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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停了下来,侍女茗风在敲车厢:“二小姐,仙子让你回去。”
林涵蕴放开周宣的唇舌,应道:“好,马上回来。”坐起身,拿出手帕,“呸呸”两声,斜睨着周宣,低声说:“都是你的口水!”
林二小姐这斜睨的样子分外妩媚,说话又极度暧昧,周宣心里荡秋千似的连荡了好几荡。
林涵蕴用手帕抹了抹嘴唇,然后下车,周宣叫住她,做一个噤声的手势,林涵蕴小狗一样皱了皱鼻子,说了声:“知道。”
雨已经停了,傍晚的斜阳透过云层照过来,道路两边群山滴翠,还有未凋谢的杜鹃,一簇簇,如火焰。
林涵蕴回到姐姐的马车里,静宜仙子见她眉开眼笑、容光焕发的样子,便问:“周宣和你讲什么故事了,让你这么高兴?”
林涵蕴便把孔雪笠与娇娜的故事说给姐姐听,林涵蕴口才不错,模仿能力又强,讲的是绘声绘色,最后还说:“我问周宣哥哥,为什么孔雪笠不把娇娜一起娶了,周宣哥哥说那两姐妹一个是娇妻,一个是腻友。”
当初周宣选择讲《娇娜》纯粹是因为打雷,但在静宜仙子听来,别有一番感受,心想:“宣弟是不是借这故事向我暗示什么?涵蕴做他娇妻,我做他腻友,永远在一起?”
静宜仙子一颗道心又乱了。
四月十一日,信州侯车队来到宁国节度使的行辕驻地――皖南大城宣州,宣州古称宣城,西汉时便已立郡,物产丰饶,人文鼎盛,景有敬亭山,李白诗云:“相看两不厌,唯有敬亭山”;还有谢眺楼,“蓬莱文章建安骨,中间小谢又青发”小谢就是指谢眺,谢眺五百年前是南齐宣城太守,为官清廉,所以宣州又叫“谢公城”、“小谢城”,宣城也成了诗人墨客荟萃之地,据说从“谢眺楼”往下扔十次砖头,砸到的十个人有九个是诗人,还有一个也自称诗人,不过未被承认。
宣州是此去信州路上难得一见的大城,旅途真正的快乐不是为了到达目的地,而是在路上,周宣很懂得这个道理,而且宣州宣州,与周宣有缘啊,岂能不入城一游,说不定有奇遇、艳遇。
十一日傍晚到达宣州时,因为怕地方官员打扰,周宣便没有住馆驿,只让范判官、祁将军带着五十名府兵住馆驿,吃喝免费不住白不住,他和林氏姐妹、三痴夫妇、来福、小茴香,还有茗风、涧月两俏婢进城住客栈去,准备明日游敬亭山、登谢眺楼。
宣州城,澄江坊,“悦来客栈”。
来福奉周宣之命,用三十两银子包下了悦来客栈二楼的十六个房间,众人沐浴后下到一楼大厅用晚餐,四方桌三桌,周宣、三痴、来福、小茴香坐一桌,静宜仙子、林涵蕴、蔺宁、茗风、涧月一桌,其余四名赶车的车夫一桌,喝谢公酒、品尝时鲜小菜,南湖银鱼、宁国竹笋,很是入味。
蔺宁走过来和周宣换座位,让周宣去和静宜仙子她们一起用餐,她要和她的三哥坐在一起,这股粘乎劲实在让周宣无语,老三算是废了,绝对的儿女情长、英雄气短。
邻桌有两个住店的商贩在卖弄学识,一个说:“请问澹台灭明是指一个人还是两个人?”
另一个回答:“是两个人,春秋时人名都是两个字的。”
静宜仙子轻声一笑,侧脸对周宣道:“孔子说‘吾以貌取人,失之子羽’,这子羽就是澹台灭明,是复姓。”
周宣笑着举杯一饮而尽,听那两个商贩还在互相问难,便道:“我有一题请问两位?”
两个商贩见周宣锦衣华贵,气宇轩昂,齐声道:“不敢,公子请讲。”
周宣说:“既然澹台灭明是两个人,那么尧舜是指一个人还是两个人?”
一个商贩应声抢答:“自然是一个人。”
另一个补充说:“古之明君也。”
周宣忍着笑,点头道:“很对很对,两位真是好学不倦啊。”
一个商贩道:“我们宣州人不爱读书、不会吟诗的会让人瞧不起的,无论贩夫走卒都是手不释卷,吟哦之声随处可闻,公子是远地来的?”
周宣道:“从金陵来此。”
那商贩眼睛一亮,说道:“公子是来参加敬亭山‘惜春诗会’的吧?”
周宣问:“什么是是惜春诗会?”
商贩道:“每年四月十二,春已残花将谢,我辈诗人伤春惜春,是以举行惜春诗会,你看一到明日,敬亭山麓骚人墨客漫山遍野都是,要争那惜春诗魁。”
周宣问:“得了这惜春诗魁,除了名声外还有别的什么好处?”
