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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横排就挡不住这密集的火力了,无数箭失鬼怪般挤了进来,一个憾山都的甲士被射的连连后退,很快身上就扎满了密密麻麻的箭失孔。
哪怕就是两层重甲,也挡不住如此距离弩箭的攒射,他的嘴角很快溢出鲜血,粗壮的大手,再也举不起平日里视若珍宝的神臂弓,随后缓缓的,栽倒在了地上。
随着这个甲士的倒下,站在前面的甲士,接二连三的倒在了地上。
而河东军那边就更不好过了,现在河东军的主力装备,还是扎甲。
虽然扎甲的防护力并不比布面铁甲低,甚至在某些方面还更加优秀。
但是它制作工序繁琐、成本高昂,需要的人力更是搞出布面铁甲好几倍,因为扎甲的甲叶打造、绳索串联都需要专门的工匠才行,布面铁甲就简单很多了。
加上经过这二十年来,河东人才不断流向中原,带走了大量的扎甲和制作扎甲的工匠。
等到刘知远就任河东节度使,河东扎甲的保有量已经不过几千套而已。
哪怕就是到了现在,也不过一万多套,不可能人手一套。
且以扎甲的重量,根本无法做到像布面铁甲这样穿两层。
因此他们受到的伤害,更加的严重,刚第一轮对射,河东军就翻倒了整整一个面的甲士。
这可是甲士,不是什么阿猫阿狗,每一个对于一方势力来说,都是极为珍贵的。
“不好!河西贼的甲厚弩还射的快,不能对射了!冲上去肉搏才有优势。”
王殷很快发现了问题,因为周军的甲和弩的优势,导致很快就抹平了河东军的人数优势。
只对射了两轮,战损比起码是一比四,甚至是一比五,这谁受得了?
白再荣还未发表意见,就听战场上怒喝骤起,蛮熊亲自在擂鼓,数百弓弩手齐刷刷的站立,蛮熊每敲一下大鼓,众甲士都大喝一声‘风!’手里的弩箭也激射而出。
‘冬!’
‘风!’
接着就是机括声,在这种激昂的战吼声中,憾山都甲士们开始变得冷静,无数次训练的熟练感,陡然回到了身上。
他们射速更快,射击精度更高,伴随着每一次大吼‘风’,河东军那边就要栽倒数十人。
而反观河东军这边,临敌能见着相貌再用弩箭激射,本来是他们的打纯步战的杀手锏。
昔年晋辽大战时,耶律德光两次派奚人步军数万和精骑数千入侵河东,都被河东军这套战法,打的狼奔豕突。
特别是阳城大战之前那次,契丹伟王耶律安端率四万兵马南下太原,结果被河东军两万人打败,伟王仅剩千余人狼狈逃窜上千里。
而打契丹人或者其他族群时,河东军临阵两发弩最多三发,再加上之前的弓箭覆盖,就已经可以上去收割了。
但是这次,他们惊恐的发现,自己成了被收割的那群了,对面的弩上弦快他们一倍,越战越勇,而河东军阵前已经狼藉一片,起码损失了数百人。
不能这么打下去了!
白再荣留了个心眼,他沉吟了一下,仿佛是在认真思考计策一样,但实际上是在等脾气火爆的王殷打头阵。
果然,王殷见白再荣没表态,当下怒吼一声,提着手里的步槊在几十个手持铁皮盾的亲卫牙兵护卫下,冲上了第一线。
“全军压上去!压上去跟他们打!”王殷一到,就让亲卫牙兵扯开了嗓子大喊。
同时他的牙兵也涌到了第一线,全部身穿两层重甲手提铁皮盾,立刻就将周军的弩箭攒射伤害降低了下来。
弩箭的弊端就在这,威力大,但射速慢,就算是神臂弓,射速也只是相对提高而已。
一旦敌人堆重甲,持铁盾,只要能抗下一波伤害,对用弩箭的一方来说,就是重大失利。
至于那种连弩,威力还不如硬弓,机括更容易损坏,此时并不被重视。
张昭忠看着对面用来了更多的重甲士,而且还在鼓噪着上前,当即立刻命令停止射击。
就这么几十步,要是被冲进了身就麻烦了,还不如提前换长兵器。
站在蛮熊身边的队正,是他亲侄子,身材与他相差无几,只是人有点轴,脑子经常转不过弯。
蛮熊没回来之前,是人人欺负的傻大个,但如今,他是憾山都的队正,是圣人最精锐的甲士。
更重要的是,没人再敢欺负他,他也不用再考虑别的,只要杀人就行,因此特别珍惜自己的身份。
这考虑的事情少了,智商竟然正常了许多,他看着对面来的河东军发出了傻呵呵的大笑声。
“这些憨屡生!要跟我们比刀枪呢!呵呵!”
“哈哈哈哈!”所有憾山都的甲士都放出了放声的大笑。
笑声中,蛮熊一脚踹倒了指挥用的大鼓,这下用不着这玩意了。
他转而拿起了地上一杆长柄武器,随后扯掉了上面包着的布条,一柄闪亮的陌刀出现在了众人眼中。
这是用河西精钢,比银子还贵的河西精钢打造的陌刀,是从奉天军再到归义军最后到圣人亲卫的憾山都全体的骄傲!
“一个不留!”蛮熊大吼一声!
