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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宗棠停了停,忽然道:“照你刚才所言,这义王是最后一个,权力自然也最小。我这帐前军师,好像也不如其他王的军师大吧?”
黄林答:“卑职不敢说。如果非让卑职说,卑职就说,好像是您老最小。”
左宗棠又问:“天国眼下有军兵几多?”
黄林答:“天王说,天国的天兵天将多如牛毛,数不胜数。”
左宗棠问:“黄林,你在衡川好好的种田,如何就加入了天国?——你是如何着这个道儿的?”
黄林答:“回军师话,天王说,天国的大门对所有想杀清妖的有识之士敞开。何况,进了天国不用考取功名,只杀清妖就能升官发财。天国不待承大清那一套,天国只信上帝不信皇帝。天国里无父无君无娘无舅,进了天国,全是兄弟、全是姐妹。好啊!”
左宗棠一愣,问一句:“照你所说,娘和闺女都入了天国,就不是娘和闺女了?”
黄林答:“回军师话,娘和闺女一同进了天国,娘便是姐,闺女便是妹。这便是天国的平等。”
左宗棠忽然一笑,问:“黄林哪,我还有一事不明。你说天王是洪秀全,可这天王是何人加封的?”
黄林答:“回军师话,天王是上帝耶火华加封的。”
左宗棠忙问:“那耶火华是谁?”
黄林道:“耶火华和耶稣都是上帝。人的命运就掌握在他们俩的手里。耶火华和耶稣创造了人类,创造了兽类,创造了鸟类,创造了天国。天王禀丞耶火华和耶稣的旨意成了天王。天王是二耶在梦里加封的。”
左宗棠进一步问:“你说的这个姓耶的住在哪儿?他如何这般了得?你能否带我去见一见他?”
黄林道:“回军师话,天王说,耶火华和耶稣以前住在以色列,现在就住在天王的身边。二耶想见天王,就给天王托梦。二耶是主,我们都是迷途的羔羊。”
左宗棠问:“照你说来,你是迷途的羔羊,那六个王爷是什么?”
黄林冲口而出:“回军师话,黄林分折,六个王爷应该是执鞭的牧羊人。”
左宗棠知道越问越离奇,便挥挥手。黄林汗流满面地跪退出去。
黄林走后,左宗棠越想越觉着有趣。这天国倒真不虚了这称号!竟然处处云山雾罩!姓洪的更能逗趣,知道自已才不足以压众,谋不足以服人,便造出了个上帝姓耶的来替他发号施令。一个耶火华不够,又加上了一个耶稣!这个不第的秀才,也真亏他想得出!——七弄八弄,还真弄成了事!竟让人深信不疑!又是侯又是王的,倒把无知的百姓愚弄得好苦!
左宗棠那时还不知夷人的教堂信奉的就是上帝,就是这姓耶的,还以为是洪秀全自已凭空捏造出的人物。
反复思虑了半夜,左宗棠很晚才入睡。
第二天早起,尚末用饭,已有两个人匆匆走了进来道:“请义王帐前军师大人受印!”
左宗棠这才看见来人的手里托着个方盘子,上面盖了块黄布,便好奇地掀起黄布,果然露出一枚闪闪发光的金印。
左宗棠伸手拿起那沉沉淀淀的金印,细细一辨,见上面刻着“太平天国中军翼王殿下帐前左军师印”十六个大字,左宗棠这才知道义王是翼王之误。石达开是翼王而非义王。
见左宗棠把那枚金印反来复去把玩,另一人道:“请军师大人受书。”
左宗棠急忙放下金印,这才发现另一支托盘里放着几卷毛边书,便急忙用手拿起。两个小厮哈一哈腰,手托着空托盘走了出去,散开的头发像马尾巴一样在脑后很别扭地悬着,一撅一撅地煞是好看。
图书计有:《太平诏书》五卷,上面标明“天王洪秀全”字样;《太平礼制》一卷;《天条书》二卷,上面标明“凡我天国将士二十日不能熟记者治罪”。
左宗棠把这八卷天书袖起来,又拿起金印赏玩了一会儿,这才被通知用“天露”,意即“吃饭”。左宗棠一笑,随着众人走向饭堂。
一进饭堂,正用“天露”的大小将士一起跪倒,口称“参拜军师大人。”
左宗棠心中暗道:“这长毛的礼节倒是严得很!”
早露是每人一个荞麦揉出的黑馒头外加一个菜团子,在这到处遭灾的年景也算丰盛。
用完早露,左宗棠见翼王尚未来人请他去大帐议事,便把两司马黄林叫过,吩咐备顶轿子,口称:“本军师想四处看看”。黄林不敢怠慢,很快安排妥当。
左宗棠大大乎乎地坐进轿子,黄林亲自扶轿,卒长又安排了十几名小厮护驾,这才走出军营。
在外面游逛了一大会儿,正好来到一座山前。那山虽不险峻,却大树参天,杂草丛生,沟壑密布。
左宗棠让落下轿子,掀开轿帘对黄林道:“两司马呀,你们先回军营,我进城里去约一个高人,一齐进军营为天国效力。本军师初来乍到,寸功未立,两手空空去见翼王,可不吃人笑话?”
