最次等的杉木板,估摸还不到一寸厚,外面草草刷了层黑漆,顶多一两年就会朽烂。至于随葬品,更别指望他们会认真置办了。”

常冬香生时不受家人关爱,死后也得不到应有的礼遇,而常家人却大发死人财。

常冬香的继母受封命妇多年,一直无钱置办翟冠,如今已兴冲冲请工匠造上了。

常父则花一千两银子买了两个标致小妾,还准备在北海边买块地盖别墅。

这些钱都是常冬香的命换来的,他们挥霍起来心安理得,莫说心疼了,估计还遗憾女儿死得太迟。

柳竹秋听得很不是滋味,与左敏兰不约而同静默相对,过了一会儿叹息着替彼此抒怀。

“他们是长辈,你不便指责,自己尽到心意就够了。”

左敏兰郁闷点头“也只能这么想了,我就是心疼冬香姐姐命苦,希望她下辈子能投个好胎。”

她抹去眼角渗出的泪水,重拾笑容“这次也亏得萧大人竭力追凶,冬香姐姐的冤情才得以昭雪。我第二个想感激的人就是他了,还请姐姐代我向他转达敬意。”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柳竹秋忽然想起当日她为左敏兰画秋意图,萧其臻曾帮忙修改画稿,还在上面题写诗句。事后左敏兰非常喜欢那首诗,几次请求她引见作诗人。

这两个人男未婚女未嫁,门当户对,郎才女貌,不就是冥冥中的缘分吗?何不趁机冰媒牵线做成了他们,那样萧其臻就不必为她蹉跎岁月了。

她将这想法告知柳尧章,惹来三哥一通数落。

“载驰兄对你一往情深,你却想借别的女子打发他,这也太负心薄情了!”

柳尧章只看到萧其臻对柳竹秋的痴情付出,没见妹妹对他有过一丝回应,想不通她为何能够无动于衷。

柳竹秋跟他没忌讳,冷静分析“我不是目中无人,更没有冷血无情,也曾考虑过接纳萧大人。可萧老夫人那样厌恶我,就算我答应了,他这个大孝子敢跟他母亲开口吗?就算他逆着尊长的意思娶我,我也不想过去受婆婆的气。”

柳尧章听她讲述在保定屡次被萧其臻的奶妈杭嬷嬷刁责的情形,替她羞窘脸红,料想这门亲事已无指望,憾难道“载驰兄说此生非你不娶,我若去撮合他和左二小姐,那成什么人了呢?”

萧其臻的执着也令柳竹秋加倍苦恼,寻思是时候出狠招让他死心了。

这日萧其臻接到柳竹秋发来的请柬,邀他于本月既望参加明德书院的诗会。

柳竹秋首次为公务以外的事联系他,他误以为这是二人情谊增进的标志,喜得接连数日失眠,盼星星盼月亮熬到约期,装束整齐地去赴会。

当天来了许多士子,大部分是青葱少年,也有刚入仕的年轻官员,比如榜眼顾淳如。他近日回京述职,也被柳竹秋邀来了。

这些人年纪都在二十五岁以下,个个朱颜绿发,意气扬扬,相较起来,刚步入中年的萧其臻便稍显老气了。

由于他官位最高,士子们都把他当“老先生”尊敬,有个十四岁的秀才更毕恭毕敬称他“萧公”。

他不禁犯窘,可自家年纪确实够做人家父亲了,也只得拿慈祥态度应酬。

午饭时众人分席用餐,饭后一位刚从巫县回来的书生取出当地特产的千丈岩绿茶款待众人,说此茶出自神女峰下,相传是巫山神女亲手栽种的。

人们便由此发散出宋玉的《高唐赋》和《神女赋》,一人说“《高唐赋》里说‘楚襄王望见高唐之上有云气,问宋玉那是什么?宋玉说是朝云,昔年楚怀王游高唐,梦见一位女子,自称巫山神女,向怀王自荐枕席,怀王于是临幸了她’。《神女赋》里又说‘楚襄王命宋玉写《高唐赋》后,夜里梦见与巫山神女同床共枕,又让宋玉写赋记录’。照此说来,怀王和襄王父子都曾与神女有染,堂堂神仙怎会行此聚麀2之丑呢?”

柳竹秋见这话题正好供她发挥,纠正那人道“兄台记错了,《神女赋》是这么写的。‘淡清静其愔嫕兮,性沈详而不烦。意似近而若远兮,若将来而复旋。褰余而请御兮,愿尽心之倦倦。怀贞亮之洁清兮,卒与我乎相难。薄怒以自持兮,曾不可乎犯干。欢情未接,将辞而去;迁延引身,不可亲附。’3,由此可见楚襄王只是在梦里与神女同乘一车,并未与之共过枕席。”人们表示赞同,另有一人凑趣“那巫山神女为何只钟情于怀王,对襄王则如此冷淡。”

柳竹秋笑道“答案不是显而意见吗?怀王是战国时有名的美男子,自然能轻易俘获神女芳心。襄王的容色比他差远了,哪里能得神女青眼呢?”