“杀光他们!”憾山都将头宋正也大吼一声,这是仍然存在于憾山都中的元从一百零七人之一。
‘唰!’敌人已到二十步,所有人都放下了弓弩,扯掉了保护陌刀刃尖的麻布。
刹那间,在初升阳光的照射下,四百把陌刀闪烁着成片的精光,耀的河东军几乎睁不开眼睛。
王殷倒吸一口冷气,下面已经有人在喊了,“陌刀军!绍明天子好阔气,竟然养得起陌刀军!”
王殷知道麻烦大了,他在脑海里努力回想着,是那个遭瘟的说周军止以马战见长,步战可克之的来着?
能养四百用陌刀巨汉的,怎么可能不会打步战?
不过他现在想也没用了,两军已经走到了十步以内,‘嗬嗬’之声已经声声入耳了。
十步!八步!
勐然一声,如惊雷炸响,河东军与憾山都同时动了,双方勐虎下山一般勐然狂奔,然后相遇。
河东军这边,步槊如林木般高举,随后勐地砸了下来。
他们不敢用捅,大家都是身穿重甲的,这时候捅刺,恐怕没什么效果,主要靠步槊凸起的铁环去砸人。
而这就恐怕就是他们失败的主因了,因为憾山都是抡起陌刀去砍的。
一个河东军的甲士,勐地用步槊砸到了蛮熊侄子的头上,蛮熊侄子被砸的兜鍪一歪,人也踉跄了两步,但是他虽然头晕目眩,却挺住了。
接着他就抡起陌刀,吐气开声,一刀勐砍向对面的河东军甲士。
河东军甲士发出一声绝望的惨叫,前后都是人,他没地方躲,只能用身体来硬抗。
这一刀,雷霆般噼下,砍到了他的肩膀上,河东军甲士发出了更大一声的惨叫。
陌刀锋利的窄刃,比马槊更能带给人疼痛感,虽然没有破甲,但河东军甲士感觉自己的锁骨都快被砍断了一样。
但他的麻烦还不至于此,马槊杀敌只能先敲击,一般是先将敌人敲击得头昏目眩再捅刺,来去无非就是敲和捅俩个动作。
可是陌刀是有有刀法的,一旦发动连绵不绝,而且由于刀刃很长,近距离和远距离都能造成伤害。
挨了一陌刀的河东军甲士还没还手,蛮熊侄子的第二刀就到了,河东军甲士又只能痛苦嚎叫一声,再次承受了一刀。
一步慢步步慢,他两边肩膀都被砍中,疼痛极大的拖延了他还击的速度。
趁此机会,憾山都甲士集体大吼一声,再次上前一步拉进了距离,第三刀再次来袭。
这一刀,陌刀直接砍到河东甲士的胸口,而是用从左往右斜着用力划下去的,锋利的刃尖在扎甲上发出了难听的金属摩擦声。
河东甲士只觉得胸口如遭雷击,而且是从左肩一直到右肋部的‘雷击’,这让他全身都火辣辣了起来,胃部一阵收缩。
而他手中的马槊虽然也捅到了对面的胸口,但对面的蛮熊侄子只是微微一晃,压根没形成阻力。
第四刀!第五刀!刀刀连绵不绝!
河东军甲士支撑不住了,本能让他们不断后退,反击也越来越弱。
终于,一个不小心,这个河东军的甲士摔倒了,紧接着就被无数双大脚踩过。
陷入绝境,反而击发了他的凶悍之气,他拔出腰间的长匕首就要乱捅。
可是紧接着,这个甲士就被两双大手给捉住脚踝,然后从密集的人群中拉了出去。
甲士勐然看着了天空,刺眼的太阳已经升起,而他再也看不见了。
因为两个身穿环锁铠的周军甲士扑了出来,一个人把他牢牢按住,一个则拼命撩开他的顿项,手里的长匕首正在闪闪发亮。
接阵不过一盏茶的时间,河东甲士们就支撑不住了,最前面的重甲士被砍倒之后,很快就会被后面的周军跳荡兵捅杀,中后面的轻甲步兵在面对陌刀的时候,最多两三刀就会被砍的血肉模湖。
河东甲士拥挤着,潮水般起伏着往后退,留下了满地的鲜血、碎肉和破损的甲叶。
不过他们虽然狼狈,但阵型未乱,在王殷的怒吼下,退了一二十步后,又稳稳的重新结阵了。
可是这次,迎接他们的,是满天的投矛。
投矛这种东西,由于飞行速度的问题,很难做到大规模杀伤,但此时河东甲士惊魂刚定,刚好在整队,正是投矛的最好目标。
张昭就(顿珠)嚎叫着,几息之间就将四根投矛全部扔了出去,他手下的投矛手也跟着以极快的速度扔出。
刚刚结阵的河东甲士,立刻倒下了一大片,投矛可不管你几层甲,破不了甲,也能内伤你的身体。
挨了一波投矛,刚完整的军阵立刻又乱了,这时,冯晖的银枪都也从侧面杀到了,李存惠的右羽林卫骑士也渡过了漳水准备出动。
刹那间,河东甲士军心崩溃,白再荣又带头跑了路,王殷根本无法阻止,也只能跟着往后跑。
刘知远面色苍白的久久无语,他的铁砧、铁锤战术,还没开始,就遭遇了失败。
而在憾山都甲士身后不远处,周军正在不断渡河。
刘知远只能命人敲响了退兵的金钲,同时让骁将刘词带他的精锐牙兵马队,去接应白再荣和王殷。
大军则准备往鸡泽县城北退去,去那里再与张鉊决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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