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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命都差点没了,自然该胆小些。”

秦惊羽轻舒口气,附和着他笑,忽听得他轻唤一声:“殿下。”

“呃?”秦惊羽迎上他的目光。

“雷是我最好的兄弟,而殿下是我最在意的……主子,我只盼你们……你们……”李一舟说得极慢,有些说不下去,无奈中带着一丝认命,“雷对殿下一往情深,殿下别辜负他,如此,我也安心。”

秦惊羽咬唇,轻轻点头:“我不会的。”轻飘飘几个字,却似重逾千斤。

“说话算数。”李一舟会心一笑,再看她一眼,如释重负般转头就朝外走,边走边叫着雷牧歌的名字,“我讲话可是长话短说,干脆利落,你好好学着,有缺点就得承认,大男人别那么鸡婆……”

“知道啦,毒舌男!”帐帘一掀,那张神采飞扬的俊脸探了进来,速度快得不可思议,擦肩之时,一声低喃轻不可闻,“谢了。”

秦惊羽听在耳中,突然有种踩进陷阱的感觉。

这两人,怕是蓄谋已久,早有协议……

想了一会,秦惊羽一拍脑门,低叫:“哎,竟忘了件大事——我回来这么久,怎么没见轩辕清薇过来瞧我?”这个成天追着自己跑的黏人公主,一月不见,难道转性了?

“这是好事啊,你胡乱操什么心,话说你平日管的闲事也够多了,今晚难得清静,好好顾我一回,行不?”

映着帐篷外点点灯光,他的眼亮若星辰,她还能说什么,想着方才答应李一舟的话,只是点头。

雷牧歌兴致勃勃,瞧着四处无人,拉着她一路疾走。

两人绕开一大片帐篷,又过了一个小树林,沿着山路慢慢朝高处走,走了没多久,登上一座小小的山坡,那山坡上十分平整,长了层软软的青草,以及大片大片的灌木,夜风中送来缕缕幽香。

“就是这里。”雷牧歌在她耳边低道,“还记得那年在你寝宫的屋顶上,我们饮酒赏月,好不快活,而今晚,条件有限,就将就着坐会……”

明华宫……饮酒……赏月……

秦惊羽偏着头想,好似是有这么回事,但又记不太真切,正待细细回想,忽然脚步一顿。

不对,这附近除了风声,还有一丝细细的低低的声响,这声响她并不陌生,甚至还可以说是熟悉,这些日子每日每夜都听在耳中——

那是……那个人的呼吸声。

他,也在这里?

她这一迟疑,雷牧歌立时眼露警惕,上前一步,对着那丛黑黝黝的灌木厉声喝道:“是谁?”

那边枝叶缝隙中,光影斑驳,淡淡的雾气中,一团阴影从地上撑起来,慢慢站起,转身,继而轻声叹气,淡淡微笑:“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正是她的口头禅,此时最不愿见到的人,偏偏会在这里遇见!

秦惊羽心底叹气,面上却未有表露,瞥见雷牧歌唇瓣紧抿,一言不发,只得自己点头招呼:“原来是萧二殿下,夜晚出游,好雅兴!”

“萧二殿下?”萧焰重复着这一称呼,眸色幽深,自嘲一笑,“不过半日,又打回原形。”

“并不奇怪,人生本就多变,有时出点差错,走点弯路,也属正常。”雷牧歌忽然开口,朗声言道,“然而邪不胜正,一切终究会回归本性,功德圆满,殿下你说呢?”

秦惊羽呵呵几声,笑得有些尴尬。

但见两名同样出色的男子迎面而立,眼神对峙,一个温润轩秀,一个阳刚俊朗,本是一幅绝美的画面,她也想抱着欣赏的心态去看,但这场面堪堪充满了火药味,仿佛一点即燃,一触即发,再加上那些争锋相对又让人听得迷糊不解的言辞,敢情在比谁更深奥?

“你以为,这就是最后的结局吗?”萧焰冷笑。

“不是以为,而是事实。”雷牧歌说完,对着她轻轻招手,“殿下,过来。”

秦惊羽正微微呆愣,听到这一声唤,本能朝他走去:“什么?”却没注意着看,对面那人虽未出声,却也是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雷牧歌并不作答,等她几步走近,忽然长臂一伸,将她拉入怀中,面颊相贴,神态亲昵。

“放开……”碍于那人在场,秦惊羽压低声音,维护着他的面子,手指悄然落在他腰间,狠狠一掐,雷牧歌吃疼,却丝毫不松手,斜睨着对面,笑得若无其事,这般情景落在旁人眼中,绝对是爱侣间打情骂俏的把戏。

星空下,那双黑眸如古井般深幽,伸出的手慢慢收回,紧握成拳,脸色亦是白了又白。秦惊羽正好转头瞥见,看在眼中,略微不忍。

“好,很好,很好。”他一连说了好几个好,可那神情却是惨淡灰白得如同那背后的雪山般,哪里有什么好!

雷牧歌敛了笑容,沉声一叹:“萧焰,你这是咎由自取,跳梁小丑,不如自动请去。”

萧焰退后两步,再不看她,只走回那灌木前方,寻着之前的位置,又仰躺下去,对着那漫天繁星,低笑出声。

“这地方是我先来先得,要走,也该是你。”

那灌木丛的前方本是一大块平整略斜的岩石,不失为一处观星赏月的好去处,偏生他四脚朝天这么一躺一占,再幽静的环境,再美好的气氛,也给破坏得干干净净。

秦惊羽只觉得雷牧歌已是身躯僵硬,怒气渐生,生怕他们又起冲突,急忙拉下他的衣袖,目光恳切:“你去前边等我,我跟他说几句就来。”

雷牧歌有丝错愕:“跟他?有什么好说的?”

秦惊羽推着他:“你就别管了,我自有分寸。”

雷牧歌面无表情看看那边灌木,再转头回来看着她,眼神变得柔和,点一下头,疾步走开。

秦惊羽站立一会,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朝那仰躺的人影慢慢踱过去。

萧焰听得她的脚步声,几乎是惊跳起来,带着天大的惊喜之色:“你……”

秦惊羽望了望天,无奈开口:“萧二殿下。”

“叫我名字,萧焰。”萧焰看着她缓缓摇头的动作,不禁苦笑,“明明在那雪谷都是好好的,我们和睦相处,那么自然,那么融洽,为何一出来就什么都变了呢?”

“没变,只是重新回到正轨而已。”秦惊羽别过眼去,淡淡道,“萧二殿下是个聪明人,当断则断,就此放手吧。”一阵风来,吹得声音有些抖。

忽然手腕一紧,却是被他牢牢箍住:“如果我说……不愿放手呢?”

“够了!”秦惊羽微一扬声,“雪谷是吧,最后那几日,你的腿伤已经大好,行走如常,却瞒住不说;你半夜悄悄出洞去查看路径,白天却装得跟没事人一般……你是根本没打算带我出谷,你巴不得永远在那谷中出不来,你承不承认?”

“你……都知道?”萧焰眸光跳跃,脸色亦是变了几变。

趁他一愣,秦惊羽甩开他的手,逃命般地急急下山。

雾色迷离,前方等候的人影静静伫立,她奔过去,递手在他掌中,相视一笑。

下山的路上,夜风飘飘渺渺,风中传来低如呢喃的声音,几不可闻,也只她这般超常的耳力,才能隐隐闻听——

“既然已经知道,又为何要默许我的行径;既然当我是敌人,又为何要阻止他与我动手,口是心非,自欺欺人,殿下……又承不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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