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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那天刘进为救心上人梁雪,牺牲自己,落入水中,噫,他竟未死。砰的一声掉进水里,由于惊慌,不知所措,挣扎了片会,授水底的吸力吸引,沉了下去。只感耳朵、鼻子、口中全进满了水,神识稍惫,渐渐模糊过去。

不知沉了多久,一直顺水漂流,江水迅速,经深至浅,直至漂到沙岸。光阴如梭,历夕经朝,已然一个更次,脑子昏眩,耳中迷糊听得渐渐有人语。但听得一个富有磁场的男音道:“夫人,过了前面那条江,便是‘善人渡’了,说不定儿子女儿都在那里?”那个被尊称为“夫人”的女子娇哼道:“哼,都怨你,好好的干么*儿子去考什么科举,现下倒好,科举没考成,儿子反而离家出走了。”说着,竟然抽泣起来。

急得个丈夫慌忙安慰道:“夫人休恼,是为夫的错,别伤心了,好在前面的路不远,盏茶即到,见了那畜生,再行计较。”那夫人气道:“甚么?你还想罚他?”湿痕未干,泪水又再次涌动,幽幽道,“从小你罚他的还不够多么?再罚,下次又不知道跑哪去了。这次一走已然有大半年光景,真不知他兄妹俩,在外头的日子如何过,他俩自小娇生惯养,怎生吃得苦?”

那丈夫听说,也来气了,说道:“一说起这个,我便来气,他甚么不好学,偏偏学哪些个浪子离家出走。这倒也罢了,不期雪儿哪根筋不对,居然跟着哥哥胡混。这事有点悬,雪儿不像会做这种事的人,肯定是萧儿这孩子怂恿的……”那丈夫话未讲完,便被那夫人娇咤喝断道:“你,你,好你个老头子,他到底是不是你儿子?要你这般说他?”丈夫忧磋烦恼,吐口气,兜回马,忽见岸上躺有一人,咦的一声惊呼。

夫人见他突然眼露惊色,目定远方,疑他作假,恼怒道:“少来做作,装痴弄傻,我便不生气了吗?”那丈夫食指贴嘴,嘘声道:“夫人,你瞧?”那夫人犹在发恼,闻言气道:“瞧甚么?鬼鬼祟祟的,我不瞧?”丈夫无奈,柔声道:“夫人,我不是鬼鬼祟祟,你就瞧一眼好么,就一眼?”将食指竖在她眼前不动,傻气之极,夫人见了,不觉好笑,嗤道:“好啦,好啦,再信你一回。”笑着将马转过去,忽然眼前一亮,只见一道江水狂澜,浑波涌浪,粼粼波纹层层散去,浅水岸边,僵着一死物,那妇人立即惊叫:“啊哟,是个人哪?老头子,你咋不早说,去看看?”

那丈夫脸上一热,应了一声,策马前去,心却道:“是你不听我讲的,现又来怨我,这到底甚么世道?”转念又想:“儿啊,你这一声老头子,可出了名堂,今天竟连你娘也叫上了,真是岂有此理,老子有那么老么?逮到你,非痛扁一顿不可。”越想越生气,不由得恼怒横生,却又无可奈何,只能连连叹息,摇头不已。

思想混乱间,已然到得近前,犹未可知,那夫人见丈夫频频摇头,心神恍惚,蹉叹不止,叫道:“老头子,你麻风病犯啦?”那丈夫一听,心神稍清,一念转,笑道:“夫人,你当真调皮,为夫又哪来的疯病了?唉,娘儿俩说话都一个脾性,我觉得你越来越像萧儿了?”夫人笑道:“怎么说?”丈夫道:“我记得你以前不是这样的,自从萧儿来了以后……”

夫人打断道:“往事还提他作甚?闲话少说,我们下去看看这人怎么啦?”丈夫应道:“好!”当即夫妇二人同时下马,踏着沙石路,行至那人身边,哇,夫妇二人同时吓了一跳,好个俊俏的郎君,你瞧他怎生打扮:只见他头佩一方书生巾,腰束一条蚕丝带,身穿一领青闲逍遥衫,足履一双无忧绣靴,手执一根不知名的水藻,面如潘安,形似冠玉,略显稚嫩,约莫十七八岁年纪,横躺在地,却不失儒雅,这人便是刘进,被江水冲到此处。

夫妇二人见了,大惊道:“不知是哪家的孩儿……”话一出,夫妇二人相视一笑,妻子道:“让我瞧瞧,他是否还有救?”不等丈夫应予,躬身伸袖,娇手微露,指间轻轻试探那人鼻息,微感鼻间呼吸若有若无,喜叫道:“老头子,没死?”

丈夫听说,抱怨道:“唉,我怎会死,夫人净瞎说,我身子硬朗着呢,自然没死啦。”那妻子道:“唉,我是说他,这孩子没死,还有救,谁有空说你呀?”丈夫道:“那现在咋办?”妻子笑道:“你老糊涂了么?自然找处所在,想法儿救他?”丈夫一听有理,打趣道:“唷,他是你儿子么,那么紧张?”妻子啐道:“呸,我打你个老不死的,这当儿了,还老不正经?他若是我儿子,那跟谁生的?”

