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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山庄各处掌起了灯,点点黄晕的光,衬托出一片安静而冷清的夜。
直到天幕黑沉,房间里仍是一片静寂。
无声的,空洞的,如死的静寂。
“主子怎么这样能睡,昨晚到底出了什么事?”
“你别管,她心情不好,不要让人去吵她,等她多睡会。”
听着门外脚步声远去,屋内床上之人一动不动,没有半点表情。
这半日下来,在断断续续,一阵痛过一阵的药效中,她想了很多事情,几乎是将她这些年的人生道路从头到尾想了个遍。
萧焰,他纡尊降贵,忍辱负重在她身边做一名小太监,无非是为了给他南越获取情报,谋求利益,最终实施报复罢了,他所做的那些事情,在她看来是忠心耿耿情深意重的事情,明华宫的悉心陪伴,暗夜门的形影不离,海岛上的并肩御敌,沙漠里的舍命相救,还有那无数个亲密缠绵的日日夜夜,都是他为了得到她全心全意的信任而采取的必要手段,只是手段而已,没有一丝一毫的真心。
没错,在她被他和他大哥联手设计掳去南越之后,他开始慢慢收手,没有再对她作恶,甚至在暗地里帮她,她除了被萧冥灌下剧毒之外,并没有受到别的实质性伤害,最后元熙被人平安送回,也应该是他暗中努力的结果。
但又如何?
那不过是他难得良心发现,对她心存愧疚,适当做出些许补偿罢了,终究改变不了他欺骗她,背叛她,伤害她的事实。
他怕是永远不会了解她当时为何宁愿中毒而死也不愿被程十三送回他身边,也永远不会知道她是以怎样的心情看着他和别人十指紧扣拜堂成亲,更永远不会明白她纵身跳下悬崖那一瞬的凄楚与决心。
那场选择性失忆,她以为是她的救赎,她的重生,没想到,她忘却了那些刺痛的耻辱的记忆,却还是没能逃离他的桎梏,依着本能再一次爱上他,再一次被迷得晕头转向,还以为自己拥有了与众不同刻骨铭心的真爱,并为之执意坚守不顾一切,谁知到头来竟是又一场欺骗,又一次陷阱,又一个深渊!
可知,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深。
骄傲如她,决绝如她,怎么可能允许自己爱上一个曾经背叛过自己重伤过自己的人,他对此也是心知肚明,所以才会在她面前表现得那么小心翼翼,才会说什么“我竟不知该盼你记起,还是该盼你忘记”之类的话,才会每回提起她的头痛健忘症都是一副怅然所失欲言又止的模样,才会一次次明里暗里询问她那些缺失的记忆还会不会有恢复的那一天,想来是因为他觉得曾经亏欠过她,对不起她,所以他对她说重新认识,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
呵呵,他终于觉出了她对他的好,想挽回,想弥补,是吗?
他以为什么都在他掌控当中,就这么简单一句话,过去的一切就可以一笔勾销吗?
往事如梦,而今梦醒时分,她只深刻记得,那些在苍岐皇宫醉了又醒,醒了又醉的孤寂岁月,那颗被他轻柔捧起温柔呵护又被他狠厉摔碎践踏蹂躏的心,所有的屈辱,所有的伤痛,所有的绝望,排山倒海一般袭来,什么苦衷,什么隐忍,什么不得已,尽数淹没在冲天的狂涛怒海之中。
一次不忠,百世不容。
不管他现在是真的爱她,还是因为亏欠而极力赎罪,都跟她没有半点关系,她不会原谅他,今生今世都不可能。
静听风寂,默待天明。
漆黑空洞的房间,一如她空荡荡的胸腔,已然失落,不知所踪。
遍体冰凉,喉咙里像是烧着一团火,烧得她几欲癫狂。
咯吱一声推开门,明亮闪耀的晨曦之光刺得眼睛涩痛,秦惊羽深吸一口气,拔高声音道:“来人,给我拿最烈的酒来!”
山庄有专门的酒窖,存放的全是极好极醇的美酒,门主有令,门下弟子也不敢多问,没一会就抱了好几坛来。
秦惊羽连酒碗都不用,直接抱起酒坛,拍开泥封,仰头大口灌下。
烈酒入喉,又燥又辣,刺激得她涕泪横流,却全然不顾,咕嘟咕嘟如若牛饮,一坛完毕,又去开第二坛。
一坛接一坛。
毫无间隙。
等银翼与杨峥闻讯而来,见得就是这样一番情景。
房间里乱七八糟堆放着酒坛,她就歪歪斜斜坐在那堆酒坛当中,手里还抱着一坛酒,一口一口喝着,一边喝,一边轻声低笑,笑得神情古怪,冷凝而绝望。
“睡醒就起来喝酒,你又发什么疯?”银翼皱眉走进去,手臂伸出,想要将她从那一地狼藉中拉出来。
秦惊羽挥开他的手:“别管我,让我安静会,你们都走开。”那团火没被浇熄,反而愈烧愈烈,从喉咙扩散到整个身躯,她恨,她痛,她怒,或许应该大醉一场,才能摆脱这该死的状况。
可老天连这点小小的愿望也不予满足,她偏生酒力超凡,越喝得多,心底越是清醒。
天知道她有多痛恨这寒彻心扉的清醒!
