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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文元年的二月,迷茫沉寂了很久的朝鲜,终于像睡醒了一般回过神来,去年岁末辗转回国的李居易、姚仲二人,拿着由权知朝鲜国事李旦亲手拟写的奏疏,赶回大明京师,说是奉权知朝鲜国事之命,贺建文年号初立,并接世子李芳果会朝鲜继承大统。
曰:“小邦僻居海外,声音言语,不类中华,必凭通译。仅习文意,所学粗浅,措辞鄙陋,且不能尽悉天朝体制,以致言辞轻薄。何敢故为,以生衅端!今按天朝制,请嫡子芳果归藩。伏取圣裁。”将去年李芳远请封一说,牵强至表达问题上,至于是不是李成桂的意思,那就只有李芳远知道了。
庚申,帝遣礼部官员谕李芳果,曰:“非不惜汝,此次归藩。汝其善以对,毋敢有失。”李芳果闻命曰:“敢不尽心!”
同时,诏命郭英以右军都督佥事之职出任海运总兵,率京卫将士运粮往辽东,兼送权知朝鲜国事李芳果回藩,以右副都御史茅大芳和洪武末年进士曾凤韶为宣谕使,前往朝鲜颁布册封,并命原权知朝鲜国事李旦将五子李芳远送至京师,习天朝礼仪,受大明国恩,补偿去年之过。
这一道诏书下的极为严苛,但是目前来说,朝鲜只有捏着鼻子听话的份,因为郭英复出,虽然只是以佥事之职出任海运总兵,但这次从表面上看是运粮前往辽东给吴高、杨文,但实际起着一个监视的作用。
说不定郭英身上就有一道密旨,朝鲜若是不听话,郭英马上就可以联合辽东吴高、杨文之兵,水陆并进威胁朝鲜。
郭英率领着本部禁军护卫着李芳果直奔宁波,前去接收那里的水军并组织粮草,准备往辽东一行。当天黄昏,燕王府外慢慢的行来一顶暖轿。
随轿的一个侍从武官打扮的人,飞快的跑上台阶,朝守护的兵卒道:“末将乃安庆公主府护卫长林子雨。请通传驸马梅都尉,安庆公主前来看望燕王殿下。”
守门的兵卒不敢怠慢,连忙进去通传。在此期间,又过来一定暖轿,却是宁国公主一行,原来姐妹二人约好了一起前来探望朱棣。也不知道是不是安庆公主害怕梅殷拒绝其进入燕王府,而找姐姐前来做的挡箭牌。
宁国公主和妹妹一样想探望燕王。驸马伏诛之后,她一直为妹妹的情绪深深忧虑。她们是同胞姐妹,母后对于她姐妹俩从小就十分疼爱,姐妹们待字闺中时又无比亲密。只是她的性格正好与妹妹相反,温柔娴静,为人宽厚,不多言不多语。嫁给梅殷之后,从没有摆出皇家金枝玉叶公主千岁的威仪,像一般臣民人家出阁女子一样,恪守妇道。
所以对梅殷作为朝臣的一切军政大事不闻不问。但是这一次,当她听妹妹说起丈夫如何不顾私情而阻拦妹妹前去探望燕王时。有些恼怒。责怪梅殷太冷酷,六亲不认。虽然不能为欧阳伦开脱,最起码不能阻挡他们姐妹探望骨肉至亲吧,因此,她决计在陪伴妹妹一起前来,倒是看丈夫怎么阻拦。
不一会。梅殷亲自迎出,将姐妹二人接了进去。看在妻子的面子上,并未陪同。只是令兵卒护卫了,往里面走去。
当看到朱棣萎缩的躺在墙角,初春的南京已经算是暖和了,却还是几重棉被下烤着炭火,不顾额头的汗滚滚而下,仍旧是发抖无声。
宁国公主和安庆公主两姐妹不由同时眼角一红,安庆公主更是掉下眼泪,说是来看望病重的弟弟,其实她一直记恨着当初朱棣前往公主府传旨赐死驸马,与其说来看望,还不如说是想看看朱棣的狼狈样,以解心头之气。
如今看到了,却怎么也恨不起来,脑海中虽然还盘旋着那日的情景,但看见此时的燕王……。
那日辰时以后,虽然很多传言对于驸马欧阳伦都不利,但是安庆公主决定再次进宫求见皇太孙,而且她与姐姐宁国公主约好,要向皇太孙展开一场骨肉亲情的大围攻,欧阳伦的精神也渐渐振作起来。因为在他们的眼里,皇太孙要比父皇好说话些,再则从其他渠道得知,傅友德和冯胜等人,不都是皇太孙间接救下的吗?
