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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坚道:“父皇,宣表兄所言极是,绝不能冷了百姓效忠之心。”
李煜感慨道:“我唐国有如此忠义的百姓,何愁国家不兴,回宫即传命中书省拟旨,依阿布例,赐汪士璋奉直郎之职。”
周宣道:“陛下圣明,陛下请看,那汪士璋还在那慷慨陈词,并不知道他的命运已经悄然改变,这全是陛下之赐。”
周宣这话奉承得高明,李煜龙颜大悦,他是高高在上司命的君主啊,平时不觉得,这时感受尤为深切。
李坚见父皇心情大好,更进言道:“父皇,唐国商人众多,还有各国客商附庸而来,有阿布、汪士璋为楷模,必有更多商人忠君报国、踊跃捐银,儿臣以为这需要形成一项法令,凡捐银助国的,依法享有种种优惠,诸如赐官(当然是虚衔)、子孙可以科举入仕等等,以此来鼓励商人忠君爱国,所得银两用以冶炼兵器、购买战马、兴办书院、抚养孤寡——父皇以为如何?”
李煜沉吟半晌,问:“如此一来,内库一年可增收多少银两?”
李坚道:“初步估算,有二百万两上下。”
李煜吃了一惊:“有这么多吗?”
李坚道:“父皇三十年来生息养民,我唐国民众之富庶犹胜宋国,据户部统计,经商之民在十万以上,儿臣以为增收二百万两还是低估的。”
见李煜还在犹豫,周宣有点着急,眼望小周后,露出恳求的神色。
小周后分别看了李坚和周宣一眼,莞尔一笑,对李煜道:“陛下是不是担心商人地位提升,士、农、工三民会有非议?”
李煜点头道:“士、工也就罢了,主要是农,唯农嫉商,朕忧心此项法令一出,将招致农夫非议。”
小周后道:“自隋唐以来,工、商之民入仕的比比皆是,白居易曾上书武宗‘但恐所举失德,不可以贱废人’,陛下也看到了,这些商人颇知忠义,岂能因其是四民之末而阻其效忠之路。”
见李煜意有所动,周宣趁热打铁道:“陛下,商人捐资,首先用于军队和兴修农田水利,这样可以调剂农、商之间的嫌嫉,法令施行之前,可借邸报进行宣扬,制造声势,民众需要的是引导,如此,政令必通。”
李坤在一边察颜观色,虽然他很想反对李坚和周宣的提议,但现在小周后已经表态支持,他如反对实为不智,李坚、周宣笼络的是商人,占唐国百姓大多数的却是农、工,一旦需要,他李坤可借农、工来大做文章,让李坚、周宣自食其果,当即默不作声。
李煜终于点头道:“那好,就让中书省与门下省协同拟定法令,待机施行。”
立法原是尚书省之权,但唐国未设尚书省,立法之权就由中书省和门下省共同掌握,经皇帝核准生效。
周宣与李坚相视一笑,都是长长出了一口气,总算办成了一件大事了。
这时,岸边羽林卫军士高声道:“周府女乐取到,请示下。”
因为李煜有令在先,不许羽林卫张扬,所以羽林卫通报时含糊其辞。
李煜即命画舫靠岸,让信州郡公府的女乐上船。
就见羊小颦抱着九弦琴囊在前,随后是抱琵琶的念奴娇、抱龙阮的细柳、执排箫的纪芝、执笙的凤铃儿、抱二十五弦瑟的苏惜惜,还有两个婢女,一个吹竹箎、一个吹管子,一共八人,依次上到画舫。
周宣迎上去道:“快快向陛下和娘娘行礼。”
八女已从顾长史那里得知是来见皇帝、皇后,是以并不慌乱,一起跪拜,娇声恭祝圣安。
李煜笑道:“宣侄府上的女乐师个个人物齐楚,是不是歌舞都擅长?”
