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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兰听了一惊,忙起身,来到太后身旁,拉着太后的手道:“太后,兰儿没有心事啊!”
“小丫头,你那点心思瞒得了我吗?我看到过好几次了,每次你念佛经的时候,目光总是无所适从,与之前一心诵佛是不一样的。”
玉兰听了,忙笑着掩饰道:“啊!是这个呀!太后你看出来了。我确实也感觉到了,一看到佛经,就想到那个金蝉小师父,他年纪不见得有我大,可佛法修的是这样的精通,所以每次诵经的时候,脑海中总是不禁想起金蝉小师父译经时的情景。”
“呵呵,怪不得你现在爱走神了呢!”太后听了,慈祥地摸着玉兰的头笑道。
玉兰见太后笑了,心中松了口气。
太后又问道:“这个小和尚,确实是心地太善良了。你去五台山那几日,小白陪着我时,一说起她的金蝉大哥,就两眼放光,将小和尚夸得天上地下,没有第二个人比他好了。可是,我让你请金蝉回寺处理好事务后,再来洛阳一次,亲自为我讲讲经,他为何不答应呢?”
玉兰听了,心想这事我回来不已禀报太后了吗!太后当时只是淡淡地说了声:“知道了”。怎么今天再次提起此事了呢?
她忙回道:“太后,金蝉小师父自打出生,就没离开过大灵鹫寺,前番他出寺,为的是替师父还愿,寻遍六部佛经,现在他已找到,便要回寺静修,不肯再入凡尘了。”
“哎,我与这小高僧,只在白马寺远远地见过一面,难道就此无缘吗?不行,我已吩咐大将军去大灵鹫寺为佛祖重塑金身,大建寺庙,一旦完工,就去上香还愿,顺便带着你去拜访这位小高僧。”
“是!”玉兰听了,忙应是,心中却是矛盾之极,她虽然期待太后母子能够相见,但也知道她们不能相见,否则太后性命有忧,看来只得暗中通知金蝉回避了。
太后见玉兰听了,面上没有喜色,反而多了一丝忧郁之色。不由地奇怪,问道:“兰儿,你是不是又想念亲人了,张道长不是说过了吗?他要助你寻亲。张道长神仙一样的人物,他说帮你,一定能帮你寻到亲人的。”
“兰儿有太后和大将军一家人,就足够了。兰儿能得太后垂怜,又复何求。”
“不一样的。这种血肉亲情的生离死别,你太小,没有经历过,那是一种刻骨铭心的痛和思念啊!”太后幽幽地道。
玉兰听了,不敢再谈论这个话题,只得强颜笑道:“太后,你还想听什么曲子,今天天气这么好,我正好再弹一首助兴。”
太后听了,眯着眼睛想了想道:“兰儿,来一曲汉宫秋月。”
“汉宫秋月?我没听过这个曲子啊!”玉兰听了,茫然地道。
“是了,这曲子你没听过,据说此曲是元帝时的昭君所作,王昭君,你该知道吧?”
玉兰道:“王昭君?我知道她,我读《后汉书·南匈奴传》时,上有‘昭君字嫱,南郡人也。初,元帝时,以良家子选入掖庭。时,呼韩邪来朝,帝敕以宫女五人以赐之。昭君入宫数岁,不得见御,积悲怨,乃请掖庭令求行。呼韩邪临辞大会,帝召五女以示之,昭君丰容靓饰,光明汉宫,顾景斐回,竦动左右。帝见大惊,意欲留之,然难于失信,遂与匈奴。’”
“不错。”太后道,“我听宫中的老宫女与我讲,当年汉元帝挑选天下美女做后妃,昭君被选中。她到京城长安后,和其他被选的秀女一样,先到画师毛延寿那儿画像。有的美女为了得到皇帝的青睐,重金贿赂毛画师,画师就将她们画得美貌非凡。王昭君不信这个邪,没有给毛画师金银财宝,毛画师就有意在王昭君眼睛下面点了一点,示她脸上有痣,结果王昭君因此没能入汉元帝法眼,寂寞于后宫。
几年之后,作为汉朝属国的南匈奴呼韩邪单于入长安朝觐汉元帝并自请为婿,汉元帝决定在不受宠的美女中物色几位,赏赐给他,并许诺谁愿意前往,就给予公主的身份。王昭君挺身而出。临行前,汉元帝召见昭君,一见面就惊呆了,心想我宫中还有如此美丽的美人,我怎么没有发现呢?一席谈话,更觉昭君才智过人,整个后宫无人可及。元帝深深后悔,两眼望着昭君,天子又难于失信。不得不让昭君北上。
送走昭君后,元帝立即翻看美人画册,终于在不起眼的地方找到了。细细一看,原来是昭君眼下多了一个疵点,掩盖了昭君的美貌。皇帝大怒,下令将那个弄虚作假的画师毛延寿杀了。不过此为野史,不足为信。哎!当年她不愿在宫中过着冷清孤寂的生活,让青春年华年复一年的老去,宁愿远赴异域,也不知等她年老色衰后,在那里过得如何!这曲子若真是她所作,想来她还是怀念当初在汉宫中望月的情景啊!”