周宣重实利,单单一个诗魁的雅号不足以吸引他。
那商贩道:“好处甚多,最主要一项是可以和宣州花魁共渡惜春之宵。”
“宣州花魁?”周宣有点明白。
两个商贩脸上都露出色授魂与的表情:“就是宣州青楼选出的最美的歌y,每年三月三,南湖踏春,宣州数千歌y就要选花魁,今年的花魁是鸣玉楼的夏侯流苏,美艳不可方物,至今尚是清倌人。”
“夏侯流苏?名字不错。”周宣微有心动,扭头看了林氏姐妹一眼,顿时心如止水,呵呵笑道:“有意思,有意思,明天要去见识一下宣州俊彦。”
林涵蕴问:“周宣哥哥,你该不会想去争那诗魁、花魁吧?”
周宣说:“我已经多乎哉了,没那心思,只是喜欢凑热闹而已。”
林涵蕴“嗯嗯”地点头:“好,明日我们一起去看热闹。”
一夜无话,次日一早,周宣一行九人策马乘车出宣州城北门,前往水阳江畔的敬亭山,但见车马填路,书生士子摩肩接踵,相互对话不是七言就是五言,打油诗琅琅上口,看来昨日那商贩所说的诗人遍地走、墨客多如狗,还真不是虚夸。
敬亭山主峰有特点,名叫“一峰”,峰顶建有“拥翠亭”和“云齐阁”,借的是李白和谢眺的诗意,敬亭山势平缓,攀登很容易,很奇怪的是,绝大多数所谓诗人都聚集在山脚下,越到高处人越稀少。
周宣问身边一位士子,那士子道:“上山有两关,必须根据临时指定诗题吟出诗句,才能通关。”
周宣兴致勃勃,对静宜仙子道:“道蕴姐姐,去闯诗关吧?”
静宜仙子微笑道:“宣弟去吧,女道可不如宣弟大才。”
林涵蕴嚷道:“我要去。”
静宜仙子揶揄道:“涵蕴,你会作诗了?”
林涵蕴道:“我不管,我就要跟周宣哥哥去。”
周宣笑道:“也行,涵蕴做我的书僮,你看山上那些诗人,都带着书僮。”
做书僮就做书僮,林涵蕴无所谓,她小家丁都做,书僮算什么。
周宣让蔺宁、小茴香、涧月、茗风留在山下,他带着三痴、静宜仙子、林涵蕴踩着沿山石阶上山,山路每隔三百米就有一座牌楼,也不知是谁组织的,半山腰上那座牌楼有两个士子守门,不断有人上前答诗,却赧然退回,诗不过关啊。
周宣四人上前,左边士子手一伸,说道:“这位公子,请拈题。”
右边那士子便如寺观抽签一般捧出一个竹筒,上面有诗签数十根。
周宣随手抽出一根,见竹签正面镌刻着隶书体“芍药”两字,反而镌刻着“蔷薇”两字。
那士子道:“请以芍药或者蔷薇入诗,立赋七言绝句一首,如作不出,请顾及斯文,不要故意磨蹭拖延,速速退下,以让后来者。”
周宣习惯成自然地开始叉手,七叉之后,说道:“我一首诗里包括芍药和蔷薇两种花,就算代我姐姐一并把诗作了,如何?”
那士子望着身姿曼妙的静宜仙子,虽然隔着面纱,也能感觉丽色逼人,不免有点失神,应道:“那好,看你诗作得如何。”
周宣哂然一笑,吟道:“一夕轻雷落万丝,霁光浮瓦碧参差。有情芍药含春泪,无力蔷薇卧晓枝。”
“好诗,好诗!”跟在周宣身后的一群书生士子纷纷夸赞。
守牌楼的士子点头道:“果然好诗,两位请上山。”示意周宣和静宜仙子通关了,却拦住林涵蕴和三痴,要二人作诗。
周宣指着林涵蕴道:“她是我女书僮,兄台让一个书僮作什么诗?”
士子心道:“此人风流,书僮都要用女的。”挥手放行林涵蕴,又拦住三痴,要老三作诗。
老三会舞剑、会玩虫、会围棋,就是不会作诗。
周宣又说:“他是我的保镖侍卫,自然要随我上山。”
守牌楼的士子不肯了:“上山是吟诗,又不是斗殴,你带侍卫做什么?”
周宣说:“我怕山上那些诗人忌妒我诗才出众,担心诗魁被我夺去,一拥而上群殴我,我是个外乡人,这不得不防啊。”
林涵蕴“格格”的笑,后面那群书生士子也笑,说周宣是个狂生。
守牌楼士子连叫:“岂有此理,岂有此理,都是斯文人,谁会群殴你!”就是不肯让三痴进去,连周宣说再为三痴代作一首诗也不肯,说违反诗会规矩。
还是静宜仙子对那两个士子说道:“他是女道的书僮,这总可以上山了吧?”
美女说话总有人爱听,保镖变书僮,嗯,可以进,只是这书僮也太老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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