周宣应道:“是,其中四人是江州带来的舞y。”
李煜当即命羊小颦八人奏一曲试听,画舫此时已驶离河岸,离汪士璋那艘画舫也远了。
李煜精通音律,羊小颦等八女一开始弹奏,他就知道这是什么曲子了,看了小周后一眼,轻声道:“不错,竟能演奏《绿腰》大曲。”
《绿腰》是盛唐大曲,由玄宗朝宫廷乐师李龟年编定,以琵琶为主,配以其他管弦,乐曲颇为复杂,羊小颦她们演习此曲不过十日,难免有生疏和配合不当之处。
一曲奏罢,李煜率先击掌赞叹:“琴和琵琶之技,不输于朕之宫廷乐师,还有,配器者是谁?是宣侄吗?”
周宣忙道:“回陛下,臣侄对音律不知甚解,配器的乃是羊小颦。”
李煜看着这个他曾见过一面的小家y,真是粉雕玉琢、恬静可爱,李坤与周宣争的就是这个羊小颦,羊小颦在他面前亲吻周宣以明心志,有趣啊,侧头问小周后:“小童,此女已脱了乐籍是吗?”
小周后笑道:“是,还是本宫亲自出面的。”
李煜对周宣道:“宣侄,朕有意让羊小颦入宫为乐师,你可愿意?”
周宣瞪眼愕然,还没来得及说话,一边的羊小颦已经“扑通”跪下,说了三个字:“不愿意。”
李坤借机发作:“大胆,陛下又没问你这贱婢,你何敢说不愿意!”
小周后示意李坤闭嘴,对李煜道:“陛下怎么这么不近人情了,周宣为此女脱乐籍,不就是要纳她为妾侍吗,怎好让宣侄妾侍入宫执役?”
李煜“呵呵”一笑:“朕失言了,朕只是爱羊小颦音律之才而已,羊小颦,朕赐你平身,朕不会让你和周宣分开的,听说你样样乐器皆能,朕刚才考了宣侄,现在也来考考你,朕挑三件乐器,你且演奏来听。”
羊小颦道:“遵旨。”
李煜想了想,说道:“就以琵琶、排箫和羯鼓吧。”
羊小颦从容不迫,一一奏来,琵琶如铮铮铁骑、排箫似淙淙流水、羯鼓如六月急雨,当真是技惊四座,画舫上宫廷乐师都惊呆了,还真有什么乐器都会的奇才啊!
羊小颦击羯鼓时,满画舫皆静,似乎十里秦淮都沉静下来听羊小颦的鼓声,众人正屏息凝听之时,猛听得邻舟有人大骂:“哪个混帐又是吹、又是弹、又在敲的,搅得本宫睡不好,来人,拉出去砍了!”
便有人急应道:“已经砍了,已经砍了。”
羊小颦鼓声顿止,李煜、小周后也是错愕不已。
这谁呀?皇帝、皇后在此,还敢狂言要砍人?
邻舟一人尖着嗓子向这边陪礼道:“请唐国皇帝恕罪,敝国太子殿下夜深困倦,睡着了,被鼓乐声吵醒,正在发怒,敝国太子入睡最忌被人打扰,皇帝陛下是否体谅一下,莫再鼓吹?”
这边鼓声一停,那南汉太子就不骂了,想必是又睡着了,那鼾声响得连这么远都能听到。
李煜看了看小周后,摇了摇头。
清乐公主低声道:“扫兴。”
李煜道:“夜深了,上岸回宫吧,今夜也算尽兴而返了。”
上岸时,又遇麻烦了,南汉鸿胪寺卿说刘太子睡着时不能惊动,只能在画舫上过夜,李煜便留下两百羽林卫在河岸驻守保护南汉太子。
周宣带着秦雀、羊小颦一行回到翔鸾坊府上都已经过了子时,先前在秦淮河上的汪士璋却已候在门外,叫了声:“郡公——”命手下将一叠书奉上,却是新鲜出炉的《花萼楼志异》。
周宣笑道:“汪翁,今日已晚,我就不请你进去叙话了,汪翁回去等着官袍加身吧。”
汪士璋大喜,他等的就是这句话啊,一揖到地,哽咽道:“郡公恩德,门下永志不忘。”这就表示他汪士璋是信州郡公门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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