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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以琝对于官锦的问题有些疑惑,声音有些沙哑,“官父君为什么这样问?”
他脸色很不好,小脸明显的憔悴,眼睛红红的,眼眶下面泛着乌青。
从昨日得知父亲的消息之后,他便一直处于一种恐惧当中。
不管别人怎么劝怎么的安抚,他能够做到的也只是不再闹。
然而这并不是因为他的情绪安了下来,而是因为,他答应过父亲,在他不在的时候会很乖,会很懂事,他生怕自己若是继续这样闹下去,父亲真的不会回来。
水墨笑便是见了他这般情况,所以方才将官锦去太庙的事情告诉了他,让他也去太庙,好让他有一个寄托,也给了他希望。
司以琝从早上在水墨笑的强迫之下用了一些早膳之后便跑来了太庙,直到现在,他连一口水也没有喝,生怕离开会让先祖以为他不诚心,不保佑父亲似的。
官锦脸上泛着焦虑和担忧,“皇贵君如今不在……”
“你胡说!”司以琝猛然站起身来,憔悴的小脸铁青一片,眼眸中溢满了愤怒,像是被点燃的火药堆似的,“父君才不是不在了!父君一定会回来的!他一定会!”
官锦一愣,双手紧握了一下,然后缓缓站起身来,露出了带着歉意以及慈爱的微笑,“皇贵君自然一定会回来,琝儿,你先别急,我并不是说皇贵君……皇贵君一定会回来的,先祖一定会保佑他的。”
司以琝因为起得太猛,头有些晕,而且退也是麻的厉害,可是愤怒却没有消失,“父君一定会没事一定会回来的!”
他说到这,双眼已经蓄满了泪水,但是却咬着牙不让它落下。
他不哭,不会哭!
哭了父君会心疼的!
他要懂事,所以不能哭!
“官父君,我不准你再说父君!”
官锦心头生出了一阵恼恨,雪氏在的时候对他呼来喝去,如今他死了,他的儿子居然也这般待他!可是愤怒归愤怒,他还不至于笨到在这个时候发作出来,“好,官父君错了。”他一边说着一边拿出手帕替司以琝擦了擦额上的汗水,一脸的怜爱,“不过方才官父君真的没有那个意思,官父君只是随便问问罢了,毕竟如今皇贵君不在宫中,而你和你四皇姐都还小,官父君担心宫里的下人会趁着这个机会暗中做一些小偷小摸的事情,便是宫侍不敢生出这等想法,但是若是不小心弄丢了也不好的,寻常的东西倒也不打紧,但是若是丢了一些重大的东西,那皇贵君回来了岂不是很伤心?琝儿也一定不想你父君回来见丢了自己心爱的东西而难过吧?”
司以琝抬手擦了擦眼中的泪水,决然带着狠色地道:“我不会让别人动父君的东西的!谁若是敢偷父君的东西,谁敢弄丢父君的东西,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官父君相信琝儿一定可以做到的。”官锦微笑道,随后又说了几句安抚的话,然后继续道:“那琝儿先想想,皇贵君有什么东西是最重要的,这样方才好专心保护。”
司以琝垂下了眼帘,沉思半晌之后,然后开口道:“父君说过是有一样东西很重要……”
官锦眼中闪过一丝亮光,缓缓问道:“什么东西?”
“一个盒子。”司以琝想起那晚上自己和父君一同就寝的事情,心里便更加的难受,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父君说过,那盒子当中装着很重要的东西……”
“是吗?”官锦心里已经有九层肯定司以琝所讲的盒子中所装着的东西便是他想要得到的东西,于是继续哄着司以琝,“既然皇贵君说这盒子很重要,那琝儿一定要好好看着,要将它给藏好了,不知道皇贵君之前将它藏在了哪里?俺不安全?”
