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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进等了半响,不听他答话,烦躁渐浓,取过酒坛子自斟了满满一大碗烈酒,满腔悲愤,仰头喝干,然后将碗重重一搁,复又斟满,只想:“母亲啊母亲,你为何要这样,爹爹哪点对你不好,以致于你要背叛他,与别人私好,还……还生下我这个……我这个……”胸中一酸,再也想不下去了,端起碗,万分悲伤喝了下去。
又是把酒碗重重一搁,此刻的他,三碗烈酒下肚,觉体内热火蒸腾,酒水五脏翻滚,好不难受。他本不善此道,功力又没梁萧那般高,可以将酒气压制,他只一时情急凄然,凭的只是一腔悲愤。原本今天就不知上哪去,忽闻得酒香,就想好好醉一场,当下如此正好。
酒保早将饭菜备上,见这少爷这等酗酒,摇摇头却也不好说些甚么,自行下去了。转眼间刘进已把铁牛叫来留给自己解馋的那两坛酒都给喝光了,这铁牛不禁叹一声,说道:“少爷,醉吧,把甚么委屈和不痛快,统统发泄出来,人也就舒坦了。”
刘进醉眼迷蒙,酒气熏天,嘴里好笑道:“哈,哈,哈!牛叔,我活了差不多二十年,到今天才知道,原来我只是一个傻瓜,一直活着母亲的谎言里。”铁牛急道:“少爷,您不能这么说夫人,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您好呀!”刘进大笑,像听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一般,大声道:“为我好,呵呵,为我好?只怕她为的只是她自己吧。”
他这么一嚷开,旁边几桌的酒客又被他惊扰了,诸人见有热闹可瞧,又尽都侧目顾盼。铁牛惊觉,不想少爷当众出丑,更不愿看到少爷怪夫人,当即团团作了个四方揖,说道:“各位抱歉,抱歉!我家少爷他喝醉了,打扰了各位雅兴,望勿深罪。”有修养之士,纷纷起身还礼,都说:“无妨,无妨!”
哪知刘进突然转身,脖子一昂,瞪定那些人,醉语道:“谁……谁说我喝酒了,我才没有咧!信……信不信我……我还可以喝……喝他个三……三……”铁牛一个箭步抢上,忙将他扶稳,低声道:“少爷,您当真醉了,不能再喝啦,我扶您去休息。”
刘进不服,喷酒气道:“谁说的,我没……没醉。”这酒气熏了那铁牛满脸,他微微皱鼻,招来酒保开了间客房,连拖带拽总算将那少爷移至了房间。这刘进也真是,边走边吐,脏了一地,不料一沾榻即倒,过会就呼呼大睡起来。
铁牛微微苦笑,至此总算松了口气,瞅瞅衣角被少爷吐过的地方,眉头不觉又紧起来。出去使了银子,吩咐酒保找人把适才刘进吐脏的地方打扫干净,又命他烧来汤水,自己好好沐浴一番。洗罢,转至刘进榻前,见他睡得正香,不过偶有梦语,反反复复总是那几个字:“梁妹妹,你别走!萧哥,我……母亲……爹爹…….”
这铁牛听得心酸,寻思:“难道少爷还对梁姑娘念念不忘?”咬咬牙,又想:“我该想个法子,整整梁公子,好给少爷出口恶气。”
刘进酒气冲脑,胀痛欲裂,忽似恍惚之际,听得心底有个声音在唤:“刘进,刘进……”他微觉奇怪,不知是谁在唤自己,脑袋好生疼痛,只想把它尽快甩掉,你越是不理,那声音仿佛有一股子魔力,深深地吸引着你,一直在他耳畔回荡。
既甩不掉,当下不作挣扎,按捺心神细听,那声音道:“来吧,我的好兄弟,狠起你的心肠,一剑把他杀了,从此,梁妹妹就是你一个人的了。”刘进一怔,只见一人被绳子绑在一根木桩上,他走近一看,不禁吃了一惊,这人竟然是萧哥。
他下意识疾呼:“萧哥,萧哥,你怎么啦?”然而眼前的梁萧一动不动,双目紧闭,脑袋更是微垂,于他的呼唤根本听不见。刘进颤巍巍举起左手去探他的鼻息,只觉萧哥气若游丝,离死不远矣,他不禁吓了一跳,潜意识后退,暗想:“萧哥武艺超群,有谁可以伤他。”
恰于这时,那个声音又飘响:“来吧,给他个痛快,他这样活着,也是一种罪受。”果然这话才落,就见梁萧的眉毛开始轻颤,跟着面色抽搐,下唇狠咬,仿若忍着极大痛苦。刘进慌了,使劲摇他,口里嚷道:“萧哥,萧哥,你到底怎么啦,快醒醒。”
梁萧始终闭着双目,过不多时,咬牙道:“我的心好痛,求求你杀了我。”刘进惊愕,又叫:“哥啊,你可别吓我。”话罢,登时红光乍现,彩气萦绕,一柄宝剑破空而出,横在他面前,那声音又盈耳:“快,拿起剑,杀了他,刺中他心脏,这样他既可解脱,你也可以得到你的所爱。”刘进猛地摇头,嘴上念叨:“不,不,他是我兄弟,我不能背信弃义,做这不……”
那梁萧痛苦道:“求求你,快杀了我……”刘进眼见他这等痛苦,心有不忍,微一犹豫,那柄剑自动窜进他手心,只要他往前一送,眼前的这个梁萧立马气绝。那往日的兄弟情谊,点点滴滴忽然悄漫心头,他不能,也不可以,虎目蕴泪,神情极是凄酸。
就在这时,西首突然跳出一个紫袍人来,手执一柄青锋剑,口里喝道:“休要伤我儿子!”哆的一声,将刘进手中那剑挑开。这刘进一时不防,受他剑气波动,步子不觉登登登登退后四步。那人不再去赶他,疾抢至梁萧身旁,摇晃他双肩,焦急唤:“萧儿,萧儿……”叫了七八遍,仍无丝毫动静,那人大怒,忿忿转过脸来。
刘进惊魂未定,忽与那人这么一照面,登吃一惊,脱口叫:“段……”最后“爹”字险些冲口而出,此人正是段正淳。
段正淳怒甚,喝道:“你敢伤我儿子,我杀了你。”手中青锋剑倏转,闪着寒光,狠狠向他刺来。刘进慌了,心中既激动,又是凄酸,他来不及解释,只叫:“不要……”扑的一声,青锋剑从他胸膛穿过,剑没至柄。
他大喊:“不要,不要……”手脚乱挣,猛地睁开眼,漠然坐起身来,只见四处多悬锦幕,而自己则躺在一张干硬的榻上,不知此时身在何处,视屋宇不甚广,倒也雅致整洁,寻思:“原来适才只是一场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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