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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之前,乐山一带……出现一个唤步惊云的少年,他为救一群无人能救的无依小童,奋不顾身的接住洪水,好让孩子们能逃过大难。”

西湖边的一个小村中,在一个很普通的人家桌边,围坐着一个年老的母亲,两个长得一模一样,气质却不大相同的少年兄弟,还有一个美丽的少女。

少女看着手中,那对兄弟之中的兄长,每天偷偷去做脏活挣钱买来,让她当做生辰礼物送给这个年老慈母的玉镯,悠悠地说道。

她的语气无比的平缓,就像是在讲一个很普通的故事。

但是她的故事中,却出现了一个不普通的名字。

步惊云。

再细看来,围坐在这桌旁的人,却是之前替许伯出头的少年,阿铁。

不只是阿铁,他旁边坐的,正是他的兄弟阿黑。而在旁的老母亲,自然便是收养他兄弟二人的徐妈了。

一个月以前,这个叫做“白情”的女子突然出现,在大雨之中瑟缩在三人家门口,被三人不忍地留了下来。

据白情所说,她原居于杨州,父母先后亡故,又无兄弟姐妹,只好远来杭州投靠指腹为婚的夫家,岂料寻亲不遇,又盘缠用尽,难返杨州,惟有飘泊街头,苟且度日。

很俗套的故事,但是依然很惹人怜悯。

她说,她的未婚夫婿,名为――

步惊云。

但是步惊云也不过是一个少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天下会高层,更是被人谤为无血无泪的不哭死神,她又怎会是他的夫婿?

“步惊云?那不是你夫家的名字?”

听得白情突然说起这个人,徐妈不由得惊讶问道。

“婆婆,你的下便会明白的了。”

白情浅浅一笑,然而没人看懂,那笑容之下,隐藏着的,是悲,是喜,亦或是嘲讽,是温柔,还是什么也没有?

“可是,他虽能救得那班孩子,自己却给洪水冲至失忆了,而后来亦为一白衣少女所救。白衣少女敬重步惊云为救孩子不顾性命和高兴,对他,一直念念不忘……”

“可惜,白衣少女在步惊云前必须要走,其时亦有一青衣妇人与少女一起救步惊云。”

“白衣少女其实是一个身份极为尊贵的人,她绝不能对任何人动情,然而青衣妇人眼见她瞧着那种依依的眼神,心知白衣少女总有一大会去找他,于是青衣妇人为防她认出他,想出一个妙计……”

“哦?什么妙计?”

徐妈像是完全被这故事引不由自主地问道。

“她知道步惊云已经失忆,逐从民间找来一个失忆的少年。她为这少年戴上一个唤作天地无缝的面具。这个面具,令他看来和步惊云一模一样,且还会随着时日而演就变成步惊云长大的模样,跟着,青衣妇人便安排这个什么也不知情的少年,于街头与真的步惊云相遇,也是合该有事,二人一见如故,顿成莫逆兄弟……”

阿铁与阿黑听到这里互望一眼,双方均觉得越来越不对劲了。

“后来,这两兄弟亦给一个好心的寡妇收养,三母子本可安居下来。可惜五年之后,白衣少女终于长到步惊云的行踪,却发现,竟然有两个他……”

“不过有两个他也不打紧,五年来她太思念他了,她一定要找出谁是步惊云。为了他,她舍弃了自己尊贵的身份,背叛了和她一道的人……”

白情却像是没有丝毫留意阿铁和阿黑的表情一样,自顾自悠悠地说着,像是在说一个她很喜欢的故事一样,语气中带着无比的柔和与动容。

“跟着,她便乔装为一寻亲不遇的孤女,混进家人中,好寻出谁是步惊云?”

阿铁不由得叹了口气,接过白情的话头说道。

白情看了看阿铁,又看了看阿黑,出乎母子三人意料的,轻轻摇了摇头。

“对不起,阿铁,你猜错了。”

错了?

为什么错了?

阿铁不明白,当场一怔。

“真相。比你所想的还要险恶,因为我并没有寻心中所爱而牺牲那样伟大……”

白情一阵恻然地说道。

她的表情突然变得悲伤了起来。

“我并不是那个白衣少女!”

阿铁与徐妈怔怔的瞪着她,甚至阿黑也不由得要看她了。

她不是那个白衣少女?那她到底是谁?