啪嗒一声,手里的酒坛被人挥落在地,酒水四溅。
“你到底怎么回事?”银翼低吼。
“怎么回事?我怎么回事?”秦惊羽对上那双不解的担忧的碧眸,眸色微冷,轻问,“连你也在骗我吗?帮着他来骗我?你别跟我说你不认识他,萧焰……燕秀朝!”
银翼听得一怔,随即便是大怒:“雷牧歌都告诉你了?该死,不是说蛊毒还没最后清除吗,他怎么能冒这个险?!”
果然,果然是这样。
秦惊羽不看他,只转过头望向一脸无措的杨峥:“你也知道,你们都知道,萧焰就是燕儿,燕主,却都瞒着我,是不是?”都知道,她身边每一个人都知道,被蒙在鼓里的人,只有她一个人而已。
“不,不是的,主子……”杨峥被她冰冷的目光吓了一跳,不住摇头,“我也是回来天京才知道的,刚刚才听说。”事实上,他也是震惊得不能接受,那个原以为已经死了的人,主子曾经的左臂右膀,居然还好生生活着,如今的身份却是敌国皇子,战友变为间谍,兄弟变为仇敌,这是怎样一种复杂难解的关系!
“不是刻意瞒你,那回你在军营里晕倒,李一舟说你受蛊毒影响,不能受到强烈的情感刺激,否则会害你丢了性命,他要我暂时保守这个秘密,一切等到你解毒之后再说。”银翼沉声解释。他从来不是多嘴之人,就算李一舟不说,他也没打算逮住这个话题喋喋不休。
“所以,你守口如瓶,还下令让你的手下对他也装作不识。”难怪那些暗夜门旧部看到他,会露出那样奇怪的神情,原来是银翼有令在先。
每一个人都是为她的身体着想,为她的性命着想,他们都没有错,错的人是她,终是抵挡不住他温柔的攻势,又一次傻傻跳进去。
“哈哈哈……”她轻笑出声,唇边的笑纹越来越深,眉眼弯弯,迸出了眼泪,竟是冰凉。
她就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傻瓜,明明所有人都在警告她,要警惕萧焰,远离萧焰,可她就是听不进去,始终管不住自己的心,为了他甘愿放弃复仇,与家人反目,与朋友背离,到头来,得到的不过是又一个外表娇美光鲜实则腐朽残酷的幻梦。
喉咙干涩,胸口那团火还在旺盛燃烧,背上初愈的鞭伤又开始隐隐作痛,无一不在提醒着她的失败,爱情的失败,做人的失败。
这一切,都是拜他所赐。
“我觉得,燕主他也许是有苦衷的……”
杨峥刚嚅嗫这一句,就被她恨声打断:“住嘴!从今往后,别在我面前提起这个人!”
什么道理,什么缘由,她都不要听,统统不要听,不管是萧焰,还是燕秀朝,跟她都不再有任何关系。
一刀两断,这就是最终的结局。
一左一右搭上那两人的肩,她淡淡开口:“来,陪我喝酒,我们今日一醉方休——”
“喝就喝,有什么大不了的。”银翼率先捧起一坛酒来。
杨峥看看她,又看看银翼,虽是一脸无奈,却也慢吞吞去抱酒坛子。
白天过去,黑夜来临。
满屋都是浓烈的酒气,和横七竖八的空酒坛。
杨峥素来文弱,又不胜酒力,早就醉得不省人事,而银翼一直陪着她,一边喝一边含糊说话,他们都是越喝越迷蒙,她却是越喝越清醒。
银翼喝醉之后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絮絮叨叨说话,说他在西烈的帝王生活,大夏的难忘回忆,说了很多很多,时而淡漠,时而温和,时而赧然,大都是些无关紧要的琐事,她压根没听进去,左耳进,右耳出,唯独有两件新近发生的事,她却记住了。
一件是她收到的那份影部情报,如今又有了新进展,那南越皇子萧焰已经进入天京地界,很快就会碰面;另一件便是本该在她外公穆青那里休养的雷牧歌,不听劝阻偷跑出来,正在满城找她。
雷牧歌……
清明如镜的心里颤了一颤。
她怎能忘了,这个对她一心一意不弃不离的男人?