黄林道:“禀军师大人,这是断断不许可的。翼王一旦传呼于尔,让卑职如何答对?——还是随我等回军营吧。待见过翼王,随您怎么做都行,卑职也脱了干系不是!”
左宗棠道:“好个不晓事的狗东西!我是翼王帐前的大军师,为天国拉拢人物是我心甘情愿做的!你等快快回头到军营等我,天黑以前我一定回营!”
黄林却只是一味陪着笑脸,就是不许左宗棠离开。
恰在这时,也是天遂人愿,一队官兵打着旗号,呼啸而来。
黄林等一见,哪还顾得了左军师,竟招呼也没打一个,抬起轿子飞奔而去,脱兔一般,转瞬没了踪影。
左宗棠悠悠闲闲地进了武昌。既拐了太平天国的几卷天书,又知道了一些太平天国的礼制——只可惜了那枚制造考究的金印,不曾袖出来。
听完了国华的叙述,曾国藩不由内心一喜:老左走了一趟长毛大营,定能探些虚实,照此看来,张亮基找左季高帮幕,长沙真能无恙了!
国华离开书房,曾国藩忽然觉得头重脚轻,浑身无力,便支撑着走到爹的房里和爹打了声招呼,才踉踉跄跄一个人来到卧房,更衣躺下。
时候正过午时,夫人玉英和孩子都不在,曾国藩正好困觉。
玉英在厨下忙了大半天,又四处看了看孩子,见丫环黑妮带着他们都在后园子里疯狂地追逐蝴蝶,便告诉黑妮:“妮儿呀,别让孩子疯大劲了,玩一会儿就收场吧。”
黑妮有些不高兴地答应一声,转身又融入到追逐蝴蝶当中。
玉英驻足观看了一会儿,便步出园子,一步步走回卧房。
一进卧房,见曾国藩仅着短衣裤,头上有一层汗珠细细地挂着,睡意正酣。
玉英急忙拿出一条毯子给夫君盖上,却猛丁发现,曾国藩露在外面的肚皮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小红点,分明是癣疾发作了。
玉英急忙退出卧房,来到堂屋找到南家三哥,问:“三哥呀,大少爷的身子有些不好,红点子都长满了,该不是癣疾又发作了吧?——膏药可曾带回?趁他睡着给他贴上一帖吧?省得他醒过来又难受。”
南家三哥就急忙来到书房,翻出曾国藩从京里带回来的竹箱子,找到膏药,交给玉英。
玉英拿着膏药二进卧房,见曾国藩尚未醒来,就悄悄地掀开夫君的衣服,把膏药轻轻地贴到前胸上,复又把衣服拉平,把毯子盖上,这才退出来,去找妯娌们拉话。
曾国藩这一觉,直睡到日落西山才睁开眼。见身上多盖了条毯子,前胸也被偷贴了帖膏药,不由自言自语道:“外面的金窝银窝,也不如自家的狗窝好啊!”
玉英此时正坐在卧房的外厢在给纪泽补裤子,听里间有动静,急忙推开手里的活计,轻盈盈走进来,小声问:“不再睡一会儿了?”
曾国藩笑道:“做官十几年,属这一觉睡得踏实——没什么事吧?”
玉英道:“罗相公来了有一会儿了。我见你睡得挺实,就没叫你。不会有啥事体吧?”
曾国藩急忙下床,边往外走边道:“长沙激战正酣,湘乡与长沙只半天水路。长毛打破长沙,岂能放过正在家里丁忧的曾侍郎!”
罗泽南正坐在书房里由国潢陪着喝茶,一见曾国藩走进来,急忙站起身,道:“你再不醒,我可要闯宫了!”
曾国藩坐下问道:“长沙敢是破了?”
罗泽南答:“总算季高才大,张中丞运气,长毛今日午后已撤围。”
曾国藩一听这话,忙对国潢道:“澄侯,快沏壶好茶进来。我和罗山以茶代酒,为湖南百姓痛饮他三杯!——季高出山,湖南之幸耶!天下之幸耶!”
罗泽南道:“长毛撤围,也不能全归功于季高一人。江岷樵的忠勇顽强,张中丞的调度适宜,各路官军的相互配合,都是促成长毛撤围的因素。涤生,我来找你,是有事情要商量的。”
“怎么?”曾国藩见罗泽南把话说得郑重其事,不由一愣,问:“何事值得你罗山这般重视?”
罗泽南道:“涤生,你是做过兵部侍郎的人——我的团练想搞一次会操,想请你给看一看,还有哪些地方需要改进。长毛亡我湖南之心不死啊!”
国潢这时捧了茶进来,给罗泽南和大哥分别斟了一杯,便站到旁边,听两个人讲话。
曾国藩沉思了一下,慢慢说道:“罗山哪,我现在是个回籍丁忧的人。按我大清官制,官员丁忧,与百姓无异。不要说我做过什么侍郎,就算做过大学士,也不能越制!更不能参评地方上的事!”