众人大笑,顾淳如爱听温霄寒说风流趣话,故意问“依晴云之见,仙女也好色了?”

柳竹秋正经道“那是自然,君不见牛郎、董永、阮肇、刘晨这些获仙女垂青的男子都是风华正茂的美少年?就是那东方朔也是因为身高九尺、容貌英俊才勾动了董双成的凡心。其实不独仙女,世间女子也一样。举个眼前的例子,把我们这些人和少穆兄4摆在一起让女子们挑选,不知底细的人肯定都会先选你。”

一席话引得笑声不断,一人试图跟她辩论取乐,说“杨国忠相貌也不错,还位高权重,他的老婆为何要偷人呢?5”

柳竹秋说“道理很简单啊,他人到中年容色衰老,他老婆才会趁他不在家时迷上年轻小白脸,这就叫色衰而爱驰啊。”

大伙儿一齐捧腹,全当玩笑看待,只萧其臻颇感失落。

他先看柳竹秋和那些少年书生们谈笑风生,神气与跟他相处时大不一样,已隐约知晓自己不受她青睐的原因,听了这些说辞就更明了了。

桃李务青春,谁能贳白日。6

这一劣势真的无法弥补。

吃罢茶点,众人去园内游玩,酝酿诗兴。

柳竹秋领萧其臻参观书院,处处礼仪备至,不让他觉得她是故意叫他来受辱的。

萧其臻压根没往这方面想,看她那郑重端敬的态度,估摸她只拿他当前辈兄长,心里好不惆怅。

他们走到水池东岸,见几个士子在西岸垂钓,一人钓到一条大鱼,几经拖拉不起,忙向周围人求助。

顾淳如正在不远处与友人聊天,见状上前帮他拉竿,最终鱼儿脱钩,他和那钓者朝后摔倒,一齐大声欢笑,被人扶起后犹乐个不停。

他穿着樱草色如意云纹织锦的道袍,白色缘的柳绿万字菊花纹氅衣,脚蹬酡红色方头履。

这几种娇艳的颜色通常为年轻女子所喜爱,穿在他身上却毫不违和,教身旁的几个书生陪衬得恰似绿叶托鲜花,多远都扎眼。

柳竹秋见这一幕甚为美好,兴之所至,脱口吟出一首七绝“红叶着霜秋意晚,皱绸平铺覆寒塘。清光潋滟照花影,容华浮波传暗香。”

她这明显是夸奖顾淳如的,旁边一人附和“顾大人今天这身衣服着实鲜亮,袖舞衫摆之际仿佛春风暗生。”

柳竹秋笑道“可不是么,少穆兄本就美貌出众,配上这衣服更像谪仙临世了。”

看她和朋友们兴致勃勃品评对岸那才貌仙郎的姿容,萧其臻像被挤到死角动弹不得。

他回家后终日闷闷不乐,趁无人时照镜顾影,自己的模样算不得老,但面容已不如少年时饱满俊秀,鬓发也单薄了好些,眼神、情态更难与顾淳如等风流少年媲美,难怪牵动不了佳人情丝。

倒回去十年,他未必比顾淳如逊色,只叹与柳竹秋年纪相差太大,这憾恨正适合将那句有名的唐诗反着说“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人们表示赞同,另有一人凑趣“那巫山神女为何只钟情于怀王,对襄王则如此冷淡。”

柳竹秋笑道“答案不是显而意见吗?怀王是战国时有名的美男子,自然能轻易俘获神女芳心。襄王的容色比他差远了,哪里能得神女青眼呢?”

众人大笑,顾淳如爱听温霄寒说风流趣话,故意问“依晴云之见,仙女也好色了?”

柳竹秋正经道“那是自然,君不见牛郎、董永、阮肇、刘晨这些获仙女垂青的男子都是风华正茂的美少年?就是那东方朔也是因为身高九尺、容貌英俊才勾动了董双成的凡心。其实不独仙女,世间女子也一样。举个眼前的例子,把我们这些人和少穆兄4摆在一起让女子们挑选,不知底细的人肯定都会先选你。”

一席话引得笑声不断,一人试图跟她辩论取乐,说“杨国忠相貌也不错,还位高权重,他的老婆为何要偷人呢?5”

柳竹秋说“道理很简单啊,他人到中年容色衰老,他老婆才会趁他不在家时迷上年轻小白脸,这就叫色衰而爱驰啊。”

大伙儿一齐捧腹,全当玩笑看待,只萧其臻颇感失落。

他先看柳竹秋和那些少年书生们谈笑风生,神气与跟他相处时大不一样,已隐约知晓自己不受她青睐的原因,听了这些说辞就更明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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