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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爹回信了。是的,我还叫不习惯阿爷这个时代感称呼。
拆开信,看见奶奶这两个字,在白纸黑字间,简直能生出金光来。我感觉浑身每一个细胞都在跳动着。
信里说奶奶日日念叨,百年后要把手上戴的几个宝贝大金戒指传给我。还百般交待着让我帮左相办完了事,争取早日回家。
回家,这个词使我满怀憧憬。
信里还提到,让我转告苏晓姑姑,她失散的幼弟竟然出人意料的回来了。
这些年竟是在云中城为蒙古人为奴,靠着所剩不多的记忆,找准时机南下而逃,先是躲进了北疆边境胜州。
又辗转了半年之久,与我回信那日方才寻回了家。现在苏府仅剩的苏老夫人看着少爷,日日高兴的合不拢嘴,说着重振苏家总算有望了。
我将信件中关于苏家的内容誊抄了一份,打算交给姑姑。这样的家事悲喜,并不方便口述,还是留一个私人空间给苏姑姑消化才好。
甘露殿快要重建完毕了,我去寻她的时候,瞧见她正在甘露门的望楼上往远处眺望。
春节刚过,太阳的力量便马上不同往常了,照在自己身上暖烘烘,照在别人身上晶灿灿。
苏姑姑此时便是那么的夺目悠远。
她穿着杏色间黄栌的衫裙,在高处柔风中摇曳着。那仍是一位佳丽,年愈四十岁依旧是一身的不染。
我悄悄上了望楼,生怕步子重了打断姑姑的凝思。
我可能是第一次如此细致的观察着她的背影,淡然凭栏于此,却站成了一种仰之弥高的模样。
姑姑的身量还要高我两指,这或许是让我生出依赖感的原因之一。她的头发生的真好,如今依旧是黑油如墨,不见一丝霜雪。
离的近了,我轻轻微笑:“在苏姑姑的身上,便可看到一句话——时光从不败美人哇。”
人说话的时候若有笑容,对方一定能够知道。
她亦含笑回眸:“小兔子今日不跟姑姑犯倔,姑姑倒不习惯了。”
我趁势从身后双臂抱住姑姑,像一只猴子抱住大树,“姑姑在这里发什么呆呀?”
“在想着你今日这么嘴甜,是兔子成精,在讨什么封呢?”
“嘿嘿,姑姑。昨天皇上在青鸾宫跟我有过叙话,上次火起的缘故,我大概知道了。我想问问,如果完成了任务,我能离宫回家吗?”
我感觉姑姑的身体有着轻微的战栗,我猜想,姑姑也想家了。
我便接着腻乎道:“姑姑,宫中伺候的人这么多,要不然咱们两个到时候一起回凉苏县可好?”
姑姑轻轻拍了拍我箍在她腰上的手背:“皇上与相爷的计划,姑姑也只是知道个皮毛。这宫中,钦天监,太医局,尚宫局,掖庭局,后宫,羽林卫等等,北境王的势力和人脉罗织广布,绝非看上去那么简单。想必皆在暗中蛰伏,伺机而动。”
“所以,计划中,便需要有至少一个可以扎根在后宫的人,有能力来帮助皇上与相爷扫清佞党。”
我点头:“姑姑,我也是这几日才知晓皇上与相爷是一脉的,是不是有些晚了。”
姑姑柔和的声音中生起了喜悦:“现在能够明白,便也是孺子可教。没有人对你是纯粹私心的利用,皆是因为朝堂暗藏的诡谲风云,为了不生动乱而做出的抵御啊。”
姑姑的道理义正词严,听起来无从辩驳,只是我一想到当今皇上的真实品性,便不由得生起疑惑。
我亦双手扶上栏杆,好看一看苏姑姑的视野。风儿马上就蹭上了脸颊,鬓角的碎发轻轻的飞扬。
“姑姑,我想问您一个问题,但或许,您又要生气了。”
姑姑噗嗤一声笑了:“你问,你有问的权利,姑姑我有打的权利。”
“啊?姑姑你……”
姑姑直视着我:“还敢问吗?在宫中行事,说话前若不懂得三思,打的就是这种人。”
“在姑姑这也不行?”
姑姑正色回答:“不行。”
我把欲将脱口的问题——“皇上是个好人吗?”,咽回了肚子里。眨了眨眼睛,换了种方式说道:“姑姑,我想问的是。您伺候皇上,多长时间了呢?”
人在回忆的时候,眸子总是陷的很深。
停顿了一会儿,姑姑方才开口说道:“姑姑差不多也是十六岁才进了宫,这在宫娥中算是晚的。但在我进宫次年,便被安排在还是五皇子的宫中伺候。那时皇上仅有一岁,我算是看着他长起来了。皇上没了亲阿娘时候还小,他也是个有心事的人,你可切莫胡乱生出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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