“很安全!”司以琝顺着官锦的话说下去,“父君将它藏在了……”
“藏在了哪里?!”官锦见司以琝忽然间不说话,按不住性子问道。
司以琝看着官锦,摇头道:“我不能说!我答应过父君不告诉任何人的,官父君,我答应了父君便一定要做到,不然便是不懂事,我答应过父君要听话,要懂事的……”
他越说,心里便是越想父亲,也越发的难过。
最后,泪水再也控制不住了。
“我不哭,不哭,哭了便不懂事了!”司以琝抬手擦着眼泪,“父君不喜欢我不懂事,我这样父君回来之后会不高兴的,我不哭,不哭……”
可是他越是这样,眼泪却流的更加的多。
官锦见了他这般,眼底泛起了一阵恼怒以及厌烦,就差这般一步了,可是终究功亏一篑!不过也不是没有收获,一个盒子!既然是很重要的东西,那必定是收在最为安全隐秘的地方,观星殿内,最安全隐秘的莫过于寝宫!所以那盒子一定在寝宫之内。
“琝儿?!”
一声焦急的叫唤打断了官锦的思绪。
他猛然转过视线,然后看着蜀羽之快步走来,随即他也发觉了自己行为的不妥,连忙伸手将完全沉浸在自己情绪当中的司以琝搂在怀中安抚着,“琝儿别哭,皇贵君一定不会有事的……”同时也看向蜀羽之,同样的担忧焦急,“翊君来了便好,快帮臣侍一起劝劝琝儿。”
蜀羽之点了点头,然后蹲下身子,“琝儿,蜀父君在这里。”
司以琝听到了蜀羽之的声音,脱离了官锦的怀抱,转而投向蜀羽之的怀抱,然后更是压住出哭泣,“蜀父君……蜀父君……琝儿心里好难过……蜀父君……琝儿不想哭……你帮帮琝儿好不好……琝儿心里好难受……琝儿不能哭……琝儿答应过父君不哭的……蜀父君,你帮帮琝儿……”
在司以琝的心里,蜀羽之便是除了父君母皇之外最亲的一个人,而且,在以前,他难过的时候大多都是蜀羽之在旁边安慰,甚司以琝对蜀羽之的依靠有时候甚至多于雪暖汐以及司慕涵。
蜀羽之抱着他,“琝儿若是难过便好好哭,你放心,你父君不会生气的,你父君也不会想你这般难受的,琝儿,哭出来心里便会好受的。”
“我答应过父君要懂事的——”司以琝怎么也抑制不住哭泣。
蜀羽之扶着他的肩膀让他看着他,“这不是不懂事,你父君知道的,琝儿很懂事,你父君一直都知道的。”
“蜀父君——”司以琝哭得更加的大声,或许他的心里未必认同蜀羽之这个说法,可是这时候,他的确是需要发泄一下心里的难过,而蜀羽之的话便给了他一个理由,一个不用担心的理由。
蜀羽之站起身将他搂入了怀中,心里也是难受之极。
司以琝并没有哭太久,他的体力无法支撑。
蜀羽之见状,便劝他回去用午膳,只是司以琝却不同意,蜀羽之只能说若是雪暖汐知道他不用午膳,不照顾自己的身子会生气,他方才勉强同意,只是却坚持用完了午膳之后便继续来太庙跪着,“蜀父君,琝儿一直跪着,诚心诚意地求先祖,先祖一定会保佑父君的,上一回二皇姐受伤的时候,我也是这样求先祖,最后二皇姐就好了,蜀父君,先祖一定会保佑父君平安回来的!”
“你说得对。”蜀羽之压下了心酸,认真地回道。
在蜀羽之领着司以琝离开之后,官锦也没有留多久,他看向了供桌上供奉的大周历代先祖的牌位,心里冷笑一声,然后转身而去。
活人救不了雪氏,死人便能够?
可笑!
……
官锦回到了聆风殿顾不上用午膳便直接去看儿子,昨日他去朝和殿请旨出宫不过是想去探探消息,看看雪氏是不是真的死了!若是死了,他只能便宜了他,若是没死,他定然要他生不如死!可是没想到却被水氏给撵去太庙!
他的儿子尚且病着,他却要去太庙给雪氏那个贱人祈福?!