当安庆公主离开花厅准备出发去皇宫时,林子雨神色慌张地闯来喊道:“启禀公主,情况不妙。燕王殿下率领禁军将公主府团团包围了!”
“真的?!”
当时安庆公主真的不敢相信,也不再和林子雨说话,匆忙往前院走去与朱棣和丁志方打了个照面。
“下官丁志方给拜见公主。”
“弟弟,你这是什么意思?”安庆公主理也不理会丁志方,直接问朱棣道。
朱棣紧紧闭着厚厚的嘴唇,脸色一团死灰,而丁志方则谦恭地说:“公主……。”
突然,朱棣却变了脸色,接过丁志方的话茬,很不客气地说:“姐姐,这还用多问么,快叫欧阳伦出来吧!”
看着骤然板起脸的朱棣,安庆公主感到不妙,不由自主地回顾前厅。朱棣、丁志方撇开他,在禁军的簇拥下疾步顺回廊绕行。略一迟疑,提脚跟上去。
而当时的欧阳伦呆若木鸡地站在花厅前,见朱棣、丁志方正朝他走来,特别是看到平日对自己很好,而此时却充满杀气的燕王。欧阳伦的头脑轰的一炸,顿时感到大劫难逃、末日来临了。两眼发直,浑身冰凉,险些倒了下去。
“欧阳伦听旨。”丁志方朗声说道。
“臣欧阳伦……。”
而安庆公主到现在还似乎能看到自己丈夫发软的双膝跪下时的绝望。她什么也没听清,只有一句话听得明白,“论罪当诛,敕令自尽。”而且这句话不断地重复,声音愈来愈尖愈响,分不清是丁志方的声音还是朱棣的声音。
丈夫摇晃着、瘫软地倒在门槛旁,安庆公主和儿子欧阳强一左一右将他搀起,儿子愤怒地吼道:“这不是真的!是假的!”
而那时的朱棣,铁着脸喝道:“圣旨昭昭,谁敢抗逆!欧阳伦快快接旨!”
欧阳伦跪伏泣道:“臣领旨谢恩!”
于是走上两名小太监将黄龙镀金盘装着的一只金壶金杯递给丁志方。一步一步向欧阳伦靠近,说:“驸马爷,皇上亲赐御酒。驸马爷领赏吧。”
看着丈夫欧阳伦步步后退,懦怯着颤栗着就往自己的身后躲去,似乎依着这道最后的屏障或许能苟免劫难。
当时安庆公主求弟弟宽限一些时辰,自己好去宫中求饶。但话未落音,就被弟弟断然拒绝:“不行,圣旨如山,违者同罪!”
她就那样的看着丈夫满怀绝望的喝下那杯毒酒,然后又抱着抽搐的丈夫。直到平日温暖的躯体变得冰冷,他怎么也不能忘记丈夫临时前说的那句话:“公主,我对不起你,不能陪你白头偕老了,多多珍重吧!”
见丈夫倒地气绝,而朱棣又无情的转身欲走,当时他不知道怎么想的,忽然取下墙上悬挂的宝剑。失去理智地疯狂地向朱棣和丁志方扑过去。却被被禁军挡住。
丁志方惊惶地后退道:“你……你想造反!”
没有答话,也没有了思想,又纵身向朱棣刺去。就那样一剑又一剑的刺着、砍着,直到筋疲力尽,直到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朱棣在禁军的护卫下逐渐远去。
……。
本来充满着恨意的前来。安庆公主看见朱棣那副惨状,没来由的又是心里一软。想,也许这就是他害死自己丈夫的报应吧。尽管他知道朱棣不过是传父皇的旨意,尽管知道可能朱棣也不想驸马死去,毕竟,丈夫活着,在京师中,就是燕王的一个臂助。
安庆公主也知道弟弟的心思,无论是当时的悲伤,还是现在的同情,都没有揭破那一层纸,为什么呢?可能他自己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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