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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得那一声独醒客,秦惊羽神情自若,而她身侧两人,却变了颜色。

萧焰,原来他当时就在石屋之中,那他们醉倒昏睡的时候,他和她……

萧冥也是脸颊微微扯动。

独醒客,他皇弟幼时自封的名号,他身为兄长,岂会不知?

如此说来,葫芦谷之战,输得蹊跷,也输得理所当然。

下意识侧头,却在颈项转动之前,弃了动作——

风如岳近在咫尺,这兄弟间的疑惑,再怎么也要避开外人,关上门来解决……

但天不遂人愿,那少年下面的话更加惊人:“就是他,把穿山的捷径泄露给大夏皇帝的,他们还半夜密谈,传送情报,他是奸细!是叛徒!”

一石激起千层浪。

南越守军脸色骤变,灰败得如同脚下的山岩,漫山遍野皆是窃窃私语声。

萧冥唇角勾起,怒极反笑。

穿山的捷径!

连他都不得而知,他这宝贝弟弟,居然拱手送人!

倒教他,如何相护?

风如岳缓缓转头,面向萧焰,满脸皆是杀气:“难怪,本王觉得你面熟,原来你就是当年那个小太……”

山风吹拂,他的话断断续续传来,秦惊羽听得一怔,还没想得明白,却见萧焰衣袖一翻,白光闪动,掌心紧扣的数枚柳叶刀尽数射向风如岳的胸前!

竟是致命一袭!

这样的杀着来得着实太快,迅如闪电,周围人等都看傻了眼,就连站得最近的萧冥,也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全无时间阻止。

说时迟那时快,伴随着一声怒喝,风如岳一个旱地拔葱,从山坡上平平跃起,同时双腿连环蹬踏,将柳叶刀倒踢得直飞回去!

北凉王的实力,屈指可数地,在世人面前展现。

萧焰闪身避过那倒飞而来的刀尖,下一瞬,便被风如岳的数名侍卫持刀缠住,而就在此时,头顶黑影罩下,却是风如岳眼露凶光,狠狠一刀劈来!

眼见就要血溅三尺,刹那间,一道白影横插过来,萧冥护弟心切,本能出手,长剑格住钢刀。

就在此时,萧焰突然飞身跃起,软剑在手,抖得笔直,趁风如岳被萧冥挡住,剑尖朝着他的左眼直刺而入!

先前只是虚晃一招,如今才是真正出手,雷霆一击!

“啊——”

鲜血飞溅,风如岳勃然大怒,飞起一脚踢在萧焰胸口,令他跌落在三丈之外。

“好啊,原来你们和大夏联合起来算计本王——”风如岳捂住伤眼,朝萧冥厉声质问,“萧冥,你便是这样对待我北凉远道而来的援助么?你好,你真好!”

“王爷,你听我解释……”萧冥回过神来,赶紧去扶,却被他一掌推开。

“有什么好解释的,大殿下,不是你让令弟来见朕的么?”秦惊羽在底下哈哈大笑,无疑更是火上浇油。

“王爷,你莫听信他满口谗言……”萧冥着急解释。

“好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这个道理本王还是懂的!”风如岳恨恨看了眼从地上慢慢爬起的萧焰,目光再转向萧冥,血色狰狞,凶神恶煞,“今日之仇,本王记住了!你们听着,有朝一日,本王定会血洗前耻!”说罢朝部下一招手,“我们走!”

“王爷留步!王爷!”萧冥连声呼唤,风如岳盛怒之下,并不理睬,带着侍卫几个起落下到底下平地,翻身上马,竟是率众从崖口而出,策马远去。

一时间,马嘶声声,奔腾如雷,万众北凉大军从虎啸崖分出,朝北疾驰。

萧冥脸色铁青,一掌扬起,却终是没朝那人身上落下去,而是击上身边的山岩,碎石飞溅,咬牙切齿:“阿焰,你做的好事!”

萧焰沉默着,缓缓起身站定,将软剑尖端所挑之物用布帕裹了,放入腰袋,再慢慢转过来,望向山崖下方,与她对视。

他,竟在对着她笑。

明明受了风如岳一脚,都被踢得倒飞出去,可见力道之大,却还跟个没事人似的,笑得那般温情好看。

那个,他小心收起的那东西,是什么?

“陛下好计策,风如岳这老贼都着了道儿,与萧冥翻脸走人了!”轩辕墨在她背后呵呵笑着,打断她的思绪。

于承祖这才觉出不对,刚要作声,穴道再次被点,立时哑口无言。

秦惊羽收回眸光,侧头微笑:“风如岳不是傻子,他只是来南越探探风向,立场尚不坚定,有胜算就打,没胜算就撤,如今有这样好的台阶下,何乐而不为?”

虽然损失了几万人马,还受了伤,却将南越推到风口浪尖,什么背信弃义,什么居心叵测,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他北凉却能以受害者的身份,在三国面前摆明个中立的态度。

转眼间,北凉军队已经从崖口奔出,驰到面前。

风如岳的左眼已经用白布缠好,面无表情奔过来,蹄声如雨,数以万计的人马从联军身边擦肩而过。

秦惊羽仰起头,看着山崖上静静站立的人影,那轻拂遮掩的动作,旁人不觉,但以她超常的眼力,自然不会错漏。

那一脚,他应该伤得不轻,否则怎会唇角溢出血丝?