“不幸地,白衣少女背叛之事,居然给与她同道的两个人愉听了。而白衣少女不知因何缘由,居然没有及时往寻步惊云。与他同道的那两人本是一男一女,男长女幼,为着邀功,逐由那个年轻的女子扮作孤女,混进那家人中……”

“这女的甚懂演戏,一直扮作一个乖巧的女孩,甚得那寡妇及其中一个步惊云欢心,而她亦估计真正步惊云,可能是较冷静另一个,只因真正的步惊云,本来便冷若寒霜。于是她时常注意他,想不到却给他的大哥误会了,以为她喜欢他……”

白情别过脸去,不敢直视他们。

人非铁石,即便是多么无情的人,又如何会丝毫不受这最单纯,最质朴的情感所动容?

听到白情所说,阿铁脸上却是一红,原来,他一直都猜错,真正一厢情愿的,原来只有他一个。

“这个一心为了弟弟想的大哥,为要弟弟对孤女改观,便买下这双玉镯子……”

小情说着指了指桌上的玉镯。

那玉镯并不名贵,平平无奇,浑浊的色彩,是一种万念俱灰的绿。

“他把它交给女孩,千叮万嘱她把玉镯送给正值生辰的娘亲,好使老人家感动开心,以令其弟对这女孩改观……”

“只是,他的大哥穷得很,怎有余钱买这双玉镯子?”

在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阿黑蓦然开口,截断了她的话头。

但是他关心的,却并不是为何要欺骗他们,而是这玉镯如何而来。

“你真的想知道?”

白情凝视着阿黑,柔柔问道。

阿黑点头,虽然冷漠,但白情看到他这个动作,眼中却多了几分温暖。

“很好,你总算不如外表般冷,你总算是个人,也不在你大哥共你一场兄弟的情谊了……”

白情说着,斜视阿铁,偷觑他的反应。

“你,还没有告诉我。”

阿黑冷冷地提醒似乎不再继续的白情。

“昨夜,假如你到村里的坑里,你一定会发觉他在挑粪。”

她轻描淡写,但此语一出,向来难以动容的阿黑上陡地色变,浑身一震,转脸回望阿铁。

阿铁低首无语,不敢看他,活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终于给父母揭发。

“大哥……”

阿黑首次如此脸如死灰,他平素已不大说话,如今更不知该说什么。

然而,一说话,一切感激已尽在不言之中,顷刻,周遭一片沉默。

“故事,还没有说完,请耐心鼓舞我说下去……”

白情蓦然在满屋沉默中,发出寂寞的声音。

“这个女子,为要毫不张扬地找出步惊云,好把他静静带回去向最高级的邀功,于是不断留意那个冰冷的弟弟外,且还用了一个方法……”

“什么……方法?”

徐妈越来越震惊,她只是一个平凡的妇人,一生也未想过会有这样的故事。

“一个很阴毒的方法……”

白情的声音中,蒙上了浓浓的恻然。

“就是以一种慢性的奇毒来破那张天衣无缝,人皮面具因药中毒性而腐烂,那个假的步惊云亦会因脸烂而死……”

“那个女子开始时是一意孤行,她抢着为那寡妇弄饭,在每碟菜中均下了奇毒,米饭则没有,故此,她一直都不吃菜,只吃饭……”

“可笑的是,却给这家人误会,还以为她不忍心分薄他们所吃,对她更爱护了。”

说着说着,白情的嘴角带上了笑。

是嘲讽,是无奈。

然而她的嘴在笑,眼里却充盈着不敢掉落的泪。

“可是,至少,那女孩并不如她自己所想般阴险。在最后的一天,最后的一刻,她并没有把最后那碟菜给我们吃,也说出所有真相。她,已经找回了她真正的心……”

阿铁和徐妈对视一眼,真相已经水落石出,虽然惨不忍睹,唯有阿铁坚持地还在为白情争辩。

白情乍闻阿铁此语,不禁回首向他深深一望。

她知道他这句话是为了答谢她,答谢她把他们从她那险恶之心下救出来。

慷他人之慨何其容易,但是这种拯救又如何?

那不敢掉落的泪,终于还是滑落了下来。

“阿铁,你……真是……一个……好心……的男……人……”

断续说着,喉头硬咽,终也泣不成声。

“小情,对不起,相信你今日这样做,也必须……付出不菲代价……”

“说得对!她本来身为追随我的二神官,却反过来背叛我,我不会给她好过的!”

猛然一声冰冷,惊破了这沉重却温暖的空气。

四人齐齐回头一望,赫见一个满脸油彩的长袍男人已掠了进来。

“大神官,别要乱来!”

甫见这满面油彩的男人,白情首先反应,奋不顾身地护在三人前面。

“嘿,二神官,你法此时还执迷为悟,护着他们,是活得不耐烦哪!快滚开!你已破坏了我的一盘计划,幸好我如今不用你也能找出谁是步惊云!”

大神官冷冷地狰狞一笑说道。

“什么?你怎会知道谁是步惊云?”

白情震惊,天衣无缝明明除了那歹毒的方法之外无法可解才是。

若是有办法破解,那便称不上无缝的天衣了。

“真正的步惊云,是有名的不哭死神,绝对不会流下半滴眼泪,可是你看清楚他俩听罢适才你的故事后,谁,已在流泪?”

大神官冷笑抬手,一指阿黑和阿铁。

白情赶紧回首一瞥阿铁兄弟。

第一眼,她就瞧见仍默默在桌旁的阿黑,本来平静无波的双目下,赫然下两行眼泪。

那是为阿铁所做之事而流下的眼泪。

她很吃惊,最冷的阿黑居然流泪,那……那阿铁……

阿铁便是真正的一一

步惊云?

阿铁也不敢相信自己没有眼泪,他不敢相信自己是步惊云!他瞪着眼,摇着头,一步一步的向后退去。

“怎会?我……怎会是步惊云?我怎会……没有泪的……?”

他无法相信,无法相信一切祸端因他而起。

“二神官,为了遵守神要我们尽量不能骚扰人间的规矩,我本想利用你的毒静静把步惊云找出,再带他回去当活生生的人证来邀功,可惜,这次不能不用武力了。”

大神官冷笑一声,语音方歇,已刻不容缓,霍地向前一窜,疾攫阿铁,谁料白情纵身一格,顿将他的手格开。

“呸!你还想阻我?以你道行仅配当我的随从,别妄想阻我!”

大神官勃然,然而白情却似是毫无畏惧。

“只在我尚余一分力,我也不许你拆散他们大好家庭!”

“是吗?那就受死吧!”

一言不合,便是杀意翻腾!大神官纵身前抢,连环三掌如挟风雷,快绝,狠绝!

白情心知身后便是步惊云三人,如今的步惊云根本就是徒有一身力气却不知如何使用的普通人,而徐妈和阿黑更是连武功都不会,此战,不能避!

搓掌如刀,白情手分阴阳,接连硬抗大神官三记催命杀招!

然而比起功体,她比大神官差之太远,三掌之威,已是气力不支!

就在她内气不机之际,大神官霍地一掌横挥,猛拍向好脸门,她自知自己的掌绝没有这样的速度,这样强的力量可挡得了!

她死定了!

千钧一发间,大神不知何故掌势一偏,转在她脸旁的墙上,“隆”然一声巨响,整堵墙顿给他一掌,好骇人的功力!若是在人身上,肯定死无全尸!

大神官所以出手失误,只因他竟然给人从后腰抱住,谁?谁敢不顾生死这样?

是徐妈!

只见徐妈拼命抱着大神官的腰,放声大叫:

“小情!快带阿铁他们走!”

爱子心切,谁又理得是亲是疏?情之一字,最是祸世伤人害命,却也最是动人。

“婆婆!别要这样!”

白情尖叫,因她知道徐妈根本阻不了大神官,她早知后果!

可是,她还未及前抢救徐妈,大神官已冷冷吐出二字:

“废物!”

冷冷的话语,冷冷的杀机,大神官反掌狠狠朝徐妈天灵一拍,徐妈的脑袋赫然传出一阵“喀勒”的碎骨闷响,她的一双混沌老目更登时睁得老大,绝望地看着两个儿子,定睛不转!

“阿……铁,阿……黑,别……理……娘……亲,快……走……”

话犹未毕,徐妈已颓然气绝,半盲的双目终于闭上:因她已尽后的一分力救了回头是岸的白情,尽了最后一口气对两个儿子说出慈母孤苦一生的最后一声叮咛一一

走!

可怜的徐妈,没有享得多少福,陡地飞来横祸,已当场给活活打死!

“滚!”

大神官又猛地吆喝一声,身上豪光四溢,立时把徐妈的尸首震飞。劲力澎劲无匹,徐妈尸首辰得穿墙而出,跌入湖中,竟是死无葬身之地!

“娘亲!”

阿黑与阿铁惊见养育自己多年的娘亲惨死,方才如梦初醒,惊呼呐喊!

只是呐喊,根本无补于事,徐妈已永不能再蹲着伶仃的身子在门外等他俩回家!

两兄弟一时间怒不可遏,忿然搂向大神官!

是的!他们要为娘亲报仇,特别是她并非他俩亲生的娘亲!他们更要!

白情急忙大叫:

“阿铁!阿黑!别冲动!”

不错!阿黑的身手太过寻常微未,阿铁犹不懂使用当年步惊云的力量,他俩绝对不宜冲动!

可是,劝得了吗?

理该退走,却有不可退走的理由;理该逃离,却有不愿逃离的怒火。

兄弟二人如今耳内已经什么也听不见了,怒火纵横,悲愤交集,遮双目,掩双耳,沸腾一身热肠血!

大神官一声狞笑,双掌齐抬,杀意如涛!

势如轰雷的两记重掌,重重击在怒火冲天的兄弟身上!

两兄弟此时皆是凡人,纵是有千般杀贼心,奈何无一丝回天力,又如何撑得住这开山裂石的掌劲,顿时倒飞而回。

白情慌忙云掌相接,然而大神官这一击本就沉重非常,白情更是功体已缺,一接之下,顿时三人一齐被大神官这两掌的巨力弹飞出去,重重撞在断壁残垣之上,重伤呕红,气息奄奄,昏死过去!

一时之间,竟成死局!

而正当阿铁阿黑和白情三人已入绝境之时,忽闻一声叹息。

“我……来迟了。”

是的!她来迟了,来得太迟了!

大神官乍闻她的声音,顿时慌忙回头一望,赫见一身白衣的她,一双眼睛正看着遍地狼藉与鲜血,眼中,落下一滴伤心泪。

那是一个白衣女子。

“我……虽已决定来找他,可是一直也没勇气前来;犹豫了整个月,终于能鼓起勇气了……唉……”

是的!尽管多强的人,一旦遇上一个情字,总会不知所措,缺乏勇气面对,更何况可是想不到她的迟来,却换来这样一惨绝人寰的悲剧……

尽管阿铁、阿黑和白情都只是重伤昏迷,然而无辜的徐妈却已是死去。

她很内疚,她必须为这次悲剧寻个了断,她一步步的逼近大神官。

“你……你别乱来,否则,我回去告诉神!”

适才作威作福的大神官此际居然露出极度惶恐之色,一步一步的向后退,在她面前,他竟然变得低能,仅懂利用神来吓唬她?

那只因为,他太清楚她那股可怕的力量,那股绝世的力量!

“乱来的是你,你,绝对应该受到惩罚。”

白衣少女似乎毫不收吓,她只是哀伤的说道。

说话同时,粉脸轻侧,两行泪竟从脸上飞掉于半空中,她不慌不忙提指轻弹,便把自己其中一行泪直弹向大神官。

眼泪,是天下美女们的武器,不过在她指上,她使作得更好,特别是这个悲伤的时候……

泪,如剑,情人的剑!

她竟可化泪为剑,剑快如电,疾射向大神官的眉心!

太快了!快得任何人也无从闪避!

这个刚才无比利害霸道的大神官,此时进像个动作缓慢的白痴儿,他根本避不了这一剑,他仅能及时微微把剑一侧!

“嘱”的一声!泪剑穿过他的左目,直破他的脑后而出。

好骇人的武功!不!这简直不是武功!是妖法!

“移天神诀?”

大神官惨历地怪叫一声,第一时间只来得及提起三人之中的两个昏迷的人逃走,因为他知道无论多痛也要逃,他绝不能给她再发第二剑,否则必死无疑白衣少女正欲追上,突闻昏躺地上的那个步惊云背苦呻吟,连忙上前察看,赫见他浑身大汗淋漓,气息衰竭,快将气绝,私下不由一惊,旋即一掌抵往他的气门,猛将自己体内的真气源源输给他……

密林这边,一条人影正在发足飞奔,鲜红的血,不断从其后脑溢出,随风飞扬。

他正是那个大神官!

原来他自知绝对不敌,惟有先逃再说;然而走至半途,他忽然朝自己手中的两人一瞥。

然后才惊觉,他提着的一个,竟然是白情。

“啐,竟然提错了……”

接着,大神官又往那个不知是否真的步惊云脸上一瞥,登时心中一沉,急忖:

“啊!泪痕?我……手上的,并不是真的步惊云?”

正自懊恼自己最后前功尽弃,摹地满是油彩的脸又崭现一丝异常残忍的笑意,自言自语道:

“嘿嘿,不过这又有何干?只要我手中的这两个废物尚存一丝气息,我就可以好好的利用他……”

他说着一边飞驰一边仰天狞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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