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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破与另外二十名新进士及一百四十七名杂科进士,前往礼部司领过参加吏部关试的解状后,谢过多名同年邀约共饮的盛情,与神情怏怏的孟郊回马而行,想到适才那诸多士子、礼部小吏对自己的殷勤恭维之意,再看看身侧意气萧索的孟郊,两相对比之下,崔破心中也是难受,却全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安慰,唇齿几度开合,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十一郎无须如此,此次不中本在我料中,你看此次中者,除贤弟之外,又有谁不是年过三旬,多次磋磨后,方才能中第显名,安知来年我便不是曲江宴中人!”一句话说完,他更哈哈强笑了几声,只是却怎么也压不住那一股失意落寞之气。
“东野兄说得尽是,今科小弟先行,来年更侯贤兄佳音!”崔破也只能如此接言说道
“自开元年间有王维王摩诘以二十一岁弱冠之龄高中状元以来,数十年来,更无如十一郎这般年不及弱冠,便能高中魁元的,每岁金榜一开,不出旬月,新进士之名必然轰传天下,十一郎这少年才子之名此番愈发实至名归了,只望十一郎不负天子圣恩,借此良机尽展胸中所学,再现我大唐盛世,还天下百姓一个朗朗乾坤!”默默行出良久,孟郊方才开言说道,话声愈到后来,声调愈是激昂,只让崔破佩服不已,这些士子纵然自己百般不如意,但心中总难忘怀的便是这一片拳拳报国之心。
来到崇唐观前,崔破知孟郊心中难受,也就不多加挽留,二人黯然分手,回到小院,正在打扫院落的涤诗方一见他,便几步窜上前来,急声问道:“师……噢!公子,考的怎么样?中了吗?第几?”看他那模样,竟似他自己参加了考试一般
见他这般模样,崔破心下也是一暖,脸上却绷住了,轻声答道:“中了,第一”看到涤诗惊喜欲狂的神色,又补上一句:“还有关试,你兴奋个什么,还有,记住,要养气,养气知道吗?哼!孺子不可教也!”说完,双手向后一背,迈着八字步走进了书房,身后隐隐传来一句欢呼:“我是状元爷徒弟了,我是状元爷的弟子了,哼!看谁还敢欺负我!哼哼”崔破也只能莞尔一笑而已。
翌日,崔破早早来到吏部,自有吏部司官员会同礼部官员对诸位中第士子,依据“身、言、书、判”四条关试标准再次审核,只有此次一并过关,方可由礼部官员上报中书、门下两省核准授官。
崔破既是第一名,自然也是第一个参加关试之人,他本是丰姿飘逸、口齿伶俐,一笔字,虽然说不上卓然成家,但经过几年的苦练,这“揩法遒正”四字的考语,倒也当得,最后依据刑部提供的案卷写过三份判词后,这关试也便结束了,看自己退出考室时,那几位考官殷勤、客气的姿态,崔破知道对自己而言,这一场事关自己前途的大考,终于以一种圆满的方式做结,从此,自己也便成了这个庞大官僚机构中的一员。
三日后,关试结果张榜,河东道、定州崔破依然是吏部上报中书、门下两省红榜中的第一人,看过榜单后,崔破领着几十位俱已换过麻衣的新进士浩浩荡荡向兴化坊行去,前去拜谒他们的座师――大历十三年的知贡举――吏部侍郎杨炎,杨公南大人。
此举本是科试惯例,杨炎府中早有准备,众人刚到府前,早有家人鸣炮相迎,入得正堂,由崔破领头,众进士齐齐向端座正中、官仪严谨的侍郎大人以师礼鞠躬三拜,口称:“座师老大人”,随后便是杨炎答礼,口中说出:“君恩深重,诸位自当戮力以报……”等等一番官话,直耗费了柱香工夫,这一些个程式方才走完,众进士方被赐座、上茶,随后又是一些闲篇说话,到得午时,由座师宴请众进士,告知曲江赐宴、慈恩寺题名的时间,这拜见座师的礼仪方才结束。
因这是众人集体而行,宴后,杨炎为略避嫌疑,也就没有留崔破单独叙谈,只说与众新进士两日后的曲江宴上再行相见。
匆匆两日时间过去,这中间郭府两次派人相请赴宴,终因崔破心中心结未消而婉言谢绝,奇的是那郭府中人也未强求。这日晨起,崔破梳洗完毕,进了早餐,便领着也是一身新衣打扮、志高气昂的涤诗出长安城启夏门,复又东行向位于廓城东南角的曲江池而来。
方出城门,就见有无数轩车、毡车及装饰华丽的女子专乘淄车向曲江行进,更有许多豪门少年男女不愿乘车,纵马狂奔,一路你追我赶、打情骂俏,在崔破耳边留下一串串银玲般的笑声及不拘虚礼、肆意挥洒的英姿。
“涤诗,你自小在长安城中长大,可知为何今日有如此多的人前往曲江”骑在马上的崔破见如此人头涌涌,疑惑问道。
“公子,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恩!那个…”涤诗难得见到自家师傅如此和颜悦色相问,忍不住想卖卖关子,只是下一刻见到一双冰寒的目光,赶紧收敛了,老老实实的回答道:“现在正值夏日,这曲江池碧波荡漾,本就是长安城中最好的避暑地点,皇城里的各部、监衙门都在池边建有避暑官署,平日里来得人就多,更何况今天还有新进士宴,那普通的老百姓也就是来看看热闹,若是运气好,兴许还能见见皇上;而那些个文武百官有许多都是要参加赐宴的,至于那些小姐们的淄车嘛!她们是去选婿的。这热闹场面自然要吸引许多闲着没事的公子、小姐们来趁趁热闹。”
“选婿?”崔破听得心下愈加疑惑
“是,每年到这个时候,长安城中的那些还没有定亲的官宦家小姐都会坐车到此,挑选如意郎君,尤其是向公子这般年青俊美的进士科士子最是第一等的香饽饽,好多人家抢的,大历十年的时候,户部度支司黄郎官与刑部都官司李郎官两家就曾为了争女婿大打出手,那李郎官还叫来一些身手矫健的刑部老吏,只把黄郎官家的家丁打的鬼哭狼嚎,至今还是长安城中一大笑话,哈哈!”涤诗越说越是得意,最后忍不住哈哈而笑,全然忘记了崔破教他的养气工夫。
“涤诗,今天你还没有练功吧!怎么还骑在马上,下去!”崔破的一句话顿时让适才还嬉皮笑脸的涤诗如坠冰窟,苦着脸下马,跟在崔破马后,用两腿奋力追赶。只到他气喘吁吁、难以为继的时候,垂柳绕碧水的曲江池已是遥遥在望。
“真个是祸从口出,古人诚不我欺!”喘着粗气的涤诗,口中拽文的自言自语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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