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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都皇城乃是隋帝杨广倾毕国之力而营建,又兼有前代数朝的基础,所以规模之宏伟,景观之瑰丽,与长安相较,亦是不遑多让。
时值深夜,一阕秋月弯弯似勾,向黑漆漆的夜空撒出了淡淡的清辉,映在巍峨高壮的皇城之上,顿给它蒙上了一层薄薄的轻纱。
皇城周环数十里,城高墙后,直可擎摘星月,它外围分置有东南西北四象大城门,旁边另立三小门,沿着大四门的御道直驰入去,踏越七十丈远,便可直抵北面的宫城,宫城周回九里,依制仍筑有四象门,城门叠立两重,深达数十步,嵌在高达十二丈的城墙上,站在城墙下仰望上去,只觉气象肃穆,威严无伦,令人望而生畏。
却说宫城内里的南边,一座华丽殿宇里面,数十支牛油巨烛熊熊的燃烧着,将整个大殿都照得仿佛到了白昼一般,光明彻亮。
火烛的噼啵爆心声响中,六名愁云满脸的中老年男子正跪坐在殿堂两侧的席位上,或闭目养神,或瞅眼四望,种种情态,不一而足。
右首的是一名英俊的华服中年人,他虽脸带愁容,但是气度却依然恢弘自若,双唇紧抿,脸廓棱角分明,油然显出出一种意志坚毅和杀伐果断的气质,他的双目炯炯有神,开合间精光闪烁,慑人心神。
他下席的两人,皆是五十岁上下的老者,一人着蓝袍,一人着紫袍,他们的面色困顿不堪,睡眼惺忪,还不时地打着哈欠。
左边席位的首席上。是个穿着束身软甲的中年将领,他的目光依然神采逼人,虽然不及对面那男子,但却也不带半丝疲倦之色,眼下,他亦是皱着眉头,缄默不语。好似正在潜心思索着甚么事情。
此人的下两席,分是一老者和一中年男子,老者着文官锦服,显是难捱睡眠不足之苦,他与对面两个老者一般地不时打着哈欠。而他下首的黑袍男子则精神许多,双眼正游动四顾,但却不知想些甚么。
这六个深夜不眠而聚在殿堂的人,正是大业十二年受杨广之命,留守东都。辅助越王杨侗处理政务的六个臣子,右席依序是四大世阀之独孤阀阀主、宫禁大统领独孤峰,光禄大夫段达。太府卿元文都,左席首位则是右武卫将军皇甫无逸,接着是大理卿黄权,再下之便是右司郎卢楚,自从市井外边传出了王世充意欲叛变的消息后,他们心恐与己有隙的王世充籍机报复,便带领着家眷,一齐躲入宫城。一路看-<~138~~看书~~网~>-
“独孤统领。”皇甫无逸终于忍耐不住,挺直宽背,问道,“王世充的围城逆军已经有些蠢蠢欲动了,我等究竟应该如何做才是?”
卢楚望了望座中垂垂欲睡地四个老头。眼中的鄙夷之色一闪而逝,他回过头来。亦是炯炯的目视独孤峰,道:“是啊,独孤统领,你这般夜夜派出令爱打探消息,可是有了甚么应对的计策不成?”
因为独孤峰接任独孤世阀阀主日未长久,加之又是四大阀主中年纪最小的一人,武功亦是最弱,威德不彰,兼之热衷名利,虽然比之大世家阀主之名,他更喜欢人称呼他地官号。
独孤峰抬头瞧了瞧殿堂最上面那个空空如也的御座,摇摇头,黯然说道:“不瞒两位,某家也是无法可想,小女之行……唉!”
“独孤统领,”旁边的段达再次打个哈欠,嘟囔道,“既是如此,商议到明日也是枉然,不若我等先行回寝所休憩,再作打算吧。”
傍晚时分,独孤峰得到驻守则天门的将领费曜飞马禀报,说到皇城外的叛军忽有调动,似乎有攻城之意,他大吃一惊,未曾听完,便风急火燎地遣人请段达等人来这含风殿,商讨应对之法。
元文都与黄权两人早已禁受不住睡意地侵袭,闻言精神勉强的一振,亦是附和道:“是啊是啊……何况外边都了现在也无动静嘛。”
卢楚却道:“独孤统领,上次回来的那个信使,可曾说道龙御江都地陛下何时派天兵猛将前来为东都解围?”
此言一出,座中另外五人的精神顿时猛地抖擞了起来,难得地露出欢喜之色,自从得闻勇武已经消磨多年的皇帝突奋神威,不单平定了宇文化及之乱,还亲自提兵,将东海叛逆李子通十数万大军扫荡得灰飞烟灭,更大胆重用韦云起,将数路强大的变民贼党的势力压得不住收缩,这些事迹传来之后,他们这些臣子既是惊诧,又是赞叹欣喜,连带着护卫宫禁的禁卫的士气亦是空前的高涨,当此亦不至生乱。
独孤峰踟躇满志地朗声道:“信使虽然没有陛见圣上,亦不曾接到谕旨,但是据本统领之族兄独孤盛透露,江都方面已作反应,相信很快我等便可迎来陛下地大军,到时候,我等襄助大军,内锄逆党,外灭乱贼,大隋威加海内之日,便是我等授爵之时。”
独孤峰早前从信使独孤宇鹏那儿得知,自己的族兄独孤盛竟然得到了皇帝特下的恩赐,荣掌真正的宫廷两大护卫之凤凰卫,相比之下,自己这个一阀之主,却不过身居十数岁的小藩王地护卫统领!
