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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六十六章文武忧思
由于如今各省的学政官多半是从翰林院选拔,并不挂提学亦或是按察副使的官职,所以在本地并不设专门的官廨和衙门,沈粲为了避免生员打扰,索性就听从张越的吩咐搬到了布政司后衙。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原本还和自己说,此次得挑选一批能在会试中大放异彩的生员,结果一转眼间就发生了这样的变故。
“唉,世事难料莫过于此,我听说交南瘴气横行,即便没有叛逆,到那儿上任的官员也没几个长命的,你这又是何苦!”
张越已经定了次日启程,此来便是向沈粲辞行。知道这位师长是关心自个,他只能苦笑道:“民望先生,于公,当年是我呈奏的交阯方略,由是二伯父方才会至交阯镇守;于私,如今荣昌伯陈智兵败,交州府岌岌可危,父亲和二伯父两位尊长身陷于此,我总不能在这里眼睁睁看着等着。”
“朝廷大军一到,自然就会解了交州府之围,到时候他们自然能平安回来……”嘴里说着这话,沈粲的声音渐渐低了,到最后不由得深深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的心思,除了先头英国公次次都是胜得漂亮之外,此后大军一直身陷泥潭,直到调回了镇守中官,又有黄老尚书和你二伯父镇守安抚,这才听说好了些,只可惜如今功亏一篑……小小的弹丸之地,竟是丝毫轻视不得!荣昌伯一念之差打破了大好局面,兵败辱国莫过如是!”
说到这里,沈粲忍不住捋了捋下颌几缕修剪得整整齐齐的胡须,想要说话,最终还是没吭声。在他看来,满朝武臣勋贵这么多,竟是难能找出几个真正能干的——而那些无能之辈,却还一个赛一个的骄狂,还不如换用文官领军。
张越见沈粲沉默,心里也有所觉,只如今不是谈论那些的时候,他就诚恳地拱了拱手说:“民望先生,此次秋闱我是必定不能亲临了,还望你为咱们广东选出一批得用的人才来,右布政使项大人如今身体已经好转了许多,他办事仔细又铁面无私,有什么事您但请和他商量就是。我此次是临时抽调参赞军务,应当不会再调左布政使过来,这官廨你继续住下去就是。只您在广东这段时间,我家里的情形就要请您多加照拂了。”
“不说你家媳妇也算我半个学生,就是凭你口口声声的民望先生,我也当应下此事。你且放心去,只希望此次进兵顺利,你能尽快随大军返回!”
“那就承民望先生吉言了!”
情知越南也在热带,六七八月又都是多雨的时节,因此家里打点行装时,张越特意吩咐多办油布,把所有衣物等等都用油布裹上,又特意采办了防蚊虫的药品和各式雨具。而在他准备的这几日,京城又先后来了两拨人——其一是英国公张辅派来的八名健壮家丁,其二则是袁方暗地调过来的几个精悍汉子。如此一来,原本还担心人手不够的孙氏总算是松了一口大气,专程带着家人去光孝寺上香求签。
临行的最后一个晚上,张越安置了母亲,等回到自己房间里,忍不住一个个抱了自己的孩子,随即又软言安慰了哭成一团的秋痕和脸色苍白的琥珀。见她们彼此搀扶着离去,最后面对妻子杜绾时,他索性直接把人揽在了怀里。
屋子里已经没了人,杜绾自不会像人前的矜持,亦是依偎在他的怀里,紧紧拥着他。良久,她才轻轻开口说:“你放心去,家里一切都有我。不管是娘,还是孩子们和其他人,我都会把他们照料得好好的……”
“有你在,我本就不担心这些。”
张越突然松开了手,随即捧着杜绾的脸轻轻吻了下去。一旁摇曳的灯火将两人相依的影子拉得狭长映照在那洁白的粉墙上,又将那墨绿色的绫帐照得火红火红。良久分开之后,张越就一把拉着妻子坐到了床边,随手扯下了上头的帷帐。
四方城门一开,大清早的广州自是从寂静中苏醒了过来,虽只是辰时,可街上不但行走的路人不少,就是摊贩也有零零散散的不少,于是,当听到前方传来一阵响亮的急促马蹄声时,人们无不是往路旁闪避,直到风驰电掣的二十多个人呼啸而去,人们方才重新退回了原路。哪怕是最眼尖的人,也没瞧见被人簇拥在当中的那个人影。只有归德门的几个守卫在查验出城人的时候,发现这么一大群人全都是手持布政司的公文引凭离开,心中不免狐疑。
从广州府到南宁府凡一千里上下,一路上即便是官道,也要经过大藤峡等瑶人出没之地,所以这一路张越虽赶得急,随行人却全都是提高了警惕,等到了南宁府,众人方才发现,偌大的广西首府已经是兵员云集,四处都是身着袢袄军袍的将士。
由于镇守广西总兵官素来是为了防御蛮乱,并不是常职,常常要随着瑶乱四处转移,因此南宁府并没有什么总兵府,早几天就在这里开始调度兵员的安远侯柳升直接住进了广西都司。他这么一进来,都司衙门自然是加紧了防备,张越一众人才到了大门前就被人拦了下来。
“侯爷有命,若是军官,直接去见崔都督;若是本地文官,有事则去寻布政使,无事则退避,休来此地聒噪!”
此时,这个年轻的小卒刚撂下一句最近打发了无数人的话,里头就恰好有家将带着两个家丁出来。那家将原是随柳升去过广州的,一看见张越,他立刻三两步抢上前相迎行礼,又笑道:“张大人来得好快,侯爷原本还说恐怕得等两天您才会来,谁知道您就到了,侯爷也是两天前才到的南宁,其余人恐怕还得再等几天!这会儿侯爷正空着呢,小的带您去见他!”
见那家将殷勤地将张越迎进了门去,那小卒不禁目瞪口呆,见和自己一同看门的一个年长军士正巧从里头出来,他连忙探问道:“刘大哥,你看到刚刚进去的那人没有?先头布政司两位藩台联袂而来,侯爷不见;按察使来拜会,侯爷还是不见;就连崔都督那一回也等了好一会。刚刚那位年轻大人是哪方神圣,轻轻松松就进去了?”
“哪方神圣?嘿,我刚刚出来的时候正好听到一句,人家姓张,你说是何方神圣?”
十余日之后再次相见,柳升许是已经接受了这一回的临危受命,摆摆手让张越不用多礼,随即就开口说道:“黔国公此次奉命带兵接应,除了我麾下的几万人之外,他还会再调两万人过来,此外,都督崔聚还带来了骑兵三千余,如此一来兵员就足够了。你的老上司南京兵部尚书李庆大约要来得晚些,他毕竟年纪一大把,又是文官,再赶路也快不到哪儿去……对了,你家大哥带着人是从我这儿经凭祥进的交阯,看在世交份上,我还让人护送他过去,希望能赶得及……呸呸,看我这胡言乱语的,应该是希望你二伯父命长一些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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