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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四章终于反了!唇枪舌剑
汉王反了!
无论对于朝堂还是民间,这么一个消息在最初激起轩然大波之后,随即就立刻平息了下来。这并不是很让人惊掉下巴的消息,打从永乐年间太子册立开始,汉王朱高煦就从来没断过上窜下跳谋夺储君之位的意思,哪怕到最后被贬到乐安,也依旧是不时闹出点事情,提醒天下还有他这么一个对皇位虎视眈眈的人在。但是,对于不少朝臣来说,得知此事之后,他们自然又是惊疑又是愤怒,继而忧心忡忡彻夜难眠,但也有些如释重负。
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这位主儿要造反,如今总算是反了,省得总是担着那心思!再说了,英国公亲自绑了那枚青献于御阙之下,无疑表明了勋贵们的立场,总算能稍微安心一些。
汉王朱高煦昔日勇冠三军,但再勇也就是一个人,哪怕加上天策护卫和搜罗的山东青壮,已经如当初朱棣那样别立五军,也仍然没什么好怕的。怕只怕满朝掌兵的勋贵和汉王串联在一块,到了那时候,京卫京营全数倒戈,这才是最可虑的情形。眼下这重隐忧自然是就不存在了,除了张辅绑了枚青送给皇帝之外,安远侯柳升亦是旗帜鲜明地请战,这就是两位一等一的勇将了。
尽管回来的路上差点遇险,但朱瞻基登基之后仍是循父亲的旧例厚赏汉赵两藩——毕竟,天子行事,不能让人抓着半点把柄。不但如此,当汉王上书言国事的时候,他还特意下大臣廷议,择可施行者施行,可以说是给足了这位桀骜不逊又野心勃勃的王叔面子。如今听说汉王朱高煦反了,他面上不说,心里也着实松了一口气,当即下令群臣廷议。
由于此事不但涉及大逆,而且还有军务以及藩王政务等等要紧的方面,这一回的廷议林林总总到场的竟是有七八十人。除了四品以上的文职军官之外,五军都督府的所有勋贵和顶尖武官几乎一个都没有落下。然而,前晚才做出让人意想不到举动的张辅这会儿却三缄其口当了哑巴,其他人便更不好说话,只有宁阳侯陈懋等几个勋贵勉强还算开过口。但大多数时候,便只能听到文官唇枪舌剑的声音。
“汉王起兵之后便尽夺邻近州县的畜马,又和邻近诸卫所遥相呼应,以这样看来,别说青州府,就是济南府也难保!当务之急是立刻遣将出征,绝不能让其做大!”
“济南府?汉王自永乐年间便是野心勃勃,始终在南京不肯挪窝,封国云南不去,青州亦是勉强而行,最后还是太宗皇帝雷霆大怒,这才只得去了乐安,他倘若起兵,极可能便是挥兵南下南京,以南据北,谋求一战之力!所以,先驰令南京加强守备才是重中之重!”
“山东沿海诸备倭卫所常与倭寇交战,不比内地那些卫所武备松弛。若是让汉王得到那些精兵,则山东通省沦陷是迟早的事。如今应该尽快派精兵强将前往招抚晓谕,以免官兵受到蛊惑,届时局面大乱不可收拾!”
这会儿争执一团的是兵部尚书李庆,礼部尚书吕震和工部尚书吴中。三人都是年过花甲的老臣,眼下却是中气十足,隐隐之中竟有些旁若无人的架势。站在都察院两位副都御史下手的张越听了足足大半个时辰的争吵,耳朵都有些嗡嗡作响,见杨士奇等阁臣还一个都没开口,他不禁在心里暗自叹气。
如今已经不是永乐朝阁臣预机务却无品级那会儿了。阁臣之中,杨士奇挂兵部尚书衔兼少傅,从一品;黄淮是户部尚书衔兼少保,从一品;杨荣是工部尚书衔兼太子少傅,正二品;金幼孜是礼部尚书衔兼太子少保,正二品;杜桢则是刑部尚书衔兼太子少保,正二品。在品级宠信上,五个人已经完全和六部尚书平齐,他们都不说话,以资历人望为文臣首的蹇义夏原吉明显还在斟酌,勋贵们也都集体成了哑巴,单单这三个人争什么争?
许是察觉到了旁人的安静,三位尚书渐渐都停了争执,很快归回了原列。这时候,受命和张辅一同主持廷议的蹇义方才与张辅低声商量了一番,旋即轻轻咳嗽了一声:“李尚书吕尚书吴尚书三人的意见是汉王可能会攻济南府,抑或是南京,以及染指沿海诸卫兵权,此外便是派兵出征。兹事体大,请诸位将自己的意思写在纸片上,由两位司直郎整理出来。”
最初已经争论过,之后吕震三人又罗列了几种可能性,其余人你眼望我眼,便决定少说两句为妙,各自埋头苦思苦写了起来。由于是头一次参与这种场合,张越原本打算一直沉默下去,可蹇义既然这么说,他总不能在纸片上随便写一个附议。想到朱瞻基回京之后必然已经派人给刘家港发去了密令,他知道朱高煦哪怕真派人去山东沿海备倭卫所,所带人等也不会多,而朱高煦也活不了多久,于是沉吟一番,只在纸上写了寥寥几个字。
两刻钟之后,蹇义便命人把所有纸条都汇总了来——这短短的时间里,众人大多是长话短说,而武臣那边除了张辅等少数几个,不少都交了白纸。蹇义自永乐朝便是文官之首,见惯了这些,因此也不以为忤,带着两个司直郎花了半个多时辰把东西整理了出来。
结果,是大多数人觉得朱高煦会攻济南收登莱,占据山东全境;小部分人认为朱高煦会纠集所有兵力一举攻下南京,因为那里是金陵王都,能够得到大义名分。说完之后,他便和张辅又商议了两句,当即决定眼下便入乾清宫求见复命。
说是蹇义张辅主持廷议,同去乾清宫的却还有夏原吉杨士奇等阁臣和五府的其他四位都督。这些个大佬一走,其他人自然是也各自散去。满腹疑惑的张越正朝外走,却被人叫住了。认出是先头的老熟人,前任山东都指挥使刘忠,他不禁笑道:“刘帅在外头晃荡了这么一圈,如今也总算是入都督府了?”
“什么总算,我宁可在开平塞外吃沙子,也好过在京城混日子。”刘忠没好气地嘀咕了一声,又冲着张越嘿嘿笑道,“还叫什么刘帅,如今你前途正好,要巴结,也该我叫你一声张大人才是!对了,看你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刚刚你在纸条上怎么写的?”
倘若问的是别人,张越便会理所当然地含糊过去,可刘忠当初在山东帮了他老大的忙,也算是对山东情形廖若指掌的人,因此他不便相瞒,索性实话实说道:“我在上头写,汉王色厉内荏,宣扬声势不过是为了让四方人认为他是明主,于是纷纷来投,其实没那么大能耐。太宗皇帝当年是在北边连年抗击蒙元,很少停过打仗,可汉王却已经二十多年没有真正上过战场了。真的打起来,他绝使不出当初勇冠三军的本领,所以他不会轻易出击,恐怕会等到朝廷走一步,他才会跟着走下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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