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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4章混乱
夜幕笼罩下来,城市变得漆黑一片,但是在那漆黑之中又可以看见许多闪烁的光亮,那是熊熊燃烧的火焰,有一些是火把,而另一些则是那些被点燃的建筑和仓库。
这里是天津俄国租界,也是天津目前仅存的一处外国租界。
天津俄国租界正式划定于1901年,分为东西两区,以老龙头火车站为界,西区与意大利租界接壤,东区与比利时租界接壤,紧挨着海河,与河对岸的德国、英国、法国、日本四国租界遥遥相望。
天津俄国租界占地总面积超过五千四百英亩,与英国租界的面积差不多,而且俄国租界也是天津所有外国租界里最狭长的租界,从东往西沿着海河,仅河岸线的长度就超过一万一千英尺,河岸边到处都是码头,从这个角度来看,天津俄国租界是各国租界中最有“发展前途”的一处国中之国。
可是实际情况并不像当年策划夺取租界的俄国将军和政客们想象的那么简单,由于俄国租界的治安一向很糟糕,再加上俄国租界里那帮举止粗鲁同时又腐化堕落的官僚和奸商,没有多少外国商人愿意将俄国租界作为据点,不仅外国商人不去俄国租界,就连本分一些的俄国商人也不愿意呆在租界里,他们更愿意将据点设在海河对岸的英国租界和法国租界,实际上,为了方便俄国租界的商人前往海河对岸的英国租界和法国租界,俄国商会甚至还出资在海河上架设了一座小桥,方便交通,因为那座桥与法国租界相连,因此被称为法国桥。
也正因此,天津俄国租界虽然拥有火车站的便利条件,但是在过去始终没有繁荣起来,不过由于俄国租界中有许多传统的水旱码头,因此过境的车船很多,也正是靠着向这些过境车船征收捐税,俄国租界的日常开支才得到保证,而俄国租界当局也因此被人讥讽为“沙皇税吏”,虽然俄国租界确实也经营着皮货生意和茶砖生意。
不过局势在变化,天津俄国租界的面貌也在跟着变化,因为一些外交行动,曾经萧条的俄国租界突然变得繁华起来。
自从两年前各国开始陆续按照中外新约的规定向中国中枢政府交还在华租界之后,原本算不上繁华的俄国租界逐渐变得“繁华”起来,由于租界一向是藏污纳垢的“法外之区”,因此,当天津各国租界陆续撤消之后,那些无法在华界生存下去的行业就随即转入俄国租界,赌馆、烟馆均视俄国租界为避难之所,而那些买卖人口的娼寮也躲入俄国租界,依靠俄国人的庇护苟延残喘。
在过去的两年时间里,俄国租界确实出现了短暂的畸形繁荣,而这种繁荣是建立在对中国社会肌体的腐蚀上的,再加上领事裁判权的存在,以及贪婪的租界当局官僚的放纵,俄国租界实际上已成为罪犯的乐园,在这里,有一夜暴富的神话,但更多的是那社会最阴暗角落、人性最阴暗角落里发出的鬼哭狼嚎。
为这种租界经济的畸形繁荣付出代价的不止有普通平民,当罪恶积累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必然会以某种剧烈的形式突然爆发,而其所释放出来的毁灭力量连俄国租界当局也无法对抗。
现在,天津俄国租界里正在经历一场毁灭性很强的暴、乱,那熊熊燃烧的建筑物就是这场暴、乱的直接后果,而暴、乱却是由一场足球场上的冲突引发的。
最先冲突的是一帮俄国流氓和一帮德国流氓,由于在观看足球比赛时发生冲突,两帮人不惜大打出手,随即这场关于足球的冲突迅速演变为一场事关国家利益与民族尊严的骚、乱,考虑到目前欧洲的战争形势,那么,前来平息骚、乱的俄国租界巡捕偏袒俄国流氓也就不足为奇了。
这种偏袒无异于火上浇油,于是,这场冲突也就愈演愈烈,最终发展到无法制止的程度,于是骚、乱变成了一场暴、乱,不仅将德国侨民、英国侨民、俄国侨民卷了进去,而且还将居住在租界里的中国人也卷了进去。
由于天津俄国租界是一处重要的水旱码头,许多闯关东的中国人都愿意选择从俄国租界上船,搭乘轮船前往辽东半岛,可是偏偏俄国租界里治安非常混乱,黑店很多,在租界巡捕的庇护下肆意敲诈勒索那些闯关东的中国人,这积累起了相当的怒火,于是,当看到租界里的外国人打起来之后,不少被黑店敲诈勒索的中国人也开始实施他们的报复,将那些黑店付之一炬。
另一方面,现在滞留在租界里的外国人中有不少外国混混儿,到远东闯荡,不名一文的人不少,因此也趁着混乱开始在租界里大肆抢劫和纵火,而且由于暴、乱发生在夜间,从一开始,整个租界的秩序就迅速的走向混乱与无序。
这场暴、乱从昨天晚上一直持续到了今天下午,虽然现在天已黑了下来,而且俄军的镇压行动也早已开始,但是目前看来似乎还未完全得到控制,街上仍然可以看到满载而归的洗劫者,皮货、茶砖、绸缎、服装、烈酒、烟膏……所有一切可以拿得动的东西都成了战利品,只要你胆子足够,就可以满载而归。
天津俄国租界,西区,海河边,法国桥畔。
这里耸立着一座俄式风格的建筑,正是天津俄国租界的管理机构工部局,由于这里地势较高,站在工部局的楼上可以俯瞰整个租界西区以及东区的大部分地区。
现在,就有一名德国的侨民站在二楼的窗口边,眺望那漆黑的东区,看着那黑暗中熊熊燃烧的建筑,恶狠狠的咒骂着。
“这帮该死的俄国佬!他们根本就不像是从文明世界来的人!我早说过,让俄国人从事建设,那是妄想,但是让他们从事破坏,那绝对是绰绰有余!或许,现在的俄罗斯帝国革命也是这样的吧,一切都是混乱,以混乱开头,以混乱结束,最终俄国人会发现,他们除了自我毁灭之外,什么也没有得到。”
站在窗口喃喃自语,汉纳根并不担心俄国租界当局会因为他的这几句德语评价而将他抓起来,原因很简单,因为他是俄国洋行请来的客人,他之所以能够站在这租界工部局的办公楼上对这场暴、乱品头论足,就是俄国洋行请他到这里避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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