但她没时间来理会这些,匆匆一眼,她目光转向萧冥,冷冷看着那一张怒其不争的脸容,突然一个抱拳,聚集内息朝他叫道:“大殿下,多谢了!”

这一声,太过响亮,北凉军队尚未远离,听得清清楚楚,队伍中风如岳回头一瞥,面容狂怒。

风如岳,她早知他的自负与多疑,南越与北凉结盟本就建立在利益的基础上,他前来救援其实并无几分真心,所以,她才执意设下这连环计策,最终的目的不是杀敌,却是离心。

如她所想,这盟国之义,在利益面前根本一钱不值;只不过,她却低估了萧冥对萧焰的骨肉之情,为了他,竟不惜得罪盟友而全力相护。

也幸好是如此,否则萧焰就算是一击得手,也是凶多吉少,自身难保。

没想到,风如岳的武功会那么高,要萧家兄弟联手,才能伤得到他,若是单打独斗,现场之人都未必是他的对手!

更想不到的是,萧焰会对风如岳突施偷袭,难道,他是为了她?

“陛下,风如岳跑了……”雷牧歌及时出声提醒。

望着前方扬起的尘土,秦惊羽定了定神,一挥手:“追!”

今日来虎啸崖的目的就是个演戏,也没想过真要通过崖口,能令得南越与北凉内讧已经是天大的惊喜,还奢望什么?

当务之急,却是痛打落水狗!

跟萧冥一样,风如岳也是她的生死仇敌!

生生按下抬眸仰望的心思,她率先策马追出,众人不敢怠慢,也随之奔驰而去。

以萧冥的强硬腹黑,肯定不愿意就此失去北凉这盟友,必会再次寻觅时机促成联盟,她却再不愿给他们这样的机会,看准势头,一刀斩断!

北凉大军去意坚决,奔得飞快,足以看出风如岳脱离南越战场的决心。

联军追击半日,从西线强行横插,将北凉军队的尾翼从中截断,被包围的北凉军士足有上千人,历经恶战,死伤惨重,风如岳无心恋战,更没回马相救,而是带着北凉大军主力一路疾驰,向北逃窜。

如果说葫芦谷之战是打通了南北大通道,重创北凉援军,为联军深入南越内陆奠定基础,那么,虎啸崖一役则是促成南越与北凉军事联盟破裂,南越孤立无援,军心涣散,战场朝南收缩,双方在苍岐最后的屏障前形成对峙局面。

如不出意外,下一步,就是直逼国都,兵临城下!

南方多雨,一连几日都是阴雨连绵,雨势时大时小,却总是停不住,不分白天黑夜地一直下。

雨中作战是三国联军都不擅长的,队伍就地驻扎,休整备战。

萧冥的军队仍是盘踞在虎啸崖,任风雨飘摇,始终寂静无声。

这晚,升帐议事完毕。

秦惊羽静静坐在窗口,看着外间的雨滴,目光悠远,透过暗黑的层云,不知看向何处。

砰砰。

敲门声传来。

她微蹙下眉,唤了声进来,门开了,那英伟俊朗的男子站在门外,眼神复杂。

“有事吗?”秦惊羽下意识低问。

雷牧歌摇摇头,踏进一步:“我有话跟你说。”

“说吧,什么?”她欠了欠身,摸着案几上茶水还热着,给他倒了一杯,递上去。

雷牧歌却没伸手来接,只盯着她道:“你在躲我。”

秦惊羽愣了下,呵呵一笑:“你说什么胡话?”

“是为了他么?那个独醒客……萧焰?”那两个字,艰难从口中吐出,雷牧歌气息不稳,原本醇厚的嗓音此刻却是微微发颤,“半夜相会,传送情报,是做戏,还是……”

“自然是做戏。”秦惊羽答得干脆。

“是么?”雷牧歌笑起来,笑意却未达眼底,“那,你这几夜秉烛夜读,久久不睡,又是为何?”

“偶尔失眠而已。”秦惊羽放下茶杯,直视着他,不满抿唇,“你在质问我?”

“质问?”雷牧歌苦笑,一瞬不眨看着她,声音竟有丝嘶哑,俊脸如斯僵硬,“现在,我还有这个资格吗?”

那是一种愤懑中夹杂着无奈的神情,如同一根针,刺得她心口阵阵疼痛。

他是她名正言顺的未婚夫,他对她情深意重,不离不弃,她却视他如师如友,若即若离,始终没法真正投入进去,更有甚者,阴差阳错失了身……

这样,对他何其不公!

周身乏力,一时恍惚,心中被自愧与内疚的情绪充斥着,却听得他轻声发问:“你还是爱上了他,是不是?”

“不——”她沉声否认,意图保留骨子里那份最后的尊严。

“他几次三番救你,甚至将至关重要的地图都给了你,还不惜代价当众行刺风如岳……如此种种,把你感动了,让你动心了,是不是?”

“不是!不是!”秦惊羽昂起头,对着他低吼。

自欺欺人并不是什么坏事,只要她不承认,打死不认,总有一天,她便可以将那个人的身影在心里彻底剜去,本就是一时迷惑,绝非深刻爱恋,她需要的,不过是时间而已。

“真的?”雷牧歌盯着她的眼,像是要把她的心看穿。

秦惊羽没有作声,只是点头,一下又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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