官锦到了配殿,却见司予执正坐在了儿子的摇篮旁边,轻轻地在说着什么,看着这一幕,官锦的心猛然揪痛了一下,昨日的争吵再一次浮现在了他的脑海当中,从昨日女儿跑出去了之后,她便没有再回来,一开始他以为她出事了,疯了一般到处找,直到最后,却在宫侍的口中得知了她去朝和殿陪司以琝去了!
他的女儿,亲生女儿,却想着他的仇敌!
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人痛心的?
在那一刻,官锦心里甚至希望当日雪暖汐没有瞒下那些事情,这样,他的女儿便不会这般对他!
即使要面对那人的暴怒惩处,他相信,他们父女定然可以同心度过的!
可是如今,从前那个对他孝顺不已的女儿却说她恨他!
因为他的仇人!
官锦的感觉便像是被自己最亲的人背叛遗弃。
不过他不恨司予执,因为她是他的女儿。
他恨雪暖汐,将一切的原因都归咎在雪暖汐的身上,他认定了是他蛊惑了她的女儿,教唆他的女儿这般对他!
他认为,雪暖汐夺走了他的一切!
一切一切!
“执儿……”
官锦缓步上前,即使心里疼痛不已,但是却仍旧不想与女儿再起争端。
司予执听了这声音,身子却是猛然一僵,哄着弟弟的话也听了下来,只是,却没有抬头去看父亲。
官锦走到了她的面前,眼中溢着悲伤,会儿之后,他挥手让旁边的宫侍退下,然后看着女儿,一如既往的温和问道:“可用午膳了?”
司予执垂着头没有回应。
官锦压下了心中对于雪暖汐的滔天怒恨,蹲下身子,微微笑道:“执儿,父君知道昨日的话让你伤心了,父君保证,不会再那般对你,不会再打你,执儿……”他的话没有说完,然后猛然发现女儿的双手都裹着纱布,脸上一惊,霍地站起了身来,“你的手怎么了?谁伤了你?谁?是不是司以琝弄得!”
昨晚上执儿都在朝和殿,而司以琝便像是一个疯子,一定是他!
一定是!
司予执猛然抬起头来,眼中有着明显的愤怒还有一丝失望,咬着牙一字一字地道:“我自己弄的!”
“什么?!”官锦讶然。
司予执站起身来,她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她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能不能控制住自己,她不能吓着善儿,也不能再如昨日那般……她是恨他,真的很恨,可是……他是她的亲生父亲……亲生父亲……“儿臣还要去太医院看医书。”
然后垂下了头,起步离开。
官锦瞬间感觉自己的心被什么东西给撕碎了一般,比起昨日女儿的愤怒质问,如今这样的沉默疏离更加的让他痛心不已,“执儿!”
他转过身叫道,脸上有着难以言喻的痛苦,“执儿,我是……”
你的亲生父亲——
他原本想这样说的,可是想起了昨日的争吵,他却说不下去。
他不想为了一个仇人而和自己的女儿越走越远!
官锦快步走到了女儿面前,拦住了她,“执儿,不要这样对父君好不好?你是父君的女儿,你这般,父君生不如死——执儿,父君以后真的不会再做任何伤害别人的事情了,父君真的不会了……执儿,父君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你弟弟啊……”他握着女儿手臂,“执儿,你弟弟还病着,他一直病着,父君的心力交瘁……父君再也承受不起任何事情……执儿,不要这般对父君好不好?父君以后都听你的,都听你的,好不好?”
司予执心里一阵一阵地痛着,她是恨眼前的人,可是,却也是爱他,可是,如今她真的无法再如同过去的那样,她不是不想孝顺,可是,每一次看见他,她便会想起那件事,就会像个疯魔一般想着他究竟有没有做过那种背叛母皇的事情,想着她是不是母皇的女儿,是不是大周的血脉……她不断地想着,想的都要疯了,她不是想不要这个父亲,可是,她真的怕,有朝一日她会疯起来,毁了所有的一切,包括她的父亲!她感觉如今自己就像是一个就要野兽一样,随时都可以发狂。
“执儿……”官锦落下了泪。
司予执垂着头,“儿臣该走了。”然后起步离开。
官锦看着女儿的手臂一点一点的离开他的手掌,心也像是一块一块碎开了似的,他呆呆地站着,看着女儿一步一步地远离他。
忽然间,他有种恐惧。
他的女儿将会永远地离开他似的。
司予执却在走到了门口的时候停下了脚步。
官锦见状脸上一喜,“执儿!”