既然真相大白,她便不会再犯第三次错误,再去伤害那些真正爱她的人。
唤来门下弟子留了口讯,秦惊羽回头看了看那两名沉睡不醒的男子,毅然转身,准备打道回府。
走到门口,身旁的弟子跟着走出几步,小心询问:“庄外有人来找门主,已经等了有一会儿。”
她没太在意,摆手道:“我不想见客,不论是谁,都推了。”
那名尚是新人的弟子轻声道:“他说他姓萧,叫做萧焰……”
秦惊羽脚步一顿,有些虚浮。
萧焰?
他来找她了……竟还好意思来找她!
心里一阵热,又一阵冷,胸腔里似是火焰熊熊,又似是冰雪覆盖。
她倒想问问他,是不是因为她当初决绝跳下悬崖的举动,令得他终于有了一丝歉疚,这才巴巴跑到她身边来,大献殷勤,企图挽回?是不是在经历了那一场无爱无性的政治婚姻,在看清了叶容容自私虚伪的正面目之后,才觉出她的率真在这世上难能可贵,无人能及?是不是在知道她重伤失忆之后,觉得又有了新的可以接近她利用她的机会,来为他的国家谋求利益,所以又自编自演出这无数场柔肠似水深情无限的剧集?
她想问他,那石梁上奋不顾身随她跃下的举动,是本能,还是做戏?
她想问他,那雪洞中互为依靠相濡以沫的岁月,是假意,还是真情?
她想问他,那石室里甜腻火热抵死缠绵的欢爱,是由身,还是由心?
她还想问他,不论他是明华宫的小太监,或是暗夜门的燕主,还是南越的二皇子,在他心目中,到底把她当做是什么……
想问,却不会问,也不用问。
因为,没有必要,再也没有必要。
马车悠悠起步,出了山庄正门,一路朝着皇城的方向前行。
夜风清凉,吹得车帘轻柔飞舞,不时现出窗外景致。
只一眼,已经认出是他。
皎洁的月色下,那道温润如玉的人影,一袭素白,正静静立在松岗上,面对着墓碑丛中一座单独耸立的石碑,不知在想些什么,怔怔出神。
是那座燕秀朝的衣冠冢。
秦惊羽冷然一笑,闭目养神。
马车从岗下奔驰而过,惊醒了那陷入沉思的男子,抬眼,凝眸,望着那车尾扬起的尘土,仿若心有灵犀般的,低喃:“三儿?”
秦惊羽端坐着,目不斜视,置若罔闻。
隔着座矮矮的山岗,他在上,她在下,错身而过,彼此远离。
“三儿,停车,我知道是你!”车后响起急促的马蹄声,一骑追了上来。
“主子?”驾车的弟子不明情况,侧头低声询问,随行的侍卫已经拔剑在手,蓄势待发。
面无表情,她扬声道:“不用理他,我们走。”
蹄声得得响起,马车猛烈颠簸了下,随即放缓速度,哔的一声停住。
那驾车弟子微惊道:“主子,那人将马车拦住了。”
秦惊羽应了一声,现在银翼在山庄醉倒未醒,身边的侍卫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看来这场碰面是躲不掉了。
推开车门,她轻巧跳下,与他冷颜相对:“萧焰,你来晚了。”
一语双关。
他说他顶多一个半月就来天京找他,现在已经迟了两天。
如果他两天之前赶到,她定会欣喜扑上前去,抱住他,可惜,短短两日,已经世事变幻,沧海桑田。
萧焰的脸色发白,风尘仆仆,看起来很是憔悴,那双如水的眼眸却依然温情脉脉,但天晓得,她是恨透了这样的温情!
“三儿,你去哪里?”他柔声问道。
“滚开!”她挥开他伸过来的手。
萧焰愣了下,温言含笑:“气我来晚了么,苍岐那里耽误了几日,我已经在拼命赶路了,看在我又累又饿几宿没合眼的份上,别计较了好不好?”
“别跟我来这套,没用了知道吗,没用了。”秦惊羽看着他白净的俊脸,似笑非笑,轻轻吐出一声,“燕儿,别来无恙?”
那两个字,如同一道惊雷在头顶炸开,他唇边噙着的笑容慢慢开裂,僵在脸上。
“你……都知道了?”
“呵呵,老天开眼,总算没再顺着你的心意,倒教我自个儿想起来了。”秦惊羽斜睨他一眼,指甲掐在掌心,生生抑制住胸口的怒气,那意欲一剑劈了他的冲动。
杀了他,又有何用?
闭了闭眼,她漠然道:“你走吧,现在回去南越,还可以赶在我出兵之前……”
“不!”萧焰上前一步,急促道,“我不是存心瞒你,我以为,你永远都不会记起了。”
永远不会记起,这就是他再一次欺辱她的理由?