“太后,我想这曲子应是王昭君自呼韩邪单于死后所做的吧!”
“哦,你为何如此说?”
“哎!想当年王昭君在汉宫中时,泯然于众人之间,数年不得见帝。而且我看昭君的性子,虽是女性,却甚刚烈。她不肯以钱物贿人,自不肯在众宫娥中用美色来求皇帝赏识。对她来讲,能找到一个赏识她、懂她、爱她的人,比当什么皇帝的妃子强多了?大漠虽冷,却有人相偎,汉宫虽暖,却只能对月照影。汉恩浅、胡恩深,人生乐在相知相偎,心意相通。所以兰儿想,若不是呼韩邪单于去世于前,昭君应不会有此曲流传。”
太后听了,沉默半晌,方道:“说的好。兰儿之见,高于他论。来,我来的正好,今天我也想来弹下,你听听这曲子。”说着来到琴前,坐下来,轻轻地在琴上转轴拨弦三两下,琴声传出,尚未成曲,但琴声中已有情调。
兰儿惊笑道:“太后,您会弹琴啊!我竟然一直蒙在鼓里,一看您就是琴中高手啊!”
“呵呵,我已二十多年没弹过琴了,学这琴,还是在府中学的呢!”说着,太后便轻拢慢捻,左抹右挑,信手弹奏起来。但听得大弦嘈嘈、小弦切切,急时有如他乡遇亲,心潮澎湃,缓时如月光之下,情人私语。听到后来,玉兰又好像感觉自己身披霓虹,飞到那月宫,进朱阁,入绮户,在琼楼玉宇之上,感觉到秋风吹拂,竟然是高处不胜寒意,于是,她不禁舞动着手脚,将一身清影,洒向人间。
太后一曲弹来,临到曲终,将琴弦当中一画,只听得四弦一声如裂帛,余音未了,太后和玉兰俱没有言语,二人仍沉浸在曲中,虽是白天,但二人却感觉自己如身处秋夜,望着一轮明月发呆一般。
过了一会,太后先回过神来,将琴拨入弦中,站起身。玉兰也醒悟,忙整顿衣裳,服侍太后。只听太后道:“好久没弹琴了,没想到手法并没丢。兰儿,这曲中之意,你有何感?”
“哦,这个。”玉兰沉吟了片刻,才道:“我感觉此曲非常细致地刻画了身在深宫的一个宫女,一个人在夜深人静之时,面对秋夜明月,内心无限惆怅时的那种忧思。”
“是啊!一个女人,若总是一个人,那种寂寞,是最痛苦的。”
“可是,太后,但我在最后那一段曲中,也感觉昭君也有畅快之意,想必是她自回忆中回到现实,也为自己虽是身在胡地,但也曾经拥有过,胜过在深宫中对皇帝的期待有如明月那般可望而不可及的好。”
“是吗?”太后听了,似有所悟,过了半晌,才深深地望了玉兰一眼,笑道:“你现在的样子,好像我年轻时的自己。”
玉兰听了,有些不好意思地谦道:“兰儿与太后,就好比荧光之比日月,太后可别笑我。”
“哈哈哈哈,”太后听了,开心大笑道,“我想起还有件政事没交待,得去平洪殿一趟,宣皇帝他们过来。好了,那里没你的事,你还是在屋中休息吧。”
玉兰坐在车中,回想着那日太后临走时望她那一眼,目中似有深意。太后那天突然来到自己住处,所为何来呢?为什么么她与自己提起王昭君一事呢?
玉兰越想心中越觉得太可怕,她又联想起蔡伦和大将军在太后得病时曾与自己说过的话,心中突然明白了几分。心想若是太后执意让自己嫁与皇帝,那自己是无话可说,只得从命。可是太后是何等聪明之人,她老人家早已将一切看在眼里,想来那日她所说所问,甚至她弹的这首曲子,都在暗示自己。但自己的回答,想来也让太后明白自己的心意了。
玉兰忽又想起,以太后之聪明,她既知道自己不愿嫁与皇帝,为何还有此问?玉兰想着想着,忽然想明白了,心想一定是太后经过上次大病之后,深感自己来日不多,为身后事作安排,而自己能嫁与皇帝,对自己、对邓家、对她而言,都是最好不过的了,但她深知自己心意,不愿强迫于我,所以才有此委婉之问。哎!嫁与那皇帝,我是真难从命!他比太后的亲生儿子,可差得太远了。
玉兰不由地脑海中又浮现出那个多灾多难又心地善良的小和尚来。呀!我怎么有这样的想法,一时间玉兰的脸红的如同朱丹一般,羞得她将头埋进胳膊之中,好久都没有抬起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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