她是他的女儿,血脉相连的女儿,不会为了一个外人背弃他这个父亲的!
司予执却转过身来,面容极度的平静,却也是认真,“儿臣的手是自己弄伤的,与三皇弟没有关系,儿臣想着,父君不必责怪任何人。”
官锦脸上的喜悦一点一点地龟裂。
“儿臣想着,若是儿臣多受一些苦,便可以帮父君减轻一些罪孽。”司予执还是那样的表情,“父君,这个世上真的有报应的,真的有的,善儿如今这样,或许就是报应,儿臣也一定会有报应的,一定会的,父君说的对,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儿臣,所以,所有的报应儿臣都会自己承担。”
雪父君是因为怜爱她所以方才隐瞒下那个秘密,如今雪父君生死未卜,便是将来平安归来,她的报应也不会少。
报应,终有一日会落到她的身上的。
司予执说完,跪下了对关官锦磕了一个头,然后转身离开。
……
司慕涵在发现苏瞳的小渔村当中呆了下来,为此,李文真等官员一场的忧虑,先不说小渔村的条件极为的落后,就是在安全上面也无法保障。
遇刺的事情如今还未曾查出个水落石出,背后的人也尚未揪出来。
自从上了岸之后,调查的工作便由姚心玉全权负责,她当即拿着司慕涵的手谕在营州州府的负责之下赶往越州。
经过分析,姚心玉始终觉得,要查清这件事还得从越州开始查起。
而姚心玉到了越州,第一件事便是找上越州州府,然后查封了凌家的那间船行,将所有人都给收押起来,继而更是将越州所有凌家的产业都给查封了,随后还将已经离开越州的凌丹虹也给抓住了。
而同时,消息也传回了京城,安王得知此事与凌家有关,立即连同刑部一同查封了已经迁居到京城的凌氏一家,将凌氏满门全部关押在刑部大牢,以待处置。
而凌家涉嫌弑君这件事也很快传开。
所有与凌家有关系的商户立即开始着手撇清关系,保存自身。
而凌氏的其他族人也开始惴惴不安。
大周尚未有过株连九族的先例,但是前朝却有的是,尤其是面临弑君这样的大罪行。
随着凌家被查封,凌家在各处的商行铺子都被当地的官员给查封了。
而京城也因为这件事气氛更加的紧张。
凌家这十年在京城和朝中不少的官员关系都打的很好,大家都担心祸及自身。
安王虽然将凌家给查封了,但是始终不相信凌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因为这样做对凌家来说只有坏处没有好处,凌家之所以能够在短短的十年之间翻身,便是靠着陛下的暗中支持,还有便是陛下对商户的宽容以及一系列举措的激励,以凌家如今的情况来看,再过个十来二十年,凌家定然可以成为大周最大地位最稳固的商贾,若是这个时候更换皇帝,先不说大周会不会安稳,便是下一个皇帝,也未必会如陛下这般重视商户,她想不到任何理由让凌家做出弑君这样的事情来。
可是从姚大人送来的书信,上面说的每一条,都是与凌家有关系。
越州州府
姚心玉在抓获凌丹虹之后便立即提审了她,只是凌丹虹却矢口否认这件事与她与凌家有关,甚至为了证明这一点,她还私下想姚心玉透露凌家与永熙帝之间私底下的交易。
永熙帝扶植凌家除了想发展大周的商业之外增加税收之外,还有另一个更为隐秘的秘密,那便是让凌家成为她另一个消息网络。
大周有探子,但是却无法遍布到每一个角落,而商贾却是不同。
凌家在大周甚至大周之外都有着自己商行,而这每一个商行都是一个很好的消息收集之处,尤其是再大周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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