罗泽南想了想,道:“涤生啊,还有一件稀罕事我要告诉你,你知道长毛这次围长沙,打的旗子上写得是什么吗?说出来把人笑死——‘剥皮楦草张亮基,活捉丁忧曾妖头。’”
曾国藩一下子站起身,冲口说道:“我又不曾与他们撕杀,凭什么要活捉我?真真胡闹!”
罗泽南笑道:“这你得跟长毛辩去。你猜张中丞怎么说?——死我一个地方巡抚,还得饶上一个二品侍郎!能让天下闻名的曾涤生陪葬,是件幸事!哈哈。”
“这个张亮基啊!”曾国藩重新坐下,自言自语:“长毛此次作乱,来势猛于以往。这一半得利于天灾人祸民不聊生,一半是因为大清的种族歧视——”
国潢忽然接口道:“大哥,我说句不该说的话,满人入关,已统治汉人二百余年,好像也该——”
曾国藩不容国潢把话说完,便把三角眼一立,猛喝一声:“放肆!不得胡说!有关朝廷大事,岂是该你议论的?”
国潢被说得满脸羞红,赶忙诺诺退出去。
罗泽南见话不投机,也只好讪讪地站起身。
曾国藩却道:“罗山哪,你是知道的,家母不出三七,我是不能出门的。”
罗泽南道:“涤生,我没让你破规矩。时间你定如何?”
曾国藩沉吟了一下:“罗山,你看这样好不好——家母出了三七呀,我想进城看一看布匹铺子。如果有时间呢,我就去看一看你练的兵——我可有话在先,不许声张!”
罗泽南一听这话急忙道:“我们一言为定。到时,我打发轿子去铺子接你。”
晚饭桌上,曾国藩悄悄对爹和几个弟弟说道:“外面无论怎样议论长毛,怎样议论大清,我们只能听着,不能着一言。我曾家受大清浩大皇恩雨露,才有今天的气象,非比寻常百姓。澄侯啊,你要理解大哥的心情。大哥在京师虽官至二品,却无日不谨言慎行,惟恐因一言一行,招致别人嫉恨,给自己,给曾家,埋下杀身之祸。”
国潢急忙站起身,道:“大哥说的是,澄侯再也不胡言乱语了。”
曾麟书道:“你们几个,都把大哥的话记在心上。曾家能到今天这一步,不易呀!”
饭后,曾国藩先带着弟弟、妹妹们,一齐来到老母的灵位前依例祭拜焚香,然后才到爹的书房喝茶说话。
纪泽紧紧地用手抓着曾国藩的后衣摆,步步愈趋,一直跟到爷爷的书房。在爷爷的书房,纪泽就站在曾国藩的身后,静静地听大人们说话。
玉英怕纪泽在屋里,大人们讲话不方便,便让纪泽到外面去找弟、妹们玩。纪泽只是不肯。
曾麟书道:“纪泽他娘,就让纪泽在屋里吧。这孩子,长年见不着他爹,也怪可怜的,就别难为他了,他又不碍什么。”
玉英听了这话,只得走出去。
曾国藩把纪泽拉到面前,用手摸着他的头,忽然问爹:“爹,我们家在城里的铺子都两年了,怎么样啊?”
曾麟书长叹一口气道:“你不问,爹这几天也正思谋着想跟你核计。我曾家这个布匹铺子,刚开张的时候,湖南正逢大旱,一直是苦苦支撑,勉强维持。今年年初,生意有些抬头,可却闹起了长毛——爹的打算,等你歇过乏,去铺子看一看。能干呢就干,不能干呢,就关了吧。反正还有这百十垧地,眼下还饿不着饭。”
曾国藩喝了口茶,道:“爹,凡事宜早不宜迟,我不如给娘烧过三七就去城里看看吧。”
曾麟书问:“宽一呀,听南家老三说,你的身子又有些不好?”
曾国藩道:“可能是受潮了。不过,贴了膏药,都发出来了,不碍事。”
国华道:“这些日子路上不太安静,总有闲散的长毛出现。到时我跟大哥去吧,还能照应些。”
曾国藩道:“温甫虑得也是。带上王荆七,再叫上萧家孚泗,我们四人,就算遇到个把长毛,也不怕了。”
纪泽小声道:“我也想跟爹去。”
曾国藩知道儿子怕自己一去又像以前那样,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便笑了笑道:“乖,跟爷爷好好看家,爹还得等几天才去县城。等爹从城里回来,便带你去八斗冲捕鸟。”
“真的?”纪泽一蹦多高,边往外跑边道:“我去告诉我娘,爹终于答应带我去捕鸟了!”
曾麟书望着孙子的背影对曾国藩道:“宽一呀,你有时间哪,就多陪陪纪泽娘儿几个吧——听说带他去抓鸟,看把孩子乐得什么似的!”
曾国藩苦笑一声,嘴上尽管没说什么,心里却是酸酸的。他欠这个家的,的确有些太多了。(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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