----陛下,我独孤峰的本领,可绝不比族兄差地啊!
段达等五人闻言,眼中亦是掠过兴奋之色,他们自从风闻虞世基等一班跟随御驾东行的同僚们新得重赏厚赐,早是心痒痒的了,学得帝王术,千里求为官,为的不就是君恩不吝,福荫子孙吗?
独孤峰眼见气氛已被自己调得热烈,得意不已,刚待再鼓噪几句,突然耳鼓微震,却听到被自己遣到殿宇之外守护的禁卫偏将姚定远大声喝问道:“来人止步!你们是甚么人?”
段达等人不喑武功,不知动静,但皇甫无逸的武学修为却是不差,他与独孤峰相觑对望了一眼,眼中均自闪过迷惑之色。
轻轻呼啸的秋夜泠风中,有几个人踏着沉重的步伐,从殿外的廊道快速的由远及近,不片晌,已在姚定远的喝问声中行到了外殿门。
“姚将军,是我,我回来了。”外面响起了独孤凤悦耳的声音。
“原来是凤小姐回来了……慢着,这五位客人是……”
“大胆!”独孤峰与皇甫无逸一愣神间,倏然听到一把熟悉的苍老声音暴喝道,“竟敢阻拦陛下的圣驾,你可知罪?”
甫听之下,独孤峰与皇甫无逸同时霍然跳将起来,他们浑然不觉那被撞翻的案几,口中颤声呢喃道:“宇文伤……陛下的圣驾?”
段达等四人听不清两人的低语,单见独孤峰与皇甫无逸全无官仪,神色更是有些不对调,似乎既异常震惊又兴奋难抑的样子,他们面面相觑,当下由段达问道:“两位……你们这是……”小女已经迎回陛下的圣驾了,”独孤峰喜声朝着那满头雾水的四人喊道,“我等快快出迎!”说罢,不待那四人反应过来,身影一闪,已与皇甫无逸旋风般的冲向大殿的大门之外。
“陛下……回来了?”段达等四人目瞪口呆地好半晌,突然之间,最先苏醒过来的卢楚一声发喊,连爬带跳的站起,踉踉跄跄的朝着殿门外抢了出去,段达等三人僵直了好一阵的脑袋终于明白了那句话意味着什么了,他们面现激动之色,亦是全无沉稳之态的蹦起,赶忙向殿外奔去,迎接那放舟南下江都的皇帝陛下。
却说那最先赶出殿门外的独孤峰与皇甫无逸,一眼扫去,便见殿门高挂灯笼的前台上,满脸惊疑的禁卫偏将姚定远,正犹疑不决地率领数十名禁卫,与卓然挺立着的来人对立。
左首那个娇俏女子,自是奉命出巡的独孤凤,而右首的那名老者,赫然是与独孤阀争宠圣前多年的宇文阀的阀主宇文伤,他们两人与后面的一名风华绝代的女子、两名各自挟着一个面目不清的男子的仪表不凡的男子,共同拱卫着中间一名清秀俊朗的青年男子。
看清了中间那名男子的面容,素来稳重自居的独孤峰禁不住地失声喊道:“阿……阿摩……”
独孤世阀数十年来,都与隋廷皇室有着密切地联系,独孤峰的姑母,便是当今隋帝杨广的生母,有了这层关系,独孤峰自小便可自由地出入宫禁,于是也与姑表兄弟杨广在很小的时候便认识了。
三十年前,还只还是北朝隋廷晋王的杨广,年纪满二十,受皇帝杨坚之命,为行军大元帅,督领水陆大军五十万,南下讨伐陈朝的时候,他的元帅帐下最亲近的护卫,便是表弟独孤峰!
----他是谁……他怎么和皇帝陛下年轻时候的样貌这般的……
独孤峰看着殿前那名与三十年前的晋王杨广一模一样的青年男子,脑瓜里一阵混乱,一脸地不能置信。
“独孤峰,皇甫无逸,”宇文伤看见独孤峰与皇甫无逸的身形,射去了两道凌厉的目光,大声喝道,“圣驾莅临,还不快快见礼!”
“阿爹,”独孤凤看了看那些退到旁边、却呆若木鸡的禁卫,踏前一步,伸手引向微有不愠之色的杨广,道,“这位,便是陛下!”
扑通扑通的数声,拎着袍角跑了出来的段达等人,听到独孤凤的这声介绍,终于“义无返顾”的趴下了,只有坚强勇敢的卢楚,依然屹立如山,有些奇怪的是,他的眼神……好似呆滞了点……东都皇城乃是隋帝杨广倾毕国之力而营建,又兼有前代数朝的基础,所以规模之宏伟,景观之瑰丽,与长安相较,亦是不遑多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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