秦惊羽不由得冷哼:“以为我永远都不会记起,一辈子都是这样浑浑噩噩,所以就可以再次欺骗我,把我当做傻子一样随意愚弄,是吗?”
“不是,不是这样——”萧焰蹙起眉,眸光莹莹,眼露忧伤,“我爱你,我只是想好好爱你,跟你重新开始。”
“爱我?”秦惊羽冷笑耸肩,“以爱之名,行卑劣无耻之事,这样的爱,我要不起。”
说罢,转身要走,却被他一把拦住:“三儿,你先不要激动,听我说,我可以解释的,从认识到现在,每一件事,我都好好跟你解释,你听完之后,再来判我的罪,好不好?”
“我不听!”秦惊羽曲膝撞向他。
萧焰身躯微晃,避开她的攻击,谁想竟是个虚招,精光一闪,她拔出靴底的匕首,一刀削去被他拉住的一截衣袖。
“滚开,否则刀剑无情!”一挥手,马车周围的侍卫统统围拢过来。
萧焰淡淡一笑,挺胸朝着她的匕首迎上来:“我不会走的,要么你听我解释,要么你杀了我。”
秦惊羽手指微颤,厉声道:“萧焰,你别以为我真的不敢杀你!”似听得异样之声,她动作稍顿,站住不动。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不过,临死之前听我把话说明白,好么?”萧焰盯着她的眼,慢吞吞挪动着,又凑近了些,想去牵她的手。
近了,更近了……
“放开她!”雷鸣般的怒喝,响彻四野。
面前忽然间掠过一道黑影,硬生生将她扯去一边,还顺势搂住了她的腰。
萧焰的手悬在半空,似是凝住了。
高伟的身形,醇厚的嗓音,除了雷牧歌,还能是谁?
“牧歌,你怎么来了?”秦惊羽心底有些不安,外公不是说他须得休养几日吗,他身上受损不少,怕是不宜动武。
“我来找你,我有重要的事情给你说……”
雷牧歌话没说完,忽觉得掌心一软,被她反手握住:“我们先离开这里,有什么话回去再说。”
萧焰盯着两人相握的手,脸色愈发青白,继续伸着手,沉声道:“三儿,你过来。”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萧二殿下?”秦惊羽瞥他一眼,转头对着雷牧歌微微一笑,“牧歌,我们走吧。”
当当几声,雷牧歌脚下寸许插着几柄柳叶刀。
好快的身手!
她只看到他衣袖微动,就已如此。
秦惊羽眼神一凛,怒目相对:“你这是要逼我出手吗?”
萧焰轻轻摇头,突然从腰间拔出剑来,铮的一声抖得笔直,直指雷牧歌:“当年在明华宫那一架打得没分胜负,或许今日能有个最终的结果。”
“是,我也早等着这一天。”雷牧歌神情自若,长刀横在胸前。
两人的视线在黑夜里摩擦出冰冷的火花,星火燎原,燃起熊熊烈焰。
大战,一触即发。
一时心头大震,她也不知是为了谁,下意识急急去挡:“住手,都给我住手!”
她是见识过萧焰使的软剑,昔日就曾与雷牧歌战成平手,还曾大破密云岛上的十八尸人阵,要是平时还好,但如今雷牧歌强行压制那催(和谐)情药的药效,受损未复,肯定不是他的对手!
略一恍惚,才发现自己正是张开双臂,如母鸡护崽般挡在雷牧歌身前,直直对上萧焰那双不敢置信的黑眸。
“你敢伤他,我会杀了你!”
萧焰似被她的动作惊得呆住,处在失神当中,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如此护他……为了他竟要杀我?”
秦惊羽冷笑作答:“因为他是我的……”压低了声音,一字一顿,仅是他们三人才能听清,“未——婚——夫。”
此话一出,连同雷牧歌也是一并呆了:“羽儿,你说的可是真的?”
秦惊羽镇定点头:“自然是真的,回宫之后我就禀明父皇母妃,筹备大婚之事。”
“不,这不是真的!”萧焰踉跄着后退一步,险些站立不住。
“欢迎萧二殿下届时前往观礼。”秦惊羽嫣然一笑,牵了雷牧歌的手转身就走。
“三儿,别跟我赌气……”他在身后低喃,尽是恳求的语气。
“赌气?”秦惊羽耸肩而笑,“萧二殿下未免太看重自己。”
“都是我的错,求你,不要开这种玩笑,好不好?不要……”声音已有些凄厉。
“殿下难道没听过,有句话,叫做君无戏言?”
秦惊羽哈哈笑着,迈步往马车处走去,却被一柄青幽幽的长剑挡住去路,剑柄倒转过来,塞进她的手掌。
“我不信,不信你会如此绝情,除非你杀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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