丈夫嬉笑道:“这还用想么?自然是我了,怎么,难道你心里还有别人?”妻子又呸了一声,骂道:“我懒得理你,说我像萧儿,其实你像差不多?”丈夫心中欢喜,这些年来,为了教育儿女,已经很久没像今天这般斗嘴了,此时重温旧日恩爱,不知多惬意,笑道:“不管谁像,他都是我们的儿子。”说得真诚铭心。

妻子嗔道:“这才像句人话。”丈夫呵呵呵笑道:“怎么,我以前说的都是鸟语么?若是鸟语,居然有人听得懂,这倒怪了?”妻子气结,咤道:“少耍贫嘴,还救人不救?”丈夫笑道:“救,怎么不救?若不救,岂非罪过?”妻子顿足道:“真受不了你。”丈夫道:“受不了,可以不救嘛?”妻子气道:“你有完没完?”丈夫道:“快了……”见妻子欲要搬那刘进躯体,惊慌道:“呀,夫人,还是我来代劳吧?”妻子狐疑睨了丈夫片响,若有深意道:“你,行不行呀?”

丈夫闻言,这妻子分明是小瞧自己,当即昂首阔步,将胸膛挺了一挺,大踏步过去,微弯身躯,起抱刘进那身体。蓦地里刘进将眼一睁,吓得那丈夫把手一放,砰的一声重重摔落,慌叫道:“哎呀妈,尸变喽。”抽回手,急急后退,登登登几步,右足一踏空,原来是个碗大的沙坑,啊唷一声,踉跄跌倒。那妻子暗笑摇摇头,过去将他搀起,微笑道:“我早说过你不行吧,还硬装?”丈夫羞的满脸通红,咬着牙,切齿道:“谁说我不行,那……那是个意外,他尸变嘛?”

妻子用手刮刮脸颊,嗤笑道:“羞羞,他没死,哪来的尸变,你莫胡说?”那丈夫顿时语塞,憋着气,哼哼两声,扭头不顾。便在此时,忽听几声微弱的咳嗽声,那妻子惊异道:“呀,他真醒了?”即丢下丈夫,冲上去,将刘进那脖子搂起来,试着让他坐起,丈夫见此情景,心下醋起,跟着过去。

咳咳,咳咳,几声过后,那刘进微微张开眼睛,忽然眼前一艳,见是个美貌女子,而且这身形,这面貌,隐隐有些熟悉。曾几何时,这姿影午夜梦里,萦绕过心头千万遍,焉能不识得,立马喜道:“梁妹妹,是你啊?”说了这句,嘴唇干涸,喉头难受已极,微喘几下,即昏了过去。那女子慌道:“喂,孩子,你刚说甚么?”暗自嘀咕:“梁妹妹,谁是梁妹妹?怪事?”叫丈夫道:“哎,老头子,帮忙啊?”丈夫应了一声,笨手笨脚将人抬上马背。

炊烟袅袅,药味浓浓,烈火煎熬,在一旁有一位美艳妇人,手持摇扇,耐心的看火煎药。片会,那药罐吱吱咕咕声响,水沸气腾,些些药渍自罐盖缝隙溢出,想是时候已到,那妇人息了火,取块方巾缚了罐柄,将药倾倒而出集于碗中。俄尔,轻盈的将药端入房中,动作轻柔之极,身姿妙曼之至,步子虽是轻缓,却不失矫健,倘或梁萧在此,瞧得这女子走路模样,肯定会惊叹:“哇,这妞内力当真了得!”

帷子掀开,那妇人走了进来,把药搁于桌上,轻声问丈夫道:“景哥,这孩子醒了么?”那景哥咦了一声,啧啧称奇道:“怪了,怪了?”妇人忙道:“哪怪了,是不是孩子……”景哥笑道:“瞧你紧张的,当真是他娘一样?”妇人道:“少来,说正经的?”景哥道:“我还不够正经么?”那妇人白了他一眼,眸中蕴火,景哥忙赔罪道:“夫人息怒?为夫奇怪,你怎么不叫我老头子了,忽然改口称起‘景哥’来,委实不明?”

妇人恼骂道:“你当老头子好好听么?若不是萧儿叫惯了,我才懒得理你;此时唤来,别有一番思念,这样,我就可以好好的想念我的萧儿了,不然我能怎样?说来说去,罪魁祸首都是你,要不是你*得他无路可走,他怎会离开我们;我辛辛苦苦将他养到这么大,我容易么我?”说得甚是凄苦,娇润泪珠蠢蠢欲滴。

景哥仰天叹口气,然后微微笑道:“好了,夫人,我们不谈萧儿,说说眼下这个孩子咋样?咦,奇怪,他怎么还不醒,都三天三夜了?”刘进一听,心道:“甚么?三天?我竟然昏迷了三天?”其实那妇人一进门,他便醒了,只是二人在打情骂俏,他不好意思插嘴,故继续装睡,心觉这二人当真有趣。当下眼皮微抬,眸光瞥处,见那美貌妇人眉头深锁,微微叹息道:“是啊,要不再找个大夫瞧瞧?”

“梁妹妹”三字,他险些又要叫出口,慌了一会,心想:“这人不是梁妹妹,她年纪明显较大。”忽而想起,那天在自己家庭院,段叔叔不是也将梁妹妹认错么?对,一定是这样,不知这位夫人和梁妹妹有什么关系。言念至此,忽听那景哥叫道:“咦,孩子,你醒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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