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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补道走后不久,曾国藩同着亲兵乘轿来到巡抚衙门。
到了签押房,与骆秉章互相礼过落座,骆秉章道:“让杨时潮也进来吧。上头刚刚赏了他四品知府衔,着他赶快到扬州大营帮办粮台转运。这是刻不容缓的事啊,误了军情,您我都吃罪不起。”
曾国藩沉吟了一下说道:“有件事情我正要向您老通报,杨时潮啊,他可能不能去扬州了。”
骆秉章吃一惊:“为什么?发审局和巡抚衙门都无权截留上头明谕指分的人哪!他现在可是扬州大营帮办粮台转运啊!”
曾国藩皱了皱眉道:“这些规矩我都知道,可杨时潮,他通匪呀!在岳阳,他几次把军情泄露给赤壁的长毛,陷我湘勇于被动。若非我早有觉醒,湘勇岂能这么顺利地回省?这个杨时潮——”
骆秉章瞪大眼睛道:“曾大人,您莫非已经掌握了确凿证据?凭空推断,是要死人的!何况杨时潮又非比其他人,他在京里可是有靠山的!”
曾国藩道:“您说的这些我也知道。可这个杨时潮,的确通匪呀!”
骆秉章断然道:“曾大人,如果发审局的的确确掌握了他通匪的证据,本部院赞成您马上把他逮捕,严加审问。若不然,您就立即放他赶往扬州去。您是团练大臣不假,但也不能草木皆兵啊!”
曾国藩苦笑一声道:“抚台此言谬矣!涤生一介在籍丁忧侍郎,怎么敢儿戏王法呢?可这杨时潮,他当真去不了扬州了!他已经畏罪咬舌自尽了!”
骆秉章一听这话,忽地站起身来,不相信地问一句:“曾大人,您可不要乱开玩笑!籲门从小胆子便小,是不经吓的!”
曾国藩长叹一口气道:“抚台大人快快请坐。这杨时潮啊,当真已经死了!我来前,发审局的人正会同按院的仵作在查验死因。这个杨时潮啊,我大清对他不薄,他为什么还要通匪呢?”
骆秉章一屁股坐下,两眼失神,许久许久才从牙缝里迸出一句:“曾涤生,您可把本部院害苦了!上头追问起来,您让本部院如何回答?”
骆秉章话毕,痛苦地闭上眼睛。
曾国藩道:“抚台大人容禀,他杨时潮确实通匪呀!”
骆秉章气愤地瞪大眼睛问:“人证呢?物证呢?您什么都拿不出,还一口咬定他通匪!涤生啊,我湖南从打设立发审局,您弄死了多少人哪!一抓五十人,您审都不审全部处斩;一抓二百人,您照样审都不审全都砍头。您知不知道啊,现在天下人已经记不得曾侍郎是谁了,倒都知道湖南有个曾剃头啊!曾剃头是恶名,不是美名啊!涤生啊,您快听本部院一句话,醒醒吧!雁过留声,人过留名啊!”
曾国藩蓦地眯起双眼,一字一顿说道:“骆抚台,您在说些什么?本大臣怎么越听越糊涂?请您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骆秉章一见曾国藩动了真气,只好摇了摇头道:“您也不要生气。本部院适才说的话,并无恶意。本部院是怕您被人算计呀。您听就听,不听便罢。不过本部院可把丑话说在前头,杨时潮这件事,您自己去跟上头解释。设若上头追问下来,本部院只有三个字:不知道!”
骆秉章话毕端起茶杯:“曾大人,本部院就不送了。”
曾国藩很无奈地站起身来,一边整理衣冠,一边说道:“杨时潮通匪这件事,本大臣会跟上头解释的。还有一件事要跟您老言明:湖北收复,长毛大股窜扰安徽、江西。江臬司已将留省楚勇调走,我已札委杨载福会同愚弟事恒在湘乡增募一营补充。”
骆秉章不耐烦的说道:“团练的事本部院不干涉。只要朝廷同意,您曾大人不要说增募一营,就是增募十营、二十营,本部院都无话说。”
曾国藩在心里暗暗长叹一声,只好步出巡抚衙门。
到了发审局,按院的仵作早已将杨时潮的死因查明,确系咬舌而死。
曾国藩让差官把杨时潮的死因卷宗放进柜里锁好,便让人铺纸研墨,开始写折子向朝廷奏明此事及杨时潮的通匪经过。
尽管曾国藩严密封锁消息,但杨时潮不明不白死在发审局大堂之上这件事,还是很快在省城传扬开来。
是日晚,曾国藩的折子刚刚发走,实授云南布政使署理湖南布政使徐有壬,气势汹汹闯进发审局签押房。
一见面,未及曾国藩起身,徐有壬已是用颤抖的右手指着曾国藩的鼻子说道:“曾涤生,您如何不问青红皂白便把杨时潮给弄死了?司里已向抚台告了假,您马上收拾一下东西,我二人今晚就动身去京城打官司!——司里已经打定主意,打不赢这场官司,司里就死在皇上的面前!”
一见徐有壬来头不好,曾国藩不由